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之覆坐在地上,淡定地点点头,又很温柔地笑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啊那,我、就、不,嘻嘻。”
大厅的另外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发现时咎的存在,也没人攻击他,他在角落看了片刻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便绕了个圈避开舟之覆的视线,慢慢绕到他身后。
舟之覆几乎看不清东西,他的眼睛被打肿,充血得厉害,好像要瞎了,但不妨碍他当一个最佳观众。
正当他开心地鼓掌叫好的时候,一双手绕过他的脖子猛的一提,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眼珠控制不住外翻。
时咎就着被手铐连在一起的双臂,拿胳膊环套着他的脖子,轻声说:“不好意思啊,我和那个蓝眼睛的还有一些私人恩怨,你把他埋了,我也得死。”说着就把舟之覆往外拖,舟之覆嘴里发出“嗬嗬”一样像丧尸的声音。
算是捡个便宜吧。时咎想,他也不太会打架,不过一个已经躺在地上、血流一地半残的人,对于一个健康的正常成年男性来说,还是很好处理的。
时咎把舟之覆拖出掌权者大厅的时候,季山月恍惚看到了那边的情况,他怒吼一声:“时咎?!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沉皑的目光也看过去,但只看到一个最后的侧影,本想追出去,亡灵大军又扑了上来。
好在舟之覆离开之后,亡灵大军的数量不再增加,现有的消失之后,一切恢复原样。
这些人影没有真正的身形,打死之后直接消失,整个大厅若不是地上舟之覆的血触目惊心,甚至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季山月捏着拳头,看着入口的方向,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大吼,“时咎原来和舟之覆是一伙的啊?!所以之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全是舟之覆搞的?!”
沉皑眉头紧锁,没有给出答案。
时咎觉得自己还挺有爱心的,但不多。他把舟之覆拖出来后,没多远,舟之覆竟然挣扎着起来了,但原因很令人意外,他说:“哎压我头发了!疼疼疼!”
时咎顺势把他往地上一甩,长发散了一地。
舟之覆躺在地上,咧嘴一笑,唇齿间全是血,他盯着时咎,虚弱地说:“啊,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沉皑的小情人吧?咦?没有通道耶?哇,未成年他也上?算了,关我屁事。”
时咎踢了他一脚,冷漠问:“不要乱说话。刚刚那里那么多的人,是什么?”
舟之覆挑眉,从地上坐起来,但由于整张脸都是肿的,所以做表情都生疼,眉头一动,就痛得他眼泪掉下来,不过依然拦不住他傲气地说:“我的能力啊。”接着放小了声音,语气里都是骄傲。
“亡灵大军。”
“恩德诺最强能力。”说着,他笑出来,又扯着伤口,痛得倒抽冷气,尽管如此,他坚持要把自己的头衔说完,“你没见过我是吧,我也有恩德诺最精致的美貌……啊,好疼啊!”
龇牙咧嘴、满脸是血,血液下的脸依然棱形可见,不过时咎现在看不出来他到底多美貌,但最惨一定可以说得上。
这就是江遂说的,平易近人?
“我听说了你们的事。”舟之覆跳过话题,接着说,“嘻嘻,要不要跟我做朋友?啊……”
他的目光突然瞥到时咎手腕的手铐上,又看到他脖子上的麻醉脖环,眼神一下就兴奋起来,他微微张嘴道:“上次看到沉皑抱你出来,这次是手铐,哇,你们玩得可真高级。”
时咎脸一黑,抬腿就把他踩了下去:“闭嘴!”
舟之覆大笑:“嘿嘿,我爱的亡灵大军们,可以借你一些当奴仆喔!助你们玩得更开心。”
时咎瞥他一眼,笑了下,玩味道:“哦?一直在提你的亡灵大军,你爱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反而……”
“很痛恨你的亡灵大军?”
说完这句话舟之覆脸色就变了,虽然在那张肿得青紫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变化,但他突然爆发了,强忍着喉咙的血腥味大喊:“滚!我恨你妈!滚!你们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狗!”吼得嗓子有些撕裂。
时咎后退了两步,怕血喷到自己身上,那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让舟之覆觉得格外恶心。
时咎想,这公共场所,总有人看到他会把他抬去医院吧,便离开了。
舟之覆躺在地上,看着天,阳光很刺眼,但他连伸手挡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心里骂季山月下手可太狠。算了,能恶心一下沉皑,身体遭罪,心里舒服!
掌权者大楼到起源实验室有些距离,时咎绕过去才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门,这才想起每次自己来这儿,不是睡着了凭空出现,就是跟着沉皑,他根本没有权限或者申请出入这栋大楼。
时咎:“……”
但时咎忽然又反应过来,他想多搜集关于这个梦的信息,这个世界的灵感,出来了反而是最好的。
不对,脖环。
时咎捏紧拳头,一转身,已经看到远远走过来的两人。
还是不能和沉皑硬刚,他要想其他办法,比如:委曲求全,尝试和沉皑交好?
第12章 死亡问答
隔着很远就听见季山月在破口大骂,结果一见时咎,季山月更生气了,冲出来二话没说一拳招呼到了时咎脸上,连一个反应时间都没给。
季山月大吼:“你怎么不跟你主人一起死!”
时咎完全没反应过来,但等他反应过来了就觉得这哪忍得了,莫名其妙挨一拳,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用腿狠狠踢出去。
但他太高估自己,太低估季山月,他几乎接不住任何招,也完全撼动不了季山月分毫,手还被锁住,踢出去的力道就像一个小孩随意挥手被大人接住般,稳稳被季山月挡住,再顺势用力往后一推,时咎整个人就摔下去了。接下来他就只是单方面挨揍。
刚刚看还没这么直观,时咎这才发现季山月惊人的体能,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累积的力量和速度,像是某种经受长年累月训练的特种兵。
时咎被完全压制,只能咬着牙让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操!”
“季山月!别打!”沉皑喊到。
他第三拳还没下来就在空中停住了。
季山月一把推开时咎,气死了瞪着沉皑说:“干嘛不让我打,主人都被我打了,狗还不让我打!气死我了,之前舟之覆找你要人你不给,让他笑死了!”
沉皑皱眉:“你先走。”
时咎从地上慢慢挣扎站起来,将脸往胳膊上的衣物上蹭,一看果然是血。
季山月原地暴怒:“干嘛啊沉皑!我打舟之覆你都没阻止!”
“好了,有些事还没搞清楚不要乱说,你先走。”沉皑打断他。
季山月重重深呼吸两下,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不爽,转身狠狠瞪了时咎一眼,离开。
沉皑也没料到剧情这样发展,他伸手擦掉时咎嘴边的血,竟然笑出来。
时咎僵在原地,咬牙切齿:“好笑?”
沉皑收敛起笑意:“还可以。”
他伸手,勾住时咎的手铐进入起源实验室大楼。
众目睽睽,沉皑牵着时咎往里走。里面很多人,这些年轻男女表情稍显惊讶,随即是非常敬重的表情,没有人对沉皑产生质疑,只是目送他离开。
熟悉的走廊,时咎听着那个熟悉的点屏幕还在播报熟悉的新闻:
“三个月前,生物研究所丢失数支病株样本,门口两位安保均死亡,若有知情者请立即联系我方。此则新闻为滚动播放。”
房间里很安静。
时咎舔了下生疼的嘴角,一股血腥味,可惜手还被锁着,也擦不了。
沉皑把纸递了过来,示意他自己擦血,然后两个人便僵持住了。
片刻,沉皑起来把他的手铐解了。
两人都没说话,好一会儿,沉皑才打破沉默:“你和舟之覆……”
听到这话,时咎更生气了,他冷笑一声,道:“我和舟之覆是一伙的,你们都要把他打死了,我还不能偷偷把他带走?可以了吗?满意了吗?”
“你在生气。”沉皑说。
时咎一拍书桌,怒吼:“你真是有病!我说了我不是这里的人,不是这里的人,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才会有那些行为,季水风不是测谎通过了吗?不然你还要我怎么解释?是你你不生气?我有必要跟一个我打不过的人死磕?我只是好奇这个世界!”
几天来的怒火全部爆发出来,从来没在梦里这么憋屈过,他不像做梦的人,倒像阶下囚,而他偏偏无法解释。
沉皑抿唇,回想了很多来龙去脉,最后道:“所以你不是舟之覆的人。”
“我就是!我是他找来故意恶心你的!”
沉皑:“……”
片刻,沉皑低声问:“上次,你头不疼了?”
上次?时咎皱眉回想,觉得他是在说拉他去做强制进化那次,都多久的事了。
沉皑没有再说话,就等着时咎坐在沙发上自己生气。
等气得差不多了,时咎平息下来,觉得自己也不能这样发火,发火于他无益,他只是想探索这个梦中世界,然而想要探索,就得过沉皑这关。
重中之重是解决沉皑的疑心。
时咎先开口:“喂,你们的那个‘能力’是什么?”
沉皑靠在椅子上,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想了想才说:“一种非常规的超能力。比如舟之覆的亡灵大军,就可以召唤出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为他作战,他想欺负一些靠自身能力打不过的人的时候,就会放这些残花败柳出来。”
时咎继续问:“所以这里每个人都有?”
沉皑盯着他,没有再直接回答,而是转着笔,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你恐怕没有立场问我太多,如果你一定这么好奇,刚好,我也有很多事想知道,不如,我回答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说谎,我也不会给你真实答案。”
时咎深呼吸一口气吐出来,他冷笑一声,悠闲地把自己揉到沙发中心:“行啊。”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蓝眼睛这家伙起明面上的争执。
“好。”沉皑坐直身体,慢悠悠地问,“你和舟之覆?”
“不认识。”时咎快速地说,“这里每个人都有能力?”
“不。”沉皑立刻否定,“你的真实年龄?”
“25、26。生日四月一日。”时咎说完顿了一下摇摇头说,“四月一日是我自己瞎编的,年龄不知道是因为我父母也不知道,随便吧大概就这个年龄段。一般哪些人会有哪些能力?”
“这是两个问题。”沉皑提醒道。
时咎“啧”了一声:“一般哪些人有能力?”
“不一定,遗传几率相对较高,但也不是必然的,有能力的人的后代有可能突然没有了,没有能力的人的后代也许会有,规律性不高。”沉皑轻声回答,“你是瞬移还是别的什么?”
“我在梦里!可能对梦有一些操控的意思,具体不清楚,而且我瞬移也只会瞬移到你旁边。你们一般会有哪些能力?”
“各不相同,但是基本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比如跑得更快,睡觉需要的时间少,氧化速度慢等等。你的工作是什么?”
“不固定的有开艺术展,美术视觉效果设计,做些作品,固定的是养老院做临终关怀,还有孤儿院陪陪小孩子,教他们大提琴。”时咎快速说,“那舟之覆的能力是什么梯队?”
“他自诩恩德诺最强能力,我不认为是最强,但的确不弱,难缠。”对于他来说,亡灵大军如同生活里尘垢秕糠的琐事。沉皑说完愣了一下,话到嘴边好像突然间才换的问题:“你会大提琴?”
“会啊。恩德诺是什么?”
沉皑:“……”
“你现在在的这个文明的名字。”沉皑淡淡道,“每次你消失之后,去了哪里?”
“在我家床上醒来,然后去工作,然后回家,然后睡觉,然后又看到你。你的能力是什么?”时咎麻木地说。
沉皑低声道:“我没有能力。”
时咎露出诧异的神情。
沉皑继续问:“你在的地方,叫什么?”
时咎更诧异了,这是接受他的说法了?于是他如实回答:“地球,城市叫海安市。你没有能力,那你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闻言,沉皑嗤笑,淡淡道:“有能力并不代表就很强。有的人只靠这种能力,自身却是个废物,有的人靠自己的体能,但没有能力,也有两者兼具的,这三种人一般都被收编在文明中心里了,但即使是文明中心,能力者也不超过一成,城市里的公民更少,或者是有些用处不大的。”
时咎忽然觉得也是,如果“能力”是一个很常见的东西,从最开始他就不会被追问能力是什么,沉皑逼问他这么久,他遭这么多罪,主要就是这一个问题,或许还是自己不愿意配合的原因。原来因为如此稀缺,不仅稀缺,就算有能力,大多也是一些最多让生活便利的能力,那么他最初的表现,确实值得一直追查。
“所以你是自己的体能很强那种人?训练过?”时咎问,问完又拍了下脑袋说,“啊,不好意思忘记等你问了。”
“是。”沉皑微微点头,“消失,你说是因为睡醒,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我不知道,到了该醒的时候自己就醒了,或者半夜被吵醒,不是我控制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我醒了,这儿的我应该就是消失。你在这儿的地位很高?”时咎说。
“如果你说起源实验室,是。如果你说整个文明中心,不是。所以如果你原地消失,是醒来,如果瞬移,会瞬移到以我为圆心的地方?”
“目前看来是。”时咎冷笑,他问了个很私人的问题,“你第一次见我,说‘是你’是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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