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还没出口,宁钰就秒懂了他话里的指代,可因为不久前的话题,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热着耳根,低声道:“也,不算吧,只想到了亲那一步,没再继续往后想……”
他转过眼,又习惯性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之前难道就想过吗?”
李鸮没回答,面无表情地抬起杯子抿了口酒。
“……”像是听见脑袋里传来了爆破的声响,宁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真的想过?”
李鸮云淡风轻地放下玻璃杯,只道:“人来了。”
对侧的座位坐上了姗姗来迟的穆冬海和伯劳,两个长辈看着他俩,都笑意颇深地打了声招呼,默契地道出了几声感慨。
“这回倒是真开心了。”
“苦尽甘来啊,”穆冬海呵呵一笑,“我家这个也念叨好一阵了。”
宁钰听得头皮发麻,感觉这氛围好像在朝着某个奇怪的方向越跑越远,尤其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带着他长大,一个带着李鸮长大,还颇有心得地交流起了他俩的成长历程。
眼看穆冬海就要往更放飞的方向展开话题,宁钰赶忙举起酒杯,出声打断道:“哎叔!他们这次难得过来,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咱们过好当下比什么都重要,我先敬了!”
他扫完杯里的小半杯酒,又示意着朝对侧举了举杯。
穆冬海和伯劳也格外地捧他的场,只不过见一旁的李鸮竟然也跟着默默陪了一杯,伯劳反倒异常新奇地看向了宁钰:“你怎么训的?我们几个拽这犟种,拽了得有小二十年了都没这么听话。”
宁钰搁下杯子,心想着自己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刚想说他们只是在正常交往,李鸮却已经先他一步,云淡风轻地回应道:“我自愿的。”
……怎么就承认了?!有这回事吗?
宁钰的瞳孔都开始震惊摇晃,眼睁睁看着这话被李鸮越抹越黑,最后彻底说不清了。
揶揄有了,寒暄也够了,穆冬海又一次给二人倒满了酒,说着就转头朝穆安竹打了个手势,像是要她再拿些过来。
宁钰无奈地移过酒杯,苦笑道:“叔,你这是奔着把森*晚*整*我们两个放倒来的啊。”
穆冬海冷哼一声:“懂什么,一会儿让你尝尝什么叫好的。”
宁钰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角,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清晰念头。
他侧过头对上李鸮的视线,像是心意相通一般,突然道:“放心,那顶多是他自己酿的,我酒量还可以,不用你来。”
李鸮微微蹙起眉,也没说话,有些惊讶他这几声精准的回应。
——你听得见?
宁钰的脑海中又再次涌现出新的疑问,这一回甚至不需要多反应,就立刻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就像你在我脑子里说话一样。”
“没准是因为共振呢?”他扬着笑,又故作不经意地拍了拍身旁人的腿,“咱们以后就用脑电波交流,还省得说话了。”
李鸮勾了勾嘴角,伸手压进了他的指缝里,直接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刚好,加密频道。”
“一口酒的事在这儿让来让去的,都逃不了。”穆冬海笑着大手一挥,直接扫空了大半杯酒,“其他话就先不说了,你们两个,之后什么打算?”
伯劳搭着下巴,接声道:“老问题,是打算留在驿站,还是跟我们回候鸟?”
宁钰和李鸮对视了一眼,重新挺直了腰背,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们要往西走。”
“西?”穆冬海眉头一皱,“那里除了辐射已经没东西了,你们去西边干什么?”
“跑一趟超级大单。”
宁钰笑了笑,目光格外清亮:“除了辐射,那里还有一切的终点。”
第184章 我会看着他,不管在任何时……
一张半大的方桌硬是拼下了五个人, 穆冬海给后来的鬣狗让了座位,自己则拖了把椅子,刚好坐在了桌旁的过道一侧。
五道视线齐齐盯住了铺在桌面中央的雪山地图, 好半晌都没人带头开口。
穆冬海伸手点了点绵延路线的终点, 嘴里的话一时间没跟上, 酝酿了许久,终于艰难问道:“……所以这个什么主脑, 就是蓝星辐射的根源?”
“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宁钰点了点头, 指尖落向几颗周围的陨石, 深入解释道, “归根到底, 这些陨石其实是在共用同一个大脑, 逐个解决的话治标不治本, 要想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们唯一能做的, 就是直击主脑, 毁灭陨石的控制核心。”
穆冬海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显眼的川字, 像是在仔细琢磨宁钰给出的信息, 他思考半晌, 才再次开口:“西高峰的地形在天灾前就很复杂,灾后基本也都是留不了人的高辐射区,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人去过, 你们怎么能确定这条路能走通?”
“这个嘛。”宁钰干咳一声,也不好说是自己在梦里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就模糊着说辞,匆匆道,“反正你不用担心, 我能百分之两百确定它没问题。”
穆冬海一眯眼:“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宁钰反而信誓旦旦:“你就说哪次出问题了?”
穆冬海被他回得哑口无言,刚想着要扳回一筹,却半天都举不出例子,只能抬起酒杯,一抬头灌了口闷酒。
座位一侧的伯劳托着腮,浅色的眼眸来回打量着对侧的两个小辈,疑惑道:“你们这次是打算直接进废土区,不怕自己疯了吗?”
李鸮稳稳地接住话:“不会,有宁钰在。”
“我说你差不多行了,谁不知道你喜欢?”伯劳一垂眼,屈起指节敲了敲方桌的桌面,低声道,“给我认真点,现在不是谈有谁没谁的问题。”
她身旁的鬣狗却突然叹了口气,支手托起了前额,尴尬地补充道:“……雕鸮说得没错,宁钰确实是安全进废土区的关键条件。”
“……”
不知情的二人听到这闻所未闻的消息,纷纷皱起眉,难以置信地同时看向了问题的中心。
穆冬海的神色复杂,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宁钰左右看着他们投来的视线,抬手挠了挠脸颊,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嵌合体的事悉数交待,只能斟酌起用词,概括着解释:“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但是简单来说就是,我能保护他们不被废土区的幻觉影响。”
清楚知道废土区威力的穆冬海瞬间目光一凝,立刻接道:“开什么玩笑?”
宁钰敛了表情,紧跟着坐直身子,看着他,朝自己身边一示意:“我没开玩笑,他们都知道。”
穆冬海闻言,立即把视线挪向他身边的李鸮:“有这回事?”
“嗯。”李鸮一点头,直言道,“他救了我们很多次。”
穆冬海又回过头,看向了另一侧的鬣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知道,一开始都会很难接受。”鬣狗一下下轻敲着杯缘,低声回应,“但是我能明确告诉你,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穆冬海惊愕地半张着嘴,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重新看向宁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之前就有了?”
宁钰摇头否认:“是在找到我妈之后开始的。”
“这事跟你妈也有关系?”穆冬海的眉头又紧了不少,“她知道这回事?她没跟你说是为什么吗?”
“她说了。”宁钰道,“我们这次的计划也是她帮我们准备的。”
应答一出,穆冬海的声音却又低了几分:“多余的话我不多问,我只要你给我老实交代。”
他移开饮尽的酒杯,压下身,两肘搁在桌面,伸手点了点眼前的地图。
“你们这个所谓拯救世界的计划,到底有多少成功率,你又有多少把握能把自己好好地送回来?”
宁钰答不上话,噤声收紧了五指,掌心盖着杯口,还在犹豫要不要和穆冬海说实话。
鬣狗也沉默着握紧酒杯,一时间也没及时给出回应。
场中的空气渐渐开始凝固,只是没多久,就听见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嗓音,明了地戳破了事实。
“一成不到。”
穆冬海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一成都不到?!”
宁钰也瞬间睁大眼睛,猛地朝身侧转过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听见对面的鬣狗也跟着叹了口气,补充着解释道:“……主脑已经盯上他了,终点大概率会有埋伏和陷阱,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也只有宁钰能做到。”
“荒唐!”穆冬海一落掌,拍得桌面都狠狠一颤,连带着晃起了所有人杯中的酒水,“……他妈是不是早知道这回事了,竟然让自己亲儿子去送死?!”
那声音听着格外恼怒,满溢怒气的嗓音甚至引来了不少邻桌的目光,可他现在懒得顾及其他人的低语,只是直直地盯着宁钰,压着脾气匆匆问道:“哪来的狗屁道,就非得你去,其他人不行?”
“叔,穆叔。”宁钰也知道他气恼的原因,伸手招呼着他冷静,出声劝道,“你先听我说。”
“这群陨石压根就不是蓝星上的东西,不是抓把枪和子弹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低声解释着,末了又深呼吸了一次,“为了这次机会,我妈已经牺牲了她自己。”
“她找了几十年的答案,也用了各种可行的办法,所以现在的这条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是她留下的唯一后手。”宁钰的目光坚定,注视着眼前的穆冬海,格外郑重地说道,“除了我,没人能完成这次计划。”
“……”
本就寂静的氛围又压抑了几分,穆冬海再一次闷头干完了倒满的酒,他托着前额沉默了很久,久到宁钰都破天荒地感到一丝无措,开始考虑自己的这次开诚布公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他的手心莫名的有些发寒,而紧贴的另一道温度,却先他一步发现了这细微的异常,扣在指间的力道又忽然握紧了几分。
无形的支撑又一次稳住了心神,宁钰默默地呼出一口气,重新摆正心态,等待着穆冬海的回答。
穆冬海抬起眼,面容早已被疲惫的沧桑填满,他嗫嚅着,好半晌才轻声喊道:“宁钰。”
宁钰乖乖应着:“听着呢,穆叔。”
“你长这么大,老子从来没干涉过你的任何决定。”穆冬海叹了口气,压低的眉宇将落在宁钰脸上的目光凝得格外沉重,“但是这回,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他缓了口气,嘴里的话语还在挣扎着尝试挽留:“别去了。”
“这世界再糟也不过就是一死,你们两个现在才好了多久,不管是留驿站还是去候鸟,哪怕是自己扎个营都行,一定要去淌这趟混水吗?”
穆冬海的目光有些摇晃,原本宽厚的肩膀不知何时塌落了几分,他握着杯身的手微微发着颤,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宁钰清楚穆冬海的良苦用心,眸底不自觉地含了几分酸胀,但他也并不打算放弃,只是抿起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人发僵的胳膊。
“就是因为再糟糕也不过是死,我们才想搏这一次机会。”他笑着,侧过头望了李鸮一眼,又重新看向了穆冬海,“他会跟我一起,所以我们到哪儿都一样,这也是我最后的愿望。”
穆冬海无法回应,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伯劳身上。
伯劳却难以承载他的期望,摇了摇头,便伸手盖着酒杯,沉默着移开了眼。
比起让穆冬海说服宁钰,让她去说动李鸮才是无望的天方夜谭。
压抑的气氛再一次降临,穆冬海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他明白宁钰的脾气,也知道他下定的决心,压着额上隐隐约约的血管,抬手抹了把发紧的眉眼,反反复复地握起酒杯又重新松手,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心建设,才哑声道:“……就你们两个?”
鬣狗却突然道:“还有我。”
“你去干什么?”伯劳一下子沉下脸,侧头看向了她。
鬣狗回过眼,语气中满是平静:“她把这小子托付给我了,我不想再搞砸一回。”
“而且,那东西可是所有祸患的成因。”她轻轻一笑,像是对赴死的结局毫不在意,“我当然得去看个究竟。”
宁钰看着她随意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犹豫:“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和杨飞辰一起回去吧,万一这次真的有去无回了……”
“搞得像你们单独去就能有去有回似的。”鬣狗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放心吧小子,等到真的成功了,你们会需要一个普通人类来替你们收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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