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一起晒太阳,看着窗外飞走的鸟儿。
年幼的郑庭阳贫穷,羡慕鸟儿能翱翔天边的能力,小朋友羡慕鸟儿的自由。
他们天壤之别,他们也一模一样。
没有爱,孤孤单单,只是父亲的敛财或泄愤的工具。
下午的太阳很暖,暖到不会交朋友的郑庭阳想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来晒太阳。他想和他交朋友。
“郁少爷?您在哪?不要乱跑哦,外面的孩子很不好。”
郑庭阳知道他姓郁了,有人来找便是有钱人的孩子。
郁家的管家见了郑庭阳就知晓,他是医院里最近医生护士都在讨论的小孩,一个小孩就会偷养父的钱,被打伤了。
“他是坏孩子,您不能和坏孩子交朋友,知道吗?”
小朋友真切的眨眼:“他是好朋友,好的小朋友。”
郑庭阳看着他被带走,心里空落落,眼眶是酸的。
养父说,养他一个月八百块根本不够,是赔钱的买卖,还是Beta,都卖不出去砸手里的垃圾东西。
可小朋友说他也是好小孩,郑庭阳被养父砸破头时只流血,看着小朋友离开的背影,他流泪。
他是好小朋友。
即便是一面之缘,是不是也算好朋友,郁小朋友?
郑庭阳开始想认识他,初中时,他的学校距离隔壁私立两条街,他七点出门上学就能看到一辆豪车里,因为晕车会在第二个红绿灯按下车窗将头探出来的郁同学。
春早秋冬,他等在红绿灯,每天为这一面。
他的学习很好,学校开始给奖学金,养父逐渐发现他似乎没有那么废物,至少会在他考出好成绩拿回家钱的时候夸一句没有白养。
兼职时,他在会所遇上郁同学。
即便几年未见,他受了委屈还是会躲在卫生间哭。
郑庭阳想,他怎么这么多眼泪,他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在街头巷口长大,他的名声不好,曾被针对时打过两次架,升入高中时又打,被赋予混混头衔。
高中是同一所,郁同学金尊玉贵,千娇万养,他是混混打架找事才没那么奇怪。
郁言是omega,学校里的一半海城公子哥都和郁家有交情,郁言体育课时偶尔会被跟着,下课时在走廊接水都有人瞧,把他当画里的人看。
郑庭阳远远的跟在他身后,听着树上的蝉鸣都变成多情的奏乐。
养父不可能让他读大学,他早当家晚上会出去工作,白天在学校里补觉,作为问题学生被发配到角落。
他经常打架,那些背地里议论郁言的,觊觎郁言的,他打架的次数多,功课开始跟不上。
每次打架,他的课桌上都会出现一本笔记,里面夹着一颗奶片。
上课铃响起,郁言和向迁笑着从门口进门,下意识的朝角落里瞥过一眼,和他四目相对,眼睛弯弯漂亮的像月牙。
他护着他,他想着他。
高二那年郁言在下课时贴纸,一个alpha同学凑近他问他是什么味,郑庭阳进门踹在他肚子上让他别挡路,alpha在班里人缘不错,几个人扭打一团,主任都过来亲自来,对方家长要求严惩,郑庭阳大过留校观察。
第二天桌上没有糖,他微微皱眉,在体育课时旁人都去上课,他在教室里补觉,郁言偷偷回来取水杯,向迁在门口等他。
郁言从门后走时,他的椅子向后倒退拦住去路,质问道:“糖呢?”
郁言涨红脸,小声说:“那是奶片。”
“怎么没有了?”
向迁以为他是找事,赶紧进来问郁言找没找到水杯。
郁言道:“在里面就找到了。”
向迁拉着他走,郑庭阳翻开桌上被留下的功课笔记本,恍然发现这次里面夹的不是糖,是一张卡通的创口贴。
这是高中时,他们说的第二次话。
升入高三,他的养父发现了端倪,在他校服里翻钱时找到那张创口贴,找到价格昂贵的笔记本,闹到学校说他不好好学习是学校的责任。
学校把他好好的儿子养废了,拿着那个笔记本闹学校让他们给交代讹钱。
不出一周,养父便死了。
死因只是意外,郑庭阳也不想要任何人给交代,他甚至有些天真的以为没了养父,他的未来就能蒸蒸日上,是阳光明媚的。
他拿着一个暑假的工资,找到一份苦力赚的不错的工作,在临近高考时,他想和郁言说,无论他考哪个学校,他都能去周围陪着他。
在漫天的试卷和狂欢中,郑庭阳将那本记满知识点的昂贵笔记本还给郁言。
旁人在狂欢走廊,他们一门之隔外是喜悦,门内,郁言翻开笔记本看到那封信。
那份装着他一个暑假工资的信封,钱里面夹杂着一张纸。
郁言微微的手机响了,郁父的电话。
郁言没有接,他只是抬起微红的眼眸问他:“我们很熟吗?郑同学。”
“这本子是你偷走的吧,你知道这本子很贵吗?这些钱,不够买我的一个本,你也带不走。”
郁言的睫毛微颤,向后退了一步,眼泪又掉,他自以为绝情,声嘶力竭的说:“你根本不配,不配碰我的东西,我不要了,父亲说,你这种人的摸过的东西是脏的。”
“我们,不熟。”
“上大学以后,我就要订婚了。”郁言吸着鼻尖,含着眼泪里是他的无奈。
郑庭阳见过这个眼神,他年幼时被父亲冤枉偷钱违心承认错误撒谎时是一样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救救我’
郑庭阳拿出纸巾,像他们十岁第一次见面时,时隔七年第二次给他擦眼泪:“好,我们不熟。”
向迁在走廊里找他,拉着他出了器材室,问他怎么红了眼眶,是不是舍不得高中生活。
藏在阴影中的郑庭阳将双手在空中轻轻抱了一下,抱着他郁言走后的空气。
他们不熟,不熟到整个高中时代寥寥无几的话语。
可又太熟,只这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这份身不由己,从郁言踏出这个器材室的时候,他们天各一方,划清界限。
高中毕业的狂欢,是他暗恋的落幕。
舍不得郁言为难,所以要舍得心中不甘。
郁言,郑庭阳喜欢你。
情书碎了是可以粘好的,哪怕迟了许多年。
第27章 我也太幸运了吧!
郑庭阳将郁言十七岁的眼泪记得很清。
即便如今过了多年,那一滴眼泪仍像能将他淹没到窒息的咸海。
那时,他身无分文,连承诺都要开空口支票,郁言被家世捆绑,被爱财的父亲束缚,身不由己。
当所有人都在庆幸能够离开学校这座牢笼,风吹进门,他脚边被郁言扔掉的笔记本被风吹开,他蹲下身,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上面的知识点。
平行线,永远不可相交。
出发点不同,纵然无限延长时光,最后奔向的终点结局也已是命定。
郑庭阳不信,他信事在人为,他信命由天定,更信这份喜欢能够转圜,哪怕不能也要努力过才会知晓。
回海城的路上他想着郁老爷子已死的消息,忍不住将郁言在怀中搂的更紧。
他究竟在怕什么呢?
是这辈子不可能标记郁言的怨,是怕郁言知晓他真面目的心虚,还是悔当初郁家破产时,他不在郁言身边让他受了苦?
他这位郑总不是人中龙凤,为了报裴长忌重用他的恩为长行商会卖命得罪不少人,可他手狠心思缜密少有人能动他,一年前他就发现郁老爷子在玩矿产,他和肖凯设下圈套,让郁家慢慢破产...
最后的股票操作需要他亲自去国外操盘,他计划的很好,等郁家破产的第二天就拿着钱去换郁言的自由。
偏去机场的路上被人拦截,国外持枪合法,高架桥上的腥风血雨。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等他再醒,郁家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乱七八糟一万件事等着他。
医生不肯让他出院,他捂着伤回国,可这时距离郁家破产已经过去半个月之久...
重见郁言的那天,他穿着黑西装倾尽所有的赎回他,即便他将珍宝终于捞入怀中,可还是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郁言被打了发情针,身体难受,这半个月他瘦的过分,眼中都是恐惧和期待被标记的可怜。
那一夜的房间太暗了。
郁言被发情热折磨的失去神志,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袖口用本能说:“咬我一口..”
“求求你,就一下..”
“拜托你,帮帮我..庭阳..”
郑庭阳苦笑,后背贯穿前胸的伤顺着黑色衬衫浸透,他捧着郁言的脸很仔细的亲,声音嘶哑:“可我是Beta啊...”
这份爱而不得究竟算什么?
那一夜缠绵又痛苦,迟来的亲密却让两人心如刀割,他怕是最后一次,弄的又狠,郁言哭的哽咽,最后像个没力气的猫儿躺在怀里。
他守在床边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人,怎么都睡不着,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他打电话给景臣,他说:“我要娶他。”
“一定要。”
景臣这些年作为他的心理医生清楚他的偏执,只能明白告诉他:“你们会很痛苦,你会吓坏他。”
永不能标记。郁家破产,郁父的死。
“我愿意...”他顿了顿,余光看到床上的郁言将脚丫伸出被子,他去重新给人拉好,坐在床边亲昵的用鼻尖蹭着郁言的额头:“慢慢等,如今我什么都有,我要等他愿意。”
这么多年都等下来,如今近在咫尺,他难道还要怕摘不到明月吗?
-
回到海城时已经很晚。
郁言孕期本就嗜睡,被抱下车的时候只晕乎乎的嘤咛一声,很快就窝在他的怀里睡着。
家门口堆着两小箱快递,是郁言买给望鹤兰的肥料。
把人抱回卧室,他给书房里的望鹤兰松了土。
郑庭阳一向觉得这种草本很有趣,只要一颗种子,一些土壤,哪怕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也会成长到叶大根深,难怪望鹤兰的花语是苦恋,还真是一样。
苦恋..
郑庭阳心里暗暗的重复思索。
听下属把公司里的事简单汇报后,郑庭阳摸进被窝,他身材比较高大,凑过去时把郁言搂在怀里。
郁言的孕肚已经大了起来,他的掌心落上那柔软的圆润,掌心能感受到里面孩子的跳动似得,一下一下有力的动弹。
郁言哼声,不舒服的翻过身来,把脸埋在郑庭阳的怀里。
明明是小人想要钻进来,没想到是小肚子先顶到,他不满意的用肚皮蹭蹭,试图再挤进郑庭阳怀里一些,柔软的小脸被枕巾印出红印,郑庭阳的喉结微滚。
在他睡着时轻吻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吮的郁言在梦里都快喘不过气了似得。
“小鱼不要动。”他轻轻拍着背哄人,却顶他:“很快就好了..”
深夜,郁言又做梦。
今夜在梦里撞他的车子不像前几天似得想要碾碎他一样,似乎..只是用车头很温柔的蹭他,不伤他。
-
第二天。
郁言起床时还有些懵,他早起在卫生间里面换睡衣,呆呆的看着落地镜前忍不住皱眉。
忍不住伸手摸摸大腿根,疑惑自己是不是皮肤最近又变得敏感,怎么大腿又红了?
导致他穿睡裤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到底是什么布料磨的他这么痛哇!
他气鼓鼓的穿好衣服,郑庭阳正在摆早餐,见他一脸不高兴问:“怎么了,睡出起床气了?”
“不是。”郁言鼓鼓嘴巴,像小猫似得凑过去想要告状,又觉得这种事说出来很不好意思,站在郑庭阳面前憋了一会最后说:“算了,没什么...”
他本想凑近一点的,可现在人还没过去,小肚子先顶过去了。
郑庭阳被他的小腹软软的撞击,低头就见毛栗子似得短发还有气鼓鼓的小脸忍不住心柔软成一团。
“大清早谁欺负你了。”郑庭阳放下手里的盘子:“和我说说?”
“我想买衣服。”
“之前买的不喜欢吗。”郑庭阳问。
家里的一切东西都是郑庭阳置办,郁言从袜子到内裤再到出门用的小卡包都被安排的很好。
“反正就是要买。”郁言挺着小肚子哼哼的走到餐桌前,稍微一垫脚,干脆把鼓出来的小肚皮卡在桌上:“我有钱..”
郑庭阳顾不上手里的碗筷,放下就去帮他托着小肚子:“好,买。”
都说怀孕的omega心情会比较多变,郁言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解,更多是气自己。
没有人会愿意生来就是omega,骄里娇气和菟丝花一样,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皮肤被睡衣磨一磨就会泛红,导致他走路都觉得痛痛的。
吃饭时,他又憋不住问:“我这样是不是很讨厌,事很多?”
“哎呀..怎么会这么脆弱啊...”
郑庭阳听明白他气的原因,沉默了两秒:“怪我。”
郁言说:“和你没关系呀,是我气自己啦...”
他也没办法总当小太阳,偶尔会像个小气包,气了大清早他又敏感的发现自己小题大做,竟然因为腿根红了这件事难受一早。
好像脾气也变的不好了似得。
小气包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发呆,觉得自己娇气过头了,咬咬下唇,心里又觉得委屈。
心想,自己要不是omega就好了...
郑庭阳发觉自己犯了大错,想着过几天还是应该去医院开些吃了降低欲望的药,不然郁言在他身边总是挺着小肚子来回晃,现在又像个小包子似的坐在沙发上戳抱枕,背影像极了软团子。
只是这一幕可爱到郑庭阳心都要化了。
郁言用指尖戳抱枕,把抱枕戳出小洞,又心疼的抚平。
等他发觉到身后有男人的轻笑声已经晚了,一转头,郑庭阳靠在门框边缘双眸含笑的瞧着他。
郁言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嘴,最后抱紧软枕,等郑庭阳靠过来的时候像个不倒翁似的吧唧躺在他的腿上,小声嘟囔:“庭阳,我好容易坏掉啊...”
22/39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