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自己病了,但要如何去暴露自己的脆弱给不相干的人,恐怕倾诉一切后只是拿到处方药回家作罢。
莱德害怕,他想自己会好起来的,也许等春天过后天气变暖,他的胃也会复苏。
“可我并没有好转。”莱德借力靠在斯克内尔身上。
“其实是有些好转的,我遇见你,你的浆果面包很好吃,可我竟然想全把它们吃掉,一个都不给你留下,在你面前失控可不太雅观。”
“抱歉,我一直都没察觉到你的感受。”斯克内尔为自己的疏忽大意道歉。
“其实遇见你之后一切都在变好。”莱德安慰斯克内尔。
“可是你毕竟不是医生,而我是个病人。”
莱德说到这时很是难过,沮丧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
斯克内尔轻轻环抱住莱德,没有人能绝对感同身受另一人的悲伤,他们的爱也不是立竿见影的药,但好在他仍有能为莱德做的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斯克内尔用亲吻转移莱德的沮丧,现下一个拥抱,一个吻作为开始,之后他会陪莱德看医生,陪着莱德康复,他再不会让年轻人独自面对这样不美好的事。
夏日的骤雨过后阳光终于重新出现,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但窗上的水痕和被浸湿的床角都显示这里曾发生过的动荡。
小虫也要赶在太阳落山前鸣叫,于是最后一点霞光和虫鸣覆盖大雨的痕迹闯入这座湖边小屋。
莱德搂着斯克内尔躺倒在床上,暂且把那些不安放下,好在单人床勉强能让两个人拥抱着躺下。
他们这时候才来得及互诉思念。
“我很想你,斯克内尔先生。”虽然没说过,但其实斯克内尔很喜欢莱德用他可爱的语调这样称呼自己。
“我也是。”斯克内尔再次为之前的事道歉,并表示他怎会愚笨到不接莱德的电话。
他告诉莱德等到他再想打电话时自己却联系不到他了。
莱德很惊讶,他从没有接到过关于斯克内尔的电话或是信件。
“所以我就找来了,还见到了你的哥哥提摩西,他告诉我是他不想让我与你联系。”斯克内尔向莱德描述了不久前和提摩西遇见的事。
莱德听了后皱起眉头。
“他怎么能这样?”接着他说:“提姆他回到家时发现我的状态很差,他也许对所有接近我的人报以警惕。”
斯克内尔在和提摩西的对话中也发觉此人有着极夸张的性质,他拥有作为哥哥也多少能解提摩西的关心。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在提摩西那里替莱德出了柜。
“抱歉,莱,我告诉了提摩西我们的关系。”
意想中莱德或许会为此生气,现实是莱德没有埋怨他,只是摇摇头,用手捧住斯克内尔的脸。
“我也会告诉他的。我很高心,你对他说你是我的男友。”
“还有一件事我想有告诉你。”
斯克内尔深吸一口气,告诉莱德他向家人,当着所有的家庭成员的面出柜了。
这话一下让莱德变得惊奇,嘴巴微微张大,他用手把斯克内尔的手捂在自己的心口,眨着眼睛示意斯克内尔接着说下去。
感受怀手心下年轻人的体温,斯克内尔有些不好意思重复那天聚餐发生的事,比如他需要美化许多言语细节。
“……我说我就是喜欢男人!对,没错,这就是我!”
斯克内尔忍不住想用手势比划,从莱德握着他的手中抽离,结果他翻身时才意识到这张床实在不够他大展拳脚。
结实摔倒了地毯上,莱德只来得及够住他的衣角。
“哈哈哈哈。”见此状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斯克内尔也不再试图爬上莱德的床,干脆倚坐在床边。
莱德盘腿坐着,在他身后用手摆弄他的头发,手指划过他的肌肤,描摹轮廓。
“我以为这会很难说出口。”斯克内尔扭头,向上望着莱德。
“可你很难过。”莱德察觉到在他诉说的故事中其实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马修和朱丽恩对我寄予良多,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他们的生活之外。”
斯克内尔仰头,将自己温热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入夜间隙就已有凉风钻进这座屋子。
然后他感受到自己的脖颈被莱德的双手环住,颈骨被重力压制的感觉很难受,但他没有移动。
“我爱你,莱德。”
在他察觉到自己对莱德的感情之后,在他接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之后,直到面对家人的唾弃时他才有了实感。
自己将要走到另一条道路上,在他旧有的生活之外。
而这一切如果没有莱德,他不愿去想象。
斯克内尔就以这样的姿势承接莱德的吻,他的眼前被红发盖住,眼角最后一点余光消失,他闭上了眼。
第41章 治疗
疗愈效果并不想
剑桥的秋季学期开始前,斯克内尔和莱德打算在玛丽戈德度过最后一个周末。
“你看斯克内尔,这张纸条写的是:我思念你良多。”
“听你念出来真有些难为情。”
“你放心,之前发现的那些我都有保存好。”
莱德把纸条仔细折好放在牛仔外套的口袋里,一边拍了拍一边对斯克内尔眨眨眼。
夏末的庄园在一次次雨后渐凉,高大的英国松仍旧葱郁挺拔,但漫长的夏季在英国并不常见。
斯克内尔很高兴在夏天结束之前看到莱德的身体好转,但他现在又开始为莱德即将到来的学期焦虑起来。
他恐怕最后一个学年的压力会让年轻人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状态变差,因此他提过休学一年的建议,等莱德的进食障碍真正痊愈之后再回剑桥。
但莱德没有接受,不过他保证一旦自己的状态变差肯定会停下来,他不会让斯克内尔这整个月的努力白费。
斯克内尔当然在意的不是那些努力是否白费,他只希望莱德不会再承受那些痛苦,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次看到的。
一个月前。
玛丽戈德庄园。
在船屋度过一晚后,斯克内尔和莱德又见到了提莫西。
斯克内尔直面提莫西涨红的脸,告知自己会和莱德一起回伦敦。
提莫西这次不再坐在那个沙发上,是莱德坐在那里,显然这让提莫西的脸更红。
“斯克内尔先生!我昨天就让你离开这里,结果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待了一整晚!我可以起诉你擅闯私宅,以及威胁,威胁让莱德和你去伦敦,这是绑架!”
“好了提姆,是我同意让他进来,并且在这里留宿的。”
莱德打断了提莫西,倒了杯酒递给他。
“冷静下来了吗?哥哥。”莱德很擅长应对提莫西,用他一贯的轻松语气让男人很快安静下来。
提莫西瞥了斯克内尔一眼,不再看他,只对着莱德说:
“莱蒂,我不能让你以这样的状态一个人待在伦敦。留在这里,我们可以找医生治疗,而且这里是你的家,在熟悉的环境里肯定比在伦敦好。”
莱德摇摇头:“谢谢你,哥哥。可是提姆,我不是一个人在伦敦呢。而且我也可以在伦敦……接受治疗。”
斯克内尔没有坐在莱德的身边,但他此时随着自己的心站起来,他需要握住莱德的手给年轻人以鼓励。
“菲尔普斯先生,莱德不会是一个人,我会陪在他身边。”
提莫西用手揉了揉眉头。
“你能给他什么呢?爱吗?可你没有钱,你能支付什么?爱吗?你能请来最顶尖的医生吗?”
斯克内尔一时语塞,他当然会想尽办法去找医生,如果需要他会拿自己的全部帮助莱德。
但提莫西的话让他的脑袋一僵,斯克内尔怎么能和菲尔普斯相比呢?自己除了口口声称的爱外没什么是莱德需要的。
莱德听到提莫西的话后明显有些愠怒,他叫了提莫西的名字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提莫西只好噤声,甩甩手然后说:“那好吧,我会去伦敦看望你的,莱蒂。”
……
回到伦敦后,莱德很快在摄政公园附近租了公寓,同时他也收到了提莫西的信。
提莫西在信里提供了一个位于马里波恩的地址,他让莱德去那里找一位治疗师,文森特女士足够专业与优秀。
斯克内尔当时在场,他看见莱德把另一张写满字的纸收起来,他只当做没有注意,但也瞥见那是提莫西对自己无用论的详细论证。
与此同时,回到伦敦就意味着终于又要回到久违的舰队街。
工作自然而然是要一窝蜂找上他的,他一回来就看到桌上被各种待处的稿子和信件堆满。
“我帮你处了一部分,不然它们就要溢到你的隔壁桌上了。”克拉拉转着钢笔告知斯克内尔。
“谢谢你,克拉拉。”
“不用那么客气,科林,假期过得如何?”
“发生了许多,我想我再也无法经历像这一样的假期了。”
斯克内尔想到整个假期的经历,他难免皱起了眉。
克拉拉的笔掉了下来。
“看得出来,你放假前可是很兴奋的样子。”她接着担心问到。
“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不用担心,克拉拉。不是困难的事,总的来说,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假期的。”
斯克内尔谢过了克拉拉的好意,他并不想让朋友担心,转变了话题开始聊最近的新闻和工作。
舰队街如往常一样,斯克内尔突然很想念充斥鼻腔的油墨味,想念在永远拥挤的巴斯克维尔酒馆里喝上一杯威士忌。
幸好八月的英国也和要享受夏季假的英国人一样,新闻都变得毫无波澜起来,连三版女郎都有人评价平平无奇。
恐怕大部分人的心绪已经飞过白崖,跨越欧洲大陆,游到阳光明媚的地中海沙滩或是英联邦的某个小岛上去了。
不过斯克内尔可不能任由自己放松,他自从深谙工作原后还从未像这样积极过。
毕竟,更快完成,及时下班。
如果将双倍意式浓缩和巧克力棒作为午餐,那他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处稿件。
这样,他就可以准时在下班后接到从心诊所离开的莱德,然后送年轻人回家。
他会开着莫里斯车从伦敦晚高峰的街道挤过,停在马里波恩的某个路口,然后等待温暖的红发从转角处出现。
今天是莱德再次复诊的日子,前不久斯克内尔陪莱德一起去见了提莫西推荐的治疗师,尽管那天他只能呆在诊疗室的外面。
治疗师给了莱德一些药和营养食谱,她要求莱德务必遵循她给出的方案进行治疗,而斯克内尔作为朋友也被她嘱咐要对菲尔普斯先生多加关照。
他几乎不敢在莱德的面前提起“食物”,也不敢过多问询莱德的情况,生怕给莱德的规律治疗带来负担。
就像面对朱丽恩时那样,斯克内尔家的人从不会当面讨论有关亚当的事,那会让朱丽恩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
可是,斯克内尔在和莱德每天见面时发现年轻人似乎有些异样,尽管在他面前莱德会吃下那些营养食物,但看得出来他的心仍是抗拒的。
正思考时,他的车窗玻璃被“哒哒哒”敲响。
“斯克内尔?”
“当然是我,准时到达。”
“我以为从舰队街到这里路上会很堵。”
“我知道一些人更少的小路,总不能让你等很长时间。”
莱德一边道谢,一边系好安全带,等车子发动后他才说:
“斯克内尔,你不用紧张,文森特女士说我的情况不错。”
“那就好。”斯克内尔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他多虑了。
刚开始进行治疗的这段时间很关键,从零到一不是个容易的过程,如果让莱德知道自己这么焦虑恐怕也会对莱德造成负担。
路上,莱德问他:“你今晚还回老街吗?”
斯克内尔因为担心自己会干涉到莱德的恢复,所以并不会和莱德同住。
“不会影响到你吗?”
“只要斯克内尔先生想留下来吃营养食谱上的晚饭。”
“我很乐意。”
……
可就在这个留宿的夜晚斯克内尔却被噩梦惊醒。
“莱?”
莱德不在他的身边。
而从卫生间里传来的声响印证了他的不安。
“莱……”
斯克内尔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
卫生间没有开灯,昏暗的空间里年轻人脱力坐在地上。
显而易见,莱德在自我催吐。
所有他若无其事和斯克内尔共进的营养晚餐全被他吐了出来。
“抱歉,科尔,我隐瞒了你。”
月光照在莱德苍白的脸上,他扯起嘴角,却最终没有扯出一个笑。
他也放弃去做出表情,浅蓝色的眼睛疲惫闭上,红发垂落隐入阴影。
斯克内尔看着深受折磨的爱人已心如刀割,又愈发觉得自己愚蠢。
他对自己很失望,本以为减少自己的干涉能让莱德轻松些,但他忽视了自愈确是个可怕又极其艰辛的过程。
莱德对他坦白说:
“科尔,我的疗愈效果并不想。”
他仍是不想进食,在斯克内尔面前他面不改色吃下那些食物,可到了夜晚他的胃和心已经崩溃。
他终于喃喃吐露自己焦虑不安,莱德说,当他独自在这个房子里看着饮食计划表时想把它撕烂,也时时懊恼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的体重下降,可我觉得这样好极了,奥利维亚再也不必担心我无法克制欲望。科尔,人为什么必须去吃掉那些东西呢?是我的错误吗?”
莱德恐怕从小就能察觉到自己在菲尔普斯家的不同,而奥利维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她自己对欲念的痛恶加之一个孩子身上,早慧的男孩又过早发觉自己性向的不同,和错误的人纠缠又让他筋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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