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昊有什么衣服他都不觉得奇怪,也没问。
房子里太空,实在没什么好做的,闻颜垂眼,原来那本摊开的书是英语。课本翻开在单词的那一页,上面的单词被江昊用铅笔密密麻麻地写了满页,页脚还有一滴红油。
可能是吃饭的时候也在看。
“喝水吗?”江昊走到水池边给闻颜烧了一壶。
很快水壶烧水的声音响起来,江昊把池子边的青菜拿走,放进了冰箱里。
他没立刻关上冰箱门,回头问闻颜:“你饿吗?”
晚上江昊没吃太多,现在有点饿了。
“你做?”闻颜挑了下眉。
“嗯,吃吗?冰箱里还有面,你想吃汤面还是干拌?”江昊又把刚刚放进去的青菜拿出来,顺便带出一筒面。
“我都行。”闻颜忽然想起,他去泸城时,刚出机场等车接,旁边的面馆里就有几个在吃面的人。
“干拌吧。”闻颜说。
江昊把桌上的那两只碗拿走,开始煮面。
闻颜坐着无聊,看江昊忙了一会儿,也走过去,就站在他旁边,看他拿了几颗小米辣切。
“你做菜挺熟练啊。”抽油烟机功率不行,这一片确实呛,闻颜咳了几声,眼睛都湿了。江昊看他一眼,手肘往他身上顶了下,让他去阳台吹风。
闻颜就不给他添乱了,走到阳台,他闻到一股火锅的味儿,吸了吸鼻子。
做两碗面要不了多少时间,很快江昊就把面条捞出来,放进他弄好的作料碗里。
他关掉油烟机,房间里总算安静了。
“面好了。”江昊叫闻颜。
“哦,好。”闻颜走过来,脚勾着凳子坐下,江昊把桌上的书本都收起来,叠在一起。
“你昨天做火锅了?房间里一股火锅底料的味儿。”闻颜笑。
面上撒了葱花和蒜,淋了一泼油,闻起来还有小米辣的味道,特别香。
闻颜本来不怎么饿,面条的味道让他食欲大开。
“嗯,昨天就是……”江昊拿起筷子,没继续说下去,垂着眼捞了捞面。
其实闻颜也就是随便一问,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他尝了一口面条,又抽了张纸,连连道:“真挺好吃的,是不是你们四川男生生下来就带着那种会做饭的基因。”
“不知道,不过我家以前都是我爸做饭做得比较多。”江昊说完这句,也不讲话了,专心地吃着面。
现在天气已经有点冷了,晚上睡觉江昊都要把阳台的门关上。
一碗面热气腾腾,吃得他后背出了汗。但这件衣服是闻颜的,上面还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是江昊经常在闻颜身上闻到的味道,他不想弄脏。
所以吃面的动作慢了一点,江昊把袖子捋到手肘,抓着领子透了透风。
“我应该要汤面,”闻颜放下筷子,“这样还能喝汤。”
从小到大,闻颜什么好的没吃过,可是记忆里好像没有能比过这碗面的。
闻颜把外套脱下来,抽了张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过几天我要出差了。”
“去哪里?”江昊吃得脸都有些红。
“北京。”
“北京……很远吗?要多久?”
“高铁四五个小时,飞机两个小时。我去看看项目,可能要几个月才回来。”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小时候经常跟着我妈去国外,她以前是演员,经常会去参加很多颁奖典礼,走红毯什么的。后来我高中以后就去得少了,大学太忙,也不怎么出门。”
“那你还是去过很多地方。”江昊用纸擦桌上的一滴红油。
“算吧。”闻颜说。
江昊低下头,那滴红油仿佛怎么都擦不掉,他手指用力,擦了几个来回。
“哥。”
江昊这么叫完一声,又不说话了。
“怎么了?”闻颜看着他发顶,等他开口。
“算了,没事儿。”江昊抬起头,好像真没什么,扯着嘴角笑了下。
第19章 P.19 到底是想把谁气死
夜色很沉,老房子周围很安静,连几只小鸟时不时飞到窗外枝头上扑棱翅膀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楚。
一碗面下肚,闻颜饱了,额头上还有些出汗。他想帮忙洗碗,但江昊就是不让他碰。
水开着,闻颜一过去,江昊就抬手拦他,最后还拦生气了。
“让你坐着你就坐着。”
“我吃完不该我洗吗?”闻颜袖子都卷了,只能站在水池边看着。
“轮不着你。”江昊很快就把碗洗好,两只碗被他并排摆在水池边的架子上晾着。
闻颜喝完手上的水,拎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睡。”
江昊点点头,闻颜拍了下他后背,推门离开。
路上风一吹就冷,刚下楼,闻颜就重新穿好了外套。
这次去北京,闻颜最在意的项目是国内第一梯队的导演任呈文的一部电影。谈下这部电影的投资,也是他这一次出差的主要目的。
这是个挺难搞的导演,因为他偏执,所有人都得按着他心意做事,以往再厉害的投资人,在他的电影里也说不上话。但可能也正是这种性格,让他的个人特色在电影里十分出彩。
从前引力星空里因为有廖维明,他和任呈文不对付,也看不起他的东西,所以引力星空从来没和他合作过,仅有的几部拿奖电影,得到的也都是国内的一些小奖。
闻颜很清楚,对年轻演员来说,引力星空是个很好的起步平台,因为他们有很多小项目,用心做,总是出黑马。但这里对名导和真正的荧幕巨星来说,还有所欠缺。
他想拿到更多高质量的资源。
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天气肉眼可见地冷起来。闻颜带来的衣服都不够厚,还临时去商场里买了件羽绒服。
那天北京下雪,闻颜顶着寒风去商场,等店员把他旧衣服包起来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两声。
打电话来的是江昊,闻颜刚要接,对面又挂断了。
闻颜:【怎么了?】
“先生您的衣服我们帮您包好了。”服务生递过来一只纸袋。
闻颜接过纸袋,又低头,看江昊回他:【你还在北京吗?】
闻颜:【在。】
江昊:【没事,没什么事。】
从北京回上海的时候,已经到旧年的年尾。
闻颜从机场出来,身上的羽绒服被他脱掉捞在手臂里,只穿了一件宽松的v领毛衣。
上飞机之前,钟婉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今晚回家吃饭。
闻颜在车上补够了觉,到别墅时已经清醒。
他走进玄关,低头换鞋,一位阿姨上前帮他拿走了手里的羽绒服。闻颜道了声谢谢,抬头时,看见面前这位阿姨是周文芳。
“周姨,好久没见到您了。”闻颜穿上了舒适的拖鞋,扶着墙的手收回来。
“几个星期前小昊生日,我们本来想请您吃顿饭,但是给您助打电话,她说您在出差,就没好打扰。”周文芳了闻颜的外套,帮他挂到一边的衣架上。
生日?
江昊已经十七岁了。
闻颜想到在商场里接到的那通电话,那天江昊是不是就想说自己生日的事。
“下次可以直接找我,不会打扰我的。”
他正要走进房间,却见周文芳表情有些纠结地站在一边,似乎还想说什么。
闻颜停下脚步,问周文芳:“怎么了?”
“就是……小昊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出来了,不是特别想。”
这时,闻颜才又看向周文芳。来上海半年多,她的气色变得好了许多,玄关里亮着一小盏灯,周文芳穿着家里阿姨会穿的统一的毛衣,脊背不自觉地弓着,一时显得有些局促。
“我都能解,他折腾了一大圈才回来读书,可能没太跟上学校里的节奏,我都劝他,但他好像一直情绪不是很好,寒假还去打工了,说……”
闻颜额角一跳,问:“说什么?”
“说不想读书了,”周文芳苦恼地说,“我想,孩子大了,可能很多事情不想和我沟通,能不能麻烦您……”
“我知道了,”闻颜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他在哪里打工?”
“是他学校门口的一家火锅店,他寒假基本都在。”
除了周末和节假日,闻颜很少会回家吃饭。
他走进餐厅,偌大的圆桌边只坐着钟婉华一个人。
今天她大约没有出过门,身上是一件简单舒适的居家服,及腰的头发都挽了起来,只有柔软的几缕落在耳旁。
年龄给钟婉华带来的是气质而不是衰老,即使年逾五十,她依然美丽而优雅。
“我爸呢?”闻颜拉开钟婉华身边的椅子,周文芳走进来,把一碟一碟菜往桌上放。
提起闻天朗,钟婉华脸色不好,和闻颜说:“你给他打电话问问他。”
闻颜拨了闻天朗电话,他只说过几天会回家。
从闻颜口中知道闻天朗的回答,钟婉华看起来才心情好了一些。
闻颜早就看出他们之间有问题,但说实话他不是特别想管,他一直觉得不管是孩子还是家长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想过什么生活也是他们选择的。
“你前段时间在北京出差顺利吗?任导很难搞的,以前我拍戏的时候,也被他天天说。”钟婉华主动提起任呈文。
“还好,不过他确实爱和我聊一些你当年拍戏的事。”闻颜说。
因为这个话头,今晚钟婉华几乎一直在和闻颜聊演戏的事情。
她演了半辈子的戏,到这个年纪才休息下来,有说不完的故事。
这样会让闻颜轻松一些,至少一顿家常便饭不会变成述职现场。
吃好晚餐,闻颜要走,钟婉华留了他一下,他只说有事。
上了车,司机问要去哪里,闻颜又把和周文芳的聊天框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
“去附中。”闻颜说。
一路上闻颜都没停下过想江昊的事。
这会儿缓过劲儿来,闻颜才想起,其实他早就应该意识到江昊有点不对劲。
上次去他家里的时候他就闻到一股很重的火锅味,还有那件被江昊藏着掖着的短袖。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江昊就在打工了吗?
他从那么远的地方把江昊带回来,就是为了让他好好读书,现在倒好,因为一次考试就说不想学了,到底是想把谁气死。
车里很暗,在司机等一处红灯时,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下左手虎口上的疤。
火锅店就在学校旁边的一条巷子里,晚上九点多,店里的生意依然还不错。一块被油污覆盖的招牌就那样简单地立在店门口,闻颜很远就看到。
麻辣的味道飘满整条巷子,闻颜抬步走上门前的几道台阶,推开那扇玻璃门。
门口是一张木质的收银台,台前有一位引导的服务生,问闻颜几个人。
“一个,麻烦帮我安排一张靠里面的桌子。”
即使人很多,座位也还是有空余,闻颜跟着那个服务生一路往里走,视线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服务生们都穿着印有店名短袖,还套了一条围裙,戴着鸭舌帽。
闻颜没看见自己想找的人,只好先在最靠里的小桌前坐下来。
他点了锅底和几道简单的菜,那个服务生便离开了。
找不到江昊,闻颜准备给他打个电话,但刚刚把手机拿出来,他侧后方的厨房里就钻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把帽檐压得很低,身上没有系围裙,手腕上绑着一条格外明显的红绳,和这里任何一个服务生比起来,除了高一些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区别。
原来把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扔进人堆里,是真的看不出年纪。
不需要闻颜叫他,他抬了下眼,就那么看到了闻颜。
大概闻颜脸色很差,所以江昊和他对视以后,整个人都停顿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很快,闻颜抬了抬手指,像牵住江昊身上一条线,把他拽了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江昊这话问得心虚。他知道闻颜是什么人,他应该很少会到这种地方吃饭。
这时,闻颜更近地看他。江昊身上的工作服早就脏了,衣摆的位置溅了好几滴油,明明是冬天,还穿着短袖,他却在流汗,汗水流了又干,把衣服的颜色染得更深。他还翻出了闻颜刚刚见到他时他就在穿的那双布鞋,可能是用502黏过了,鞋底现在好好的,走起路来也不会发出声音。
他现在身上的这件衣服,就是那天闻颜看着他从阳台上收下来的那件。
闻颜把桌面上空着的水杯推给江昊,淡淡地说:“我来吃饭。”
江昊抿了抿唇,先把闻颜放在长椅另一侧的外套拎起来,收进桌边的木篓子里,才拿过桌上的一壶柠檬水,给闻颜倒了满满一杯。
然而闻颜喝了一口,却说:“太凉,要热的。”
那杯水就那样被他推开,因为倒得太满,还洒出来了一点,留在闻颜的指尖。
江昊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这个角落的气氛骤然凝固了。闻颜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听不懂我说什么吗?要热的。”
这次江昊转过身,去拿了保温壶过来,又换一只杯子给闻颜倒水。
热气腾腾的白雾从杯口缓缓升起,闻颜连手都没抬,只是掀起眼皮,问他:“这么烫,你觉得能喝吗?”
江昊沉默地站在桌边,终于弄明白,闻颜是专程来收拾自己的。
即使知道是自己的错,他还是很难承受闻颜这样冷淡的眼神。
第20章 P.20 他不敢睁开眼,怕泪水滚出来……
僵持了一会儿,一个服务生从江昊身后走过,似乎是发现了这里的氛围不同寻常,问了闻颜一句:“您好,是还需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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