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言呼吸逐渐变慢,他很耳熟这个名字。
“我听过这个名字。”
向迁问:“你在哪听的?还认识这种大佬呢?”
他不认识。
他应该是听过的吧...
在庭阳的嘴里,庭阳和林秘书说话时,他听过。
第29章 我可以走吗?
“小鱼?小鱼?你想什么呢?”向迁挥手在他眼前。
花店外像是一场沉沉黑云落下前的蓝调时刻,海城的风刺骨的穿梭在街角。
郁言发愣的回过神来:“..没什么。”
橘子忽然跳到收银台上,噗通一声倒下露出肚皮喵喵的叫着,伸出的小爪子勾着郁言的手,似乎在挽留什么一样。
“前几天你去京城不知道,我爸说浩洋集团倒了!太吓人了,那么大的企业说倒就倒..那个肖凯,也是这次收购浩洋集团的老总之一!”
“听说他都不是alpha,就是一个Beta!在国外很多年了,他和你家根本没关系啊,怎么会是你家的法人。”
郁言抿了抿唇,他其实不大明白生意上的事,低头看看自己隆起的小腹,心里有些沉重,或许是因为知道父亲已经意外死在他乡的消息吗?
什么法人,什么破产,他不懂其中利害关系,只有肖凯这个名字很耳熟,是庭阳身边的朋友。
向迁本想多待一会,公司有事先走了,临走之前抱了一盆发财树,说要在来年给自己养些好运。
‘收付款到账——一百三十元...’
机械的到账声音随着向迁离开,空荡的响在花店里。
郁言静静的摸着自己的小腹,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似得有些难受。
法人变更,却从来没有人通知他。
父亲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这样的心情对他来说太过复杂,太过难熬,父亲死了,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郁言回想着自己的童年,他从未见过母亲,只是因为信息素很好被留在郁宅养大,朦胧的回忆被巨大的捕梦网拉开——
郁宅是灰色的,实木打造的家具被佣人们擦的锃亮,年幼时的他穿着背带裤坐在台阶上玩风车,等待着父亲回家。
父亲总是被保镖们簇拥而归,拄着镶嵌宝石的手杖,直接从他的身边走过没有看他。
小郁言乖乖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拉男人西装的衣角:“爸爸,抱抱..”
父亲心情好时会摸摸他的头,心情不好时会命令佣人把他抱回房间。
爸爸不抱他,也不太喜欢他,只有在他生病时会坐在床头问医生:“腺体发育的怎么样。”
医生说:“小少爷的身体不好,总是生病的话,对腺体发育不大好。”
父亲很轻的摸着他的小脸,有些温柔的说:“小言,你要少生病。”
“爸爸,抱抱..”
那是父亲第一次抱他吗,是淡淡的烟草味,是冷漠而温暖的一秒钟。
他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郁家的生意很多都是靠着权色交换而来,他的私生子,私生女,都已在成年时被送出去,郁家凭借着父亲这种卖儿女的能力地位也变的庞大起来。
郁言很小的时候就被大家叫做‘小少爷’
逐渐长大,他记忆里的父亲是严肃的,会因为他交朋友惩罚他不许他出门,让他老老实实在家里跟老师学怎么样才乖顺,学书法,学弹琴,在上初中时他就开始给父亲的朋友们表演,过年的酒桌上他需要提笔写字。
外人称着父亲有个好儿子,被他养的像是珍珠般的男孩,一个个在酒桌上敬酒给父亲,让父亲把郁言留好,等成年了一定要给他们闻闻味道,生意就是这么来的。
郁言是有些麻木的,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是商品,还是好儿子。
他的人生从来都允许他自己有考量,在哪里上学,交什么朋友,有什么老师,都是给他定好的。
年幼的孩童总是渴望家长的爱,看着其他小朋友们放学奔向父亲的怀,他也曾试过,父亲说他不可以大喊,这样很失分寸。
他努力学习到班级第一名,学校中的展台上有他的名字,他喜欢学习,这是一种他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事。
家长会上他给父亲留下纸条,将自己的书桌擦的干净,把第一名的成绩单放在最上面,想等父亲看到高兴,希望父亲能知道。除了腺体,除了信息素,他也可以成为在其他方面让父亲骄傲的好儿子。
可父亲没有来。
成绩单被风吹到了教室的角落,最后被同学当成废纸扔进垃圾桶。
哦...
原来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的,他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没有爱,什么都是徒劳。
他偶尔也会掉眼泪,在夜里,在角落中,父亲永远看不到他不愿的眼泪,佣人们可怜他这个行尸走肉,唯一看见他眼泪的人...为了他打架,被学校批评上了大板报——坏学生,郑庭阳。
批评的板报旁是他年级第一的喜报。
他们的名字莫名其妙的挨在一起,郁言时常路过走廊时看着他们的名字发呆,好像莫名其妙的活过来。
在走廊里,他们相互错过,肩头微擦,是心跳停止的半瞬。
这是喜欢吗?
他像是小时候期待着父亲回家一样期待上学,期待有人欺负自己,郑庭阳为他出手,拯救他于水火,原来不认识,也能有爱,也能有喜欢,他被在乎了。
那本笔记本里写了多少知识点,像是他们三年相互赠送的情书,一遍又一遍。
他坐在第一排,郑庭阳坐在最后一排,教室是他们的房间,明目张胆藏着属于他们的秘密。
直到郑庭阳的养父拿着那个本子找到郁家。
要钱,否则就把郁言勾引他儿子的事传出去,让这位郁家少爷的身价大跌。
父亲很冷静的处理这事,他的养父也死了,悄悄的尸身漂浮于海城冰冷的海水里。
父亲摸着他的脑袋“小言,你不听话吗?”
父亲为了他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就那样轻易的捏死了一个人,这次是他的养父,下次就是郑庭阳了。
“爸爸...”
父亲扇了他一个耳光:“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对吗,好儿子。”
郁言点头,他一早就知道不可能,郑庭阳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能害死了他的养父再害死他。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哪里有能活过来的想法,他就是被明码标价的商品,价格早就被父亲炒高,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觉得自己毁了郑庭阳,他们第一次的谈话声嘶力竭,他撕碎那张情书,还是没有出息的掉眼泪,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未来,是被父亲卖给不喜欢的人,被人标记,被人占有,只是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是郑庭阳。
郑庭阳,郁言喜欢你。
可情书他不能收,因为那是郑庭阳的命。
父亲满意他的做法,在他大学时已经和京城的老板达成合作,等他五年后就会被送去京城。
郁言又变得行尸走肉,他活的痛苦又难熬,直到一年初雪,除夕夜里他接到一个来自国外的电话。
对方没有讲话,或许只是打错了,可郁言对着电话哭了好久。
他说:“救救我...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当omega...”庭阳,救救我。
对方从未出声,在凌晨过后的新年里挂断了电话。
后来,父亲变得更忙,更烦躁,不出两个月,郁家破产了。
京城的人来接他,但父亲把他藏起来,企图用他再换取一些钱,只是海城的许多老板发现父亲准备逃跑,父亲留下他独自上了船,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已经想好,无论是谁要标记自己,他都会割了腺体就这样体面的离开。
偏偏这个人是庭阳。
当年,他欠了庭阳养父一条命,如今用自己父亲来还,也是应当的。
哪怕郑庭阳睚眦必报,也是应当的..
-
会议室中刚刚散会,郑庭阳听着二秘在身后汇报明日行程。
几个股东跟出来小心翼翼的擦着额角汗,一场会议堪比上战场杀敌还令人胆颤。
“郑庭阳这样,将来不会弄到我们头上吧...”
“咱们老了,听年轻人的就行,可不敢乱搞啊,裴长忌看人阳光怎么这么毒?当初郑庭阳就是在他身边打杂,现在...啧啧。”
“小心点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林秘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刚从秘书办起身:“郑总。”
郑庭阳从兜里掏出手机,边朝办公室走:“怎么,谁来了。”
最近找他办事的人多,求他的人更多,长行楼下都快成了求爷爷告奶奶的伸冤处,一群人苍蝇似的围上来,他懒得处理,都会交给林秘书去办。
他皱眉看着手机里的红点,位置不在花店,正准备点开电话拨通就听见林秘书说:“应该是郁先生来了,我下去接他上来?”
郑庭阳皱眉:“热点东西,找人去买饭,清淡的送去办公室,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人通知我。”
林秘书:“楼下前台不清楚,所以..”
郑庭阳的脸色不大好看。
最近找他的人太多,门口保安和一楼大厅前台向来对公司外的人公事公办,这几天甚至会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林秘书不等说完,郑庭阳已经大步朝外迈去上了电梯,他都没跟上。
‘叮咚——’
电梯门开,几个小职员赶紧让开道:“郑总。”
一楼大厅外不少记者媒体,还有等着求人办事的各种公司经理人,一个个就在街边的保姆车上等着他出集团大楼,郑庭阳脚下生风,打着电话。
嘟嘟嘟的几声就被接起,软软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庭阳?”
“你在哪。”郑庭阳应了一声,透过玻璃朝着外看去,打眼过去没找到人。
“我在这呢。”在大厅沙发上坐着的小人看到他,慢吞吞的起身。
郁言很乖,穿的严实,羽绒服从上到下把他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卡通,即便他加快脚步走过来也是个团子,白白软软朝着他飞过来。
郑庭阳伸手去抱,可对方的小肚子先顶到他:“唔。”
“慢点走,慢点。”郑庭阳把人抱个满怀,掌心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两下:“撞疼了没有?”
郁言眨眨眼,茫然的眼睛弯成月牙:“没有呀。”
郑庭阳视线无意识的扫过郁言的眼尾,指尖轻落:“哭过了?”
郁言闷闷的嗯了一声:“路上风大,吹到眼睛了..”
“撒谎。”
郑庭阳牵着他的手上楼,心才安下来些:“没人为难你吧。”
郁言有些小骄傲的仰着头把手机拿出来:“我说,我来接你下班的,门口的哥哥就让我进来了,说看我肚子大了,怕外面的人撞到我,前台的姐姐还给我热了牛奶,但我喝不了,怕浪费了..”
他孕吐以后这些有些荤腥的东西不怎么能沾,也不想随便倒了,特意捧着捂手,等人这一会就有些凉。
郑庭阳顺手拿过来喝了,路过前台时敲了敲桌面。
前台小姐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郑总,我不知道这位先生和您认识,所以..没让他上楼,您在开会,就..”
“去人事年底多领一份年终。”
前台惊喜坏了,赶紧谢人,一份年终可是两万多呢。
郁言被他带进办公室,整层都是总裁办连策划部直通,来往的人不多却都是重要人员,见惯了郑庭阳严肃的样子,如今老板从电梯里牵出来一个omega,眼里都是离不开他身上的柔情,还以为郑总被夺舍了。
林秘书按照他最近的喜好布置好了晚餐在办公桌上。
郁言的眼尾发红,声音也有些微弱,郑庭阳不放心贴着他的额头试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试探性的摸向郁言的后颈,想要感受下他的腺体体温是不是升高了。
郁言摇摇头,进办公室衣服都没脱,直接抱着男人的腰,脸忽然埋进去,郑庭阳站稳身子给他抱:“怎么了?”
郁言轻轻的叫了一声:“庭阳...”
“我想你了。”
郑庭阳看着他,直觉告诉他郁言有问题。
但他直接问不出来。
他耐心的把外套脱了,捂着他冰凉的小手,将人抱着在沙发上问:“是不是孩子闹你了。”
郁言马上又要一次产检,他们的关系刚刚有些进步,他不能让任何事打破这份亲昵。
郁言鼻尖有些凉,埋在他的颈肩好奇的闻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小腹被郑庭阳的掌心抚摸,乖的像甜蜜豆:“不是的。”
林秘书开门见状,郑庭阳摆摆手示意让他出去。
“今天向迁来找我聊天了..”
郑庭阳抱着他坐在身上,声音低低的凑近他的耳边,试图感受他的脉搏究竟有没有因为说谎而紧张:“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我想,去他家玩几天,可以吗?"
郑庭阳的手机亮了,他抱着郁言,他的背后打开手机消息【郁言买了去P国的机票,后天12点】
“怎么忽然要去他家玩。”郑庭阳放下手机,抚摸着郁言的后背问。
“我想和他多说说话,他是我朋友呀,就两天,好吗?”郁言小心翼翼的仰头看他,心里也有些打鼓的紧张。
向迁给他发了法人更换地,帮他找到了父亲登记死亡的地址。
他想,总要去看看。
“我可以让向迁到家里陪你。”郑庭阳温柔开口,指腹划过他后颈的皮肤带起郁言一阵心虚的战栗。
郁言茫然的看着他:“可是...”
可是的理由他还没有编好,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去看看父亲,他想让父亲看看他。
想问问父亲有没有满意他嫁了一个有钱人,有没有满意他如今的婚姻,父亲养他这么多年,也该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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