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颂来不及回答就见卫柏坐了起来,正欲起身又被摁下了。
“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就睡。”
秋日天凉,夜间更甚,因此门窗都关得紧,不似夏天通风,月光满屋。
此刻看不见夫君的脸色林轻颂也能猜到是皱着眉头的,刚想开口安抚一下,双脚就被卫柏的大手包住塞入里衣下。
察觉到卫柏的意图,林轻颂猛的一缩脚,“别!凉!”
“无事,仅此一晚,”怕他硬挣自己硬拉会伤到,卫柏使了个巧劲儿,“明日就去买汤婆子。”
以往天冷了只能多添衣,白日冷可以烧火,夜间冷就没法子了,可这还只是秋天呢,劝人的话在嘴里滚了一遍林轻颂又咽下了,冬天迟早都要来的,“好。”
觉得脚已经够热乎了,林轻颂趁卫柏不注意迅速缩回脚,“好啦,已经够暖和了,夜间我赖着你冷不着的。”
知道这是心疼自己,卫柏搂住夫郎,内心更是坚决,明天要买两个汤婆子!
一个冷天里夫郎出门捂手,一个夜间给夫郎捂脚!
刘运一夜难眠,天刚亮察觉到方远有所动作便立刻随着起身。
“东家。”方远向二人打过招呼就去后院忙活了。
陶金打过招呼后示意身后的人上前,随后也跟着方远走进后院。
刘运低着头,唤:“卫老板,林老板。”
卫柏早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他与陶金首次见面时旁边说风凉话的,只是一个过客,神色如常让他上楼上包房等着。
听这话刘运倏然抬头,面色惊恐,方远端着茶点连忙解释。
“阿远,你带着他上去吧,”林轻颂看这人神色紧张,话还是说清楚的好,“等会儿钱老板会来,有事你坦然相告便可。”
后院里众人忙着备菜,卫柏皱着眉守在后门,一炷香后才松下眉头,心中感慨还好乔老板没忘记今日送货的事。
“不好意思啊卫兄弟!”乔全擦了把额头的汗,跑到卫柏跟前气喘吁吁。
卫柏摆摆手,“无事,时间不晚,送来了就好。”院内伙计听见动静立刻放下手上的活开始卸货。
接过九两多银子,乔全招呼一声,“我还有货要送,走了!”
院内一时只能听见刀和砧板的碰撞声,随后又是流水声,过不多久响起了喘气声。
此时离开门还早,林轻颂也帮着搓洗备菜。
“诶,掌柜的!”见掌柜的看过来陶金酝酿了一下才开口,“以后的荤货都是乔老板送了?”
林轻颂顿了一下,提起李屠户和如松兄和他们相商的事。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
“确实,天气冷了,大家都想吃点荤腥,肉摊的生意都好得很呢!”
“嘿嘿,贴秋膘嘛!”
“等等,厨房的香味又飘来了!”
林轻颂起身拿过一把长布条发给伙计们,“你们打湿中间那一节绕脑捂住口鼻。”说着以身示范,又接连打湿三条走向厨房。
炒好底料卫柏才松了口气,看向正在剁肉碎骨的秦成志,“等会儿若是他们点冒菜就辛苦你了。”
秦成志摇头,卫柏歇了会儿也开始片切牛肉和财鱼。
钱锦和陈大赶到时恰逢张明智拎着锣出门,“嚯,刚好!”
进门一看,果不其然,一楼大堂已经座无虚席。
“林掌柜,待我谈完事就点菜,纪谈等会儿若是赶到就让他先帮帮伙计端菜端汤什么的!”
林轻颂打招呼的话被堵回了嘴,听完笑道:“好,您请上二楼丙字包房。”
张明智嗓门大,嘴皮子溜,在门外报了两遍菜名又在大堂报了两遍。
锣连敲三声,食客便明白可以点菜了,一时店内都是呼喊声和招呼摆动的手。
香满楼,常福站在红莲身后哈腰发抖,“姑奶奶,还、还差一个……”
红莲收回目光,离开窗口躺在长榻上,目光如毒蝎扫了常福一眼,“连个孤家寡人的哥儿都找不到?”
听见扑通跪下的动静,红莲闭目不愿再看这种无用的做派,摆摆手,常福起身出门,颤声问如何是好。
想到要货的那边又传书信来催,红莲忍不住皱眉,“我来想办法,届时你只管配合就行。”
常福等的就是这一句,点头哈腰忙活一阵才离开。
“我知道了。”钱锦脸色严肃,心中对阎昭佩服不已,当真是料事如神了。
噙了一口热茶,钱锦瞥了一眼眼前的哥儿,他不是看不出这人心思不纯,但的确是拔起地基的一根钉子,目前还得稳住。
“你目前没地方去吧?”
机会来了?
刘运努力抑制住欣喜,陈述了自己当前的境况,情到深处还落了几滴泪。
“如此,你便随我回府,但是只能暂时保证你的安全,为了证实你的证词,你身上的伤我也不会请大夫,可懂了?”
如此顺利是刘运意料之外的,当即含泪点头,实在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钱锦点点头,如此便好。
下一刻,房门被轰然推开。
“诶?还没点菜啊?”纪谈有些粗喘,还没来得及夸钱锦今日有眼力见儿就被另一人吸引了目光,“这是?”
随后守在门口的陈大也跟着进来,满脸歉意看向主子,钱锦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陈大还是紧着一颗心转身虚掩着门。
纪谈面上平淡,心中却骤然掀起波涛,钱锦莫不是鬼迷心窍了?
怪不得纪谈会产生误解,刘运身上还穿着在楼里接客的衣裳,此情此景,任谁见了都会误会。
钱锦深吸一口气,几句话寥寥概括。
话毕纪谈也松了口气,“行,与我无关我不管,”转身拉开门喊了声伙计,“张持,我们这儿要点菜!”
“今日就不吃火锅了,就来个冒菜吧,再来个汤和酸菜鱼炖豆腐,还有这两个新鲜的——小酥肉和炸藕盒,饭就来一大份吧,我们自己盛!”
张持松了口气,纪谈和钱锦不解,陈大见屋内对哥儿造不成什么威胁放下心来,也疑惑望去。
“两位老板,炖鸡卖没了,生怕你们点呢!”说着张持故作姿态抹了把汗。
钱锦一哂,摆手示意他去忙,转头就对上了纪谈殷切的目光,“怎么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纪谈清了清嗓子,“明日带家眷再来一聚?今日来得及,你嫂子还有小糕都没尝过火锅呢!”
钱锦想到夫人脸色顿时柔和下来,但没立刻应下,“看她的意愿,我饭后回府问问她。”
“主子与主母伉俪情深。”
两人你来我往,其间还夹杂着陈大的只言片语,坐在一旁的刘运自觉被忽视,双手用力绞着衣摆。
伙计们上菜应声整得热火朝天,实际上店内并不吵闹,食客专心眼前饭菜,闲言碎语几乎没有。
好一阵儿才有食客喟叹:“啊——终于活过来了!咱们一间饭馆的手艺真是这个!”
看他一手持筷一手比大拇指的痴样,与他同桌的夫人有些羞窘,嗔瞪了一眼,咬牙切齿道:“谁跟你咱们啊,安生吃饭!”
男人瑟瑟,烫了块牛肚夹给夫人。
其他人听见了也跟着附和一天不吃都想念。
林轻颂含笑听着,余光瞥见一人不寻常的行为,看了会儿叫来方远,“阿远,你去看看那桌客人在做什么,不要打草惊蛇。”
此前在其他饭馆做事机灵的方远霎时反应过来,这人可能是来偷学菜样的,目光坚毅点头。
见方远开始动作,林轻颂没再紧盯,故作无聊拨弄算盘。
方远也没有直接找上那人,而是相继问了他周边的好几桌客人有没有需要,趁那人放下戒备心才上前询问。
“掌柜的,我见他用漏勺打捞锅底的用料,应当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见他神色紧张,林轻颂安抚了几句便让他去垫垫肚子,转而又招来周时予,“听闻你最近闲暇时间都在读书?”
“是阿姐给我安排的,夫子很是随和,叫我诗书与算术。”以为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没想到是说这个,周时予侃侃而谈,说夫子经常夸赞自己。
恰好趁了林轻颂的心意,“那成,有客结账你便接手,我去后头有些事,不稍片刻就回。”
卫柏闻言并不着急,“无事,用的佐料不下几十种,还有底料的牛油,更别说煮久了散开断裂不易辨认,他会知难而退的。”
想想也是,林轻颂端过卫柏正要给他送去的饭碗,督促他也别忘吃饭。
孙婶回去送饭了,歇下来的秦成志看着卿卿我我情意正浓的两位老板,目光期盼盯着厨房门口,福至心灵,夫郎没来找他他可以去找夫郎啊!
看着秦成志突然乐呵端着饭碗走出去的背影,林轻颂满脸茫然,“相公,成志是不是太累了?”
一声嗤笑,自认黏夫郎十分光荣的卫柏不留余地言明秦成志的心意,话毕还调侃夫郎黏自己他倍感欣喜。
惦记着应下差事但有些紧张的伙计,林轻颂睨了卫柏一眼,留下一声闷哼端碗离开。
不错,有点小脾气——
好吧,是自己嘴欠。
卫柏摸摸鼻头,心底琢磨夫郎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饭点已过,食客散去,多的是品茶吃糕点的老板和大爷,见此林轻颂吩咐伙计打开窗户散味儿。
“时予,交给你了。”
周时予坚定点头,茶点生意比饭菜还好算账,看着两位老板离去的身影,他长呼一口气正襟危坐。
“手还是有些凉,”卫柏牵着林轻颂的手,皱眉论断,想到冬日里的严寒,脸色更加严肃,“冬日里再给你填盆炭火,柜台正对着门口,风大。”
耳边听着相公碎碎的念叨,林轻颂只觉得踏实幸福。
“哟,这不是卫老板和林老板嘛?”
林轻颂看过去,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嘴唇微动,“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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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试探
卫柏微微摇头,学着夫郎嘴唇微动:“不认识。”
二人还没说出个所以然,那人直直走了过来。
常福拱手自我介绍:“早闻卫老板大名,在下是香满楼的管事,您唤我常福便可。”
“不敢当,常管事抬举了。”
人家上前打招呼总不能干晾着,卫柏虽依礼拱手回道,心中却是不太爽利,再怎么说饭馆露面的多是轻颂,若是真的有心与他结交便不会忽视他的夫郎。
常福呵呵一笑,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好似只是碰巧打个招呼。
走出一段路,林轻颂不禁偏头看了一眼,常福看着他笑了一下,林轻颂不知所以却还是点头示意,心中疑窦丛生。
卫柏摩挲几下他的手,“近日小心些,待会儿回去也叮嘱远哥儿和羽哥儿几句。”
他曾与林轻颂提起过香满楼的生意,二人本就有意避开,加之刘运所言所举,香满楼近日应当要有所动作了。
本羽再提醒沈常乐,不过料想依沈家出行的做派,应当不会让他落单,卫柏也就没有特意提前。
“嗯。”林轻颂攥了攥卫柏的手,心悬了起来。
“两位客官看看,这些都是新制成的,过些日子天冷了,现在来看恰好呢!”一看两人径直走向摆放汤婆子的货架,闲着的伙计赶忙凑上来说奉承话。
问过可以上手,卫柏提起一个汤婆子递给林轻颂。
摸着周身的纹路,林轻颂瞪大双眼,心中惊叹不已。
“您手上这个是打的兰花纹,衬您!”伙计嘴皮子麻溜,又说了一箩筐夸赞话。
他们不是来听奉承话的,又拿了一个平滑的汤婆子一齐结账。
本以为能卖一个雕花的汤婆子就很好了,谁成想还是桩大生意,伙计乐不可支邀着二人到掌柜跟前,嘴中还念叨着二人眼光好,又问需不需要棉外衬以免烫手。
“不必,结账便可。”
在人手下讨生活都不容易,待伙计说完卫柏才拒绝。
林轻颂递过银钱,提着手中雕着兰花的汤婆子爱不释手。
护着夫郎走在路边,卫柏听着他碎碎念,起初听他惊叹还含着笑,后来听到他受冻的经历心中一紧,此刻只庆幸自己来了这儿,碰巧救下他,又恰好他们二人有能力过好日子。
好久没听见身边人的动静,林轻颂挪开专注手中的眼神,一看便知卫柏是心疼了,连忙解释那些都过去了,自己现在很满足。
挡了一下被挤过来的人,卫柏护得更紧,含糊应声。
“诶!东家,你们去买汤婆子啦?”
陶金看着放在柜台上的两个物件,挪不开眼,他虽说是个汉子,可天冷了也惦记着暖和些才好,官府分的住处无法生旺火,至多只能燃个小火炉,还得注意着别走了水。
下午多是来品茶吃糕点的,店内伙计都闲着,收拾完厨房的秦成志帮忙端糕点,打眼也瞧见了汤婆子,心中一动走向后院。
卫柏点点头,林轻颂嗤笑一声,想来不多时就有人要暂时告假了。
果不其然,汤婆子在几人间传手不过一遍,秦成志和萧羽就说想出门一趟。
对上众人揶揄的眼神,秦成志理了理嗓子,萧羽含羞抢说:“东家,糕点在屋内,定是足够的。”
这些日子相处林轻颂知道萧羽是个性子洒脱的,少见他害羞,瞟了眼秦成志,心中好奇却面上不显。
“小心些别落单,早去早回。”现在人多,不用隔墙都有耳,话又不好说得太明白,林轻颂求助似的看了眼卫柏,一瞬间却又福至心灵,“今日大家有闲的都留下来吃顿火锅,你们卫东家特意留了些菜和肉。”
猜到一些苗头,萧羽道谢后拽着开窍的木头离开。
伙计们讨论着火锅,语气雀跃,这几天他们只管端汤上菜,顶多吃些烫煮好的冒菜,可还没实实在在吃过一顿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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