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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爸在外面会客时突然昏厥，我个人想得比较多，所以让他临时做了检查，结果显示是中毒，由于长期微量摄入导致的毒素堆积所导致。算算时间，就是从你送茶那时候开始的。我和谈姐姐一直都在一起，她当时送的茶是我们一起挑的，不会有错。怎么在你看了之后就检测出毒素了呢？”方会凌的言辞不算犀利，但意有所指，导致听在耳朵里杀伤力格外大。
邹行雪惊愕地瞪大双眼紧盯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养子，面色转白。再慌忙将方才怒气冲冲的丈夫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话音发着抖：“中毒？这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永忠的怒气被妻子的担忧浇灭大半，他掩饰地咳嗽一声，视线瞥向别处。夫妻恩爱多年，邹行雪那么了解他，这接二连三的小动作明显是肯定事实并且心虚的表现——所以女儿说得都是真的！
方晏舟藏在背后的手默默攥成拳。
方会凌在说谎。他当时一共下了两份毒，谈茵送的那份茶方永忠很少喝，因为声称是好茶所以使用分量上格外克制。另一份有毒的茶是在一个小罐里，这份比较常喝，是为了让方永忠倒得更快，等人倒了，茶也喝完了，谈茵送的那盒便成了仅剩的唯一证据。
而他给方永忠送茶一是为了打掩护，二是为了在方永忠这刷刷好感，在那之前，毒早下几个月了，不可能和他的时间重叠。
但那又怎么样？他现在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无法反驳其中纰漏，这口黑锅无论怎么甩都一定会扣在他头上。
方会凌，真是玩得好一出混淆视听。
“我不知道这件事，b……方董也没和我说。我送茶只是想着方董会喜欢，当时还特意问了懂行的朋友哪种茶好，他可以给我作证。至于下毒更是无稽之谈，他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方晏舟说得振振有辞，那张端正的面容此时似乎因为被冤枉隐有难过之意。
还在嘴硬。
方会凌从桌上拿起今天好的档案袋，慢条斯地一张张抽出，道：“不承认不要紧，还有别的。前几天我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你应该知道吧？”
“你是说那个睡眠仪？知道，听下面人说起过。听说负责审核的安全员已经被抓走了，好像涉嫌什么罪名。”
“那就好，我以为你这也要嘴硬说不知道呢。”方会凌嘲讽地轻笑一声，将抽出的资料亮在手中：“这次合作，风晟那边共派来两人，不巧，其中一个是我曾经非常讨厌的男同学。产品问题出在初始音频中被植入一段不该存在的噪音，而这在之前的验收中并不存在。好在编码记录有迹可循，查到就是我的这位老同学做的手脚。然而当我和风晟的负责人去联系他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方晏舟：“……怎么着？”
方会凌：“他消失了。电话打不通，连家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方晏舟，你猜他在哪里？”
方晏舟无奈道：“我怎么会知道，会凌，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我并没有参与这个项目，也不认识你的这个同学。”
背在身后的拳却攥得更紧。
他能肯定，方会凌找到孙云川了。不，更有可能的是孙云川捡回一条命后主动联系的方会凌。他把证据都及时删除了，后台记录乃至加密几层的编码都不可能找到当初的聊天记录，哪怕孙云川那有截图，也可以说是P的。方会凌不可能有证据，至少不会是铁证。
冷静，必须冷静。
“他发生了车祸住在医院，这小子运气不错，没伤太重，还能说话。他告诉我，车是故意瞅准他过马路的时候撞的，有人要报复他，而买他命的这个人是他领导，因为就是这位领导让他加入这个项目从中捣鬼，为的是损害安盛集团的利益。但是很奇怪，明明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怎么都到买凶杀人这一步了。然后我发现——
他说的这位领导居然是你。”
方晏舟：“方会凌，你真是疯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自说自话地污蔑我，为什么要这样？”
方会凌：“方晏舟你不用装傻，你是风晟的股东，当初孙云川入职风晟是经过你首肯的，这件事风晟的姚总可以作证。”
方晏舟：“我是投资过风晟，他们公司在很多方面挺有想法的，有一定投资价值，况且我又不止投了这一家，你单拎这个出来打我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再说，你那个什么同学我是真不认识。我每天那么忙，哪有空关心这个？”
方会凌耸耸肩：“不承认不要紧，那你总该认识企图杀害他的那个货车司机吧？”
方晏舟：“那就更不可能认识了吧？会凌，你到底想让我承认什么？”
方会凌没有回答他，她放下文件，掏出手机，从好的电子文件夹中取出一段音频，当着所有人的面，播放。
【人还没找到？】
【…………】
【钱我会按时转给你，这事当没发生过，你不知道自己撞了人。】
“！！”
现场除了方会凌，所有人面色皆是一变。方永忠只知道茶叶的事，不成想居然还有这一出，对养子的无耻程度再次刷新下限，甚至凭空生出股悚然来。
邹行雪惊愕得说不出话，面前站着的孩子明明前不久还和他有说有笑、贴心地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此时此刻，过往美好像是被狠狠泼了几层油漆，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刺鼻味道。怎么会这样？晏舟他……她一直引以为豪呵护有加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
方晏舟掀起的眸子彻底变得阴冷，那是一种被强行剥去羊皮的属于野兽的狰狞。他紧紧咬着牙，嘴角下瞥不发一言。
而手持铁证的方会凌此刻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嘲弄地与方晏舟对视，似笑非笑：“你在我床底下放监听器，我再还你一个。很公平，对不对？”
第63章 终结
邹行雪已然站到丈夫身侧, 在方永忠的搀扶下将将站稳，眼下养子的面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森冷，像是暗伏林中的毒蛇, 随时能张开血盆大口。邹行雪嘴唇失去血色，每个字音都带着即将失衡的颤抖：“晏舟……这些都是你做的？”
方晏舟一言不发。
“你在凌儿房间放了监听器？还给你爸爸下毒？还想毁坏公司的声誉？”邹行雪的眸中有怒火熊熊燃烧：“为什么？我们对你不够好吗？你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方晏舟转动眼珠，终于舍得分一点目光给他的养母, 道：“您对我很好, 我也一直很感激您。”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晏舟继续沉默。
他的企图、他肮脏的心愿, 说出来定会令人不齿, 没必要再把最后一点底牌都交付了。
方晏舟低下头, 看着身上用料讲究的黑色西装，他今天刚穿着这身衣服达成一项合作, 这是他靠自己的手一点点努力赚来的尊严, 也是他卸不下的戎装, 此刻却像被泥沼浸透似的显得格外沉重。
他抬头看向方会凌, “你什么时候放的监听器？”
方会凌眯起眼睛：“我一定要回答吗？”
“也是，你没有回答我的必要。”方晏舟自嘲地摇摇头, 他现在就是刀板上的鱼肉退无可退, 没有人会再相信他了。
“你赢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把我送进监狱？还是动私刑？”
方会凌的目光移向她的爸妈，无声转交着主动权。她的任务只是揭发，至于之后……人是她爸妈带回来的, 解决的事自然也要交给他们。
邹行雪脸颊上泪痕未干，又有新的滚过, 她重重拿袖子擦着，擦得眼眶通红，即便如此, 目光还是保持着怨怼死死钉在养子身上。
她想不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变成这样？
小时候的方晏舟明明那么乖那么贴心，女儿失踪那两年，是这个孩子日日守在她身边哄她开心，考了满分会兴冲冲地拿着卷子来邀功，讨她的夸奖。福利院的护工们都说这孩子好，她也从未怀疑过，然而今日这场听证会硬生生抹去幻梦，过往那个懂事的小男孩彻底化作泡影，被面前阴狠的男人替代。
他们当初用心选择的"家人"，蛀虫般暗中蚕食着这个家。无法相信，不愿相信，可这就是事实。
方永忠沉沉叹了口气，他扶着爱人的肩，语气沉重而决绝：“会凌，证据都先保留着。至于你，我们家不可能再容你。”
·
此人危险，方永忠叫来了保镖随时候着。邹行雪想问个明白，奈何方晏舟始终对她一言不发，沉默地去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安盛他去不了了，明天又会去到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晏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对满屋子属于方家的东西，睡了多年的床、办公桌、圆形台灯、玻璃书架……他用视线满怀留恋地将这点点滴滴抚过，最后定格在床头的小猪玩偶上。
玩偶憨厚可爱，圆润的眼睛直勾勾对着他。平时不觉得，此刻却莫名诡异，像活了似的。
方晏舟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木着脸走过去拿起玩偶，用力捏了捏玩偶的身体，朦胧中摸到其中硬物，当即从脖颈衔接处撕开，只见团团棉花包裹中，一个黑色不明器械静静躺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呵。”竟然是这样。
那个谈茵到底安的什么心，竟比他更早把监听器存放进来，还是说这也是方会凌计划的一部分？他竟然败给了女人，真**窝囊。
方晏舟，本名叫林舟。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他没有爸妈，只有护工阿姨和院长叔叔。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不普通，林舟从小就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他太聪明了。考试永远是第一名，得到奖励也很舍得分给其他孩子，所有孩子都亲近他，视他为可以依靠的大哥；所有护工都看好他，因为他很有眼力见，主动帮了不少忙。
院长说：林舟是这里最值钱的瑰宝；护工阿姨说，男孩就是比女孩好，有的是力气，还贴心。从身边人的态度中他得知了一个道，男孩的身份很吃香，尤其是他这种健康的、聪明的男孩子。
有不少家庭尝试收养他，都被他一一婉拒，他不想贱卖自己，他知道自己的价值，不是陌生人随便给点什么爱就能安心认人当爸妈的。他要一展宏图，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然后他遇到了方家夫妇。
邹行雪到福利院时眼眶还红着，方永忠一直耐心搀扶着妻子，目光深邃地和院长交流着什么。林舟远远望着这家人，听边上收拾东西的两个护工阿姨唠嗑：“方夫人怎么哭成这样，居然连她丈夫都一起来了，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你是说他们女儿失踪的事？”
“就是啊，方家可就那一个独生女，宝贝着呢。方夫人身体又弱，怕是也生不出了，搞不好这回真要收养个孩子回去。”
“也不知道哪个孩子这么幸运，能去到那个方家。”
“如果一定要收养一个人，那肯定得是小舟啊，其他哪家福利院能有小舟这样端正的孩子？”
林舟默默听在耳朵里、记在脑袋里。他的世界好像渐渐褪去声音和颜色，只有远处那对夫妻带着明亮的彩光，不可抑制地吸引着他。护工阿姨说得对，他生来与众不同，在天堂投胎时一定是不小心走错了什么程序，这辈子才会降临到福利院。但，是他的终归是他的，他坚信，他本该享有富贵的人生。
林舟掩藏住内心的桀骜，扬起笑脸帮护工阿姨干活，嘴上说着谦虚的话。
毫无意外地，林舟在众人的推举下成功被方家夫妇选作养子，虽然还有另一个不太起眼的男孩被一起带走，不过都无所谓。他知道那个男孩，看了几本红色书籍就坚定地要把自己贡献出去，冥顽不灵跟木头一样，毫无竞争力。
方家夫妇对他很好，视作亲子一般悉心养着，供他去重点高校。他也很争气，每一张答卷都能令养父母展露笑颜。
“你妹妹当年也是那么优秀……”
虽然时常也能听到这样煞风景的话。
妹妹，方家原本的天之骄女方会凌，现在是失踪状态。林舟乖巧地靠在养母膝头，宽慰道：“妈妈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很幸运，我相信妹妹会回来的。”
心里却阴晦地想，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要是死在了外面该有多好，这样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这么大的家业都将会是他的，而他也有能力将一切打好。
自幼的熏陶，导致他对女性有天然的蔑视。即使方会凌大难不死重新回到方家，他也相信养父母会在继承权上多考虑自己一点，因为他是男性，自古以来男性总是拥有更多继承权。
方会凌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高中刚毕业就急着去公司熟悉业务，把自己忙成陀螺。林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他发现这个妹妹和他一样，同是优秀到过分的人，又有血缘纽带这层天然优势在，哪怕成了同性恋这种大逆不道的存在，养父母居然也能原谅，甚至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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