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细小倒钩的尾刺骤然捅落, 如同摧枯拉朽般瞬间贯穿了那台开炮的坦克。
轰隆……
轰出的炮弹撞上了那层黄灰色的背甲,瞬间炸开了大片灼烫的火焰。
震颤余波随着浓烟渐渐消散,除了在爆破中熏黑的油亮黑痕, 那片坚硬的甲壳几乎毫发无伤。
蝎形异化体支起了粗壮的后肢, 尾刺上串着被捅穿的坦克, 像是抡起长鞭一般,硬生生将那以吨计数的重量狠狠甩飞了出去。
被掀飞的坦克在沙土上翻滚了几周, 外部的加装零件碾落满地, 变形的铁皮在地面划出了吱呀的刺耳声响, 在一阵满天的黄沙中, 拖出了一长条灰黑的摩擦轨迹。
坦克外层的合金上已经被掏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装甲层在这恐怖的攻击下薄得像张纸, 随着尾刺抽离, 一下子翻出了一大圈豁开的厚重铁皮。
那蝎形异化体对残破的目标丧失了兴趣, 它悬起尾巴调转方向, 又径直冲向了远处拉直的坦克防线。
几辆追来的装甲车紧跟在它落下的后腿之间, 抬起的枪口喷洒着汹涌的火花, 试图针对它腹部的弱点集中下手。
可任凭战马的小动作再多, 那巨蝎却始终不以为然, 它落下两侧的螯钳,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刹足停顿下,瞬间夹住了那几辆来不及变向的飞驰装甲车。
一道人类根本无法匹敌的重压钳起了车头, 在连串咔嚓的搅碎声中,直接碾碎了那于它而言只是徒有其表的重装夹层。
局势在瞬间逆转, 包围圈内一片鸦雀无声,外侧的几个战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战局有变,立刻高嚎着甩起车轮, 轰着油门就直奔着场中最显眼的宁钰狠狠撞来。
“——闪开!”
宁钰刚回过头,伯劳的动作就已经快他一步,率先拉过他的手肘就往自己身后一拽。
可不等她掌中的斧链脱手,那道与先前同样掺杂着混响的低吟,就轻飘飘地擦过耳畔,落到了身前那片扬起的沙尘上。
「拦截。」
即刻,那些淹没在黄土之下的灰黑荆棘瞬间暴涨,像是有意识一般,迅速分裂交织,在眨眼间立刻缠死了高速转动的车轮。
脱离控制的载具一下子被截停,那些战马来不及反应,脑袋一栽,就被惯性生生甩落在地。
遍地的荆棘早已等候多时,甚至都不用候鸟众人出手,在战马落地的片刻,就立即沿着裸露的皮肤,狠狠刺入了他们的血肉之中。
涌动的表皮下满是坚硬的短刺,那些战马干嚎着蜷在沙尘里动弹不得,只能在颤抖与恐惧中,硬生生被破体而出的荆条撕成碎片。
化成碎末的血肉泼溅了满地,战马的包围圈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隙,他们游走的范围逐渐扩大,甚至需要分出大部分精力,用以提防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突袭的异化体。
而起初,候鸟也同样在警惕这些突然出现的异化体。
按照往常的应对习惯,他们对踏过安全边界的所有异化体都进行了无差别扫射,可这一回的情况却出离反常。
不管他们的攻击是否奏效,那些受击的异化体却始终没有回击他们的意思,反而卷起了越发愤怒的密集攻势,直朝着那些逃散的战马狠狠追去。
人群之中,一个候鸟成员率先放下了枪口,他像是后知后觉般察觉了什么,赶忙吹起了一道请求暂停的信号哨响。
周围的几人跟着他停下了瞄准的姿势,还没疑问出声,一转眼就发现了那片直咬着战马而去的异化兽潮。
它们完全无视了候鸟的攻击,像是早早将他们划出了狩猎范围,在追击的席卷经过众人时,甚至都没有任何犹豫与停顿。
“……那是异化体吧?”
“它们怎么不攻击我们?”几个候鸟成员面面相觑,生怕是自己看岔了眼,“这……这算是在帮我们吗?”
越来越多的成员发现了眼前这副荒诞的画面,他们停下手中出膛的弹火,眼睁睁看着那些异化体包抄紧撵着逃窜的车群,毫不停歇地把那群战马逼回了山峦般的巢穴之中。
场中像是经历了一场肃清,彻底腾出了一道安全的防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疑问被吹起的风沙撕扯得粉碎,在场唯二清晰听见了那声指令的伯劳,正缓缓回过眼,注视着自己身后毫无异样的宁钰,难以置信地僵停了几秒。
一旁的白鸽像是也知道了大致的情况,虽然早有了心预期,可亲眼看到这副场面时,却还是有些难掩惊讶。
望着伯劳和白鸽二人的表情,猜也能猜到他们肯定是听到了自己发动的指令。
宁钰一时间也解释不清关于能力的事情,他只能挠挠后脑勺,像是转移话题般弯了弯嘴角,出声笑道:“伯劳姐白叔,让大家快点撤离吧,沙暴马上就要过来了。”
白鸽的目光一晃,先一步回了神:“……好,多谢你了。”
他侧过头,朝着站在场外的伯劳缓声补充了一句:“去把伤员都找回来吧,我们带上所有人一起回去。”
接连的提醒让伯劳的意识也回了笼,她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有些新奇地皱起眉,又仔细打量了宁钰片刻,这才背过身,朝着四散的队伍传达了一道集合哨令。
挣脱包围圈的候鸟开始游走在废墟之间,快速搜寻着那些或许被遗漏的负伤同伴,而划出了安全线的宁钰则守在伤员车厢的不远处,他放眼纵览着巢穴的全局,准备为后方赶来的候鸟半队,再次分出一条安全的绿色通道。
远处回巢的战马正在飞速狂飙,他们被绞得七零八落的载具正在行驶中哐当作响,时不时掉落的零件被拖曳在地,在高速的摩擦下,拉起了一道道赤红的火星。
异化兽潮席卷追击,子弹和炸药接连不断地向后抛落,可除了几声隆隆的爆破声,那些扑来的汹涌灰雾却根本不见减少。
恶臭的怒骂声不绝于耳,那群战马正愁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释放,就刚好和逆向驶来的半队候鸟撞了个正着。
“来啊,来啊!日死他们!!”
抬起的火箭筒瞬间转向,炮口直冲向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候鸟车群。
那战马咧开一口黄牙,冲着对侧的候鸟一抬下巴,搭在扳机上的手立刻回扣,伴随着腾的一声巨响,那带着浓烟与火光的火|箭|弹,就立即朝着不远处候鸟的车头飞了过去。
驾驶室中的候鸟成员猛踩油门,可提上的速度却完全无济于事,他只能无声地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飞速接近的弹道直逼近车窗。
「——挡住它。」
轰隆!!
爆破的火焰被那堵突然升起的灌木墙完全包裹,一道道延长伸出的根茎,又瞬间缠住了战马轮毂的轴承。
骤然拽停的车身被一把掀翻在地,横停着在沙地上划出了数米远。
后车避让不及,也硬生生被拦停在了原地,接连的追尾连成一片废墟,直将后方赶来的车队彻底堵死。
“哪儿他妈来的傻逼,会不会开车啊?!”
“滚你妈了个*的,挡你妈的道呢?!……”
撞击声接连不断,直接将场面炸成了一团。
眼看着兽潮的追击即将逼近,那些先一步挣脱载具束缚的战马立即脱身,头也不回地丢下了还被压在车底的同伙,快步朝着荒漠的另一头奋力跑去。
那些逃窜的黑点在黄沙之上格外显眼,宁钰的目光一瞥,立刻就捕捉到了几个已经逃出数十米开外的身影。
「别让他们跑了。」
下一秒,几条根本看不清踪影的长舌就立即贯穿了那几个逃脱的战马。
它们像是吞噬蚊蝇般卷起了舌头,立即将尸体拖回了口中,一转身,又迅速消失在了沙尘之中。
战马身后的异化兽潮正在执行着最后的清剿,那些负隅顽抗的火力根本扑不起任何水花,只是在一阵阵的爆破声中,做着杯水车薪的可悲挣扎。
宁钰观望着那片混战的中心,散落的细线正接驳着无数道精神接口,他正遥遥操控留意着每个异化体的进攻状态,而一转眼,一条细线就如同潜意识般,自动连接上了一道高速靠近的滚烫接口。
那灼烫的温度直把聚精会神的宁钰烫得一顿,他紧朝着连接的方向转过头,果然就看见了那道几乎已经被血染透的猩红身影。
那只亮起辉光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展露着腾腾杀意,浓重的眸底几乎快深成了一片赤金色,他颧颊两侧的羽毛已经成型,带着身周那圈几乎浓到有形状的血气,目标极其明确地朝着宁钰狂奔而来。
心跳几乎拔到了嗓子眼,许久未见的熟悉场景还是在瞬间就将宁钰拖回了担忧的漩涡。
……有羽毛,他要失控了。
宁钰稳住身形,迎着那道直冲自己而来的身影,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他紧握住手中牵引的细线,感知着那道发热的接口,轻轻开口道:“李……”
可下一秒,那片强烈的血腥气就在眨眼间将他紧紧环绕。
没有失控,没有攻击,余下的,只是一个紧到不能再紧的紧密拥抱。
托在后背上的手像是在竭力克制着压下的力道,即便带着几分抑制,却还是不自觉地把宁钰往胸口按紧了几分。
低沉而紧促的呼吸擦过耳际,像是寻回了万分珍重的宝物般,带着那道压抑的下颌,紧紧落在了他的肩颈上。
宁钰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被那道比以往高了几分的熟悉体温裹得满满当当,他眨了眨眼,也抬起手,轻轻揽住了那道背肌紧绷的后背。
“没关系……不用担心,大家都没事。”
李鸮的回应来得极快:“嗯。”
“你呢?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落在颈侧的呼吸实在灼烫,宁钰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二人现在的姿势,沉重的担忧自然地盖过了其他的种种,他留意着意识中那道发热的精神接口,一下下地试图抚平着那层失控的状态。
“嗯。”
同样的回答没有变化,只是那环在他身上的力道又默默地抱紧了几分。
无声的拥抱中,顺着细线传导而来的温度正在渐渐消退,宁钰这才回过神,发现他们现在的距离甚至比之前的第一个拥抱还要亲密。
显露在外的耳尖一点点泛起了红,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拍了拍李鸮的后背,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声势浩大到几乎传递到了每一寸的血管之中。
“……那、那就没事了,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好好的。”
“嗯。”
回应轻轻飘落,而他的耳畔中,似乎也响起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心跳。
那有力的搏动砰砰作响,正垫着他的脉搏一点点加速。
随着几下不同频的跃动,两道心跳一下子撞到了一起,道道声响紧紧地落在宁钰耳中,像是擂鼓般,重重地敲击着那本就在躁动的心脏。
砰砰,砰砰。
第92章 「过来。」
“咳咳。”
身后的清嗓声格外突兀, 一下子打断了周围逐渐升腾的氛围,无形交织的空气戛然而止,像是到了梦醒时分, 立刻把宁钰的思绪扯了出来。
……差点忘了, 现在周围可不止他们两个人。
条件反射的肩头一跳, 他赶忙收回双手,落下的指尖撑在李鸮胸口, 下意识地往外微微推了推。
像是察觉到他想脱离这个环抱, 那紧贴在他肩颈处的喉结轻轻滚动, 也没多做停留, 就一下松开手, 自然地卸去了圈在他后背的力道。
余温乘着飞扬的风沙飘远, 宁钰几乎是逃也似地错开了目光, 感觉那灼烫的温度根本没有消散, 甚至还一路烧到了自己的耳根。
他故作镇定, 刚往那咳嗽来的方向移过眼, 就看见伯劳满脸严肃, 正伸手点着李鸮小队的成员, 朗声训道:“眼里都有点儿活, 一个两个傻愣在这儿干嘛。”
站在不远处的夜鹭三人赶忙应声,互相推搡了几下,就立刻忙碌了起来, 只是那掩耳盗铃的动作实在草率,反而坐实了他们其实一直都在旁边默默围观。
“……那, 我也去帮忙。”宁钰磕巴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知会谁,只觉得那尴尬的高温快要把脑袋烫熟, 他憋着气闷下头,转身就要跟着小队一道往外走。
可还不等他走出几步,一道拦停的力道就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在他停下脚疑惑地回过头时,又早早松开了手,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平静地望着别处。
那默不作声的行为一直如此,宁钰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是偏过头,一没留意忘了挪开视线,就和那道忽然移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是伤员,不用去。”
黑棕的羽簇已经悉数掉落,那压迫感极强的赤金辉光也随之消散殆尽,李鸮的虹膜恢复如初,正被日晖照得透亮,无比清晰地倒映出了宁钰那还在透红的耳朵。
“……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了。”宁钰只是匆匆一瞥,就在那对眸底看见了不太对劲的自己,他耳尖那明示般的绯红,几乎完全暴露了所有掩藏的心思写照,“……只是累而已,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他装作不经意地挠了挠头,故意将发丝盖到了耳上,不动声色地把那早已展露无遗的明牌藏了起来。
90/208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