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可能真不是你叫的。”看着被挑起后拼命蠕动试图钻进那块皮肤的细线虫,江牧野表情不怎么好看。
他虽说经过雨林走过沙漠的,但可没进过解剖室,更没亲眼见识过活体解剖,虽说挑掉根虫子和活体解剖比还差得远,但这么个皮肤直接被拽掉的场面,依旧也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你怕血?”李琀把挑出来的虫子扔进火堆,在火焰滋啦声里,他转头直视江牧野,“秘境里这种场面多得很,你要是怕血,趁早回去。”
江牧野:“我不。”
李琀没再出声,扭回头继续处理虫子。江牧野咬咬牙,挨着李琀蹲下。学着李琀的样子抽出匕首,他定了定神,也开始用刀尖挑虫子。
“哎?不是吧,江牧野!你技术行不行啊?”程亦白担忧,又不敢收回腿。
“我从上学那年起就年年三好生,学习能力有目共睹,别说挑个虫子,就是缝针,看过一遍我也能上手。”江牧野紧盯着李琀的手,李琀动一下,他跟着动一下。就这么照猫画虎挑出只虫子后,江牧野找到窍门,速度越来越快。
俩人一起劳动了快十分钟,程亦白小腿终于恢复干净,只是皮肤破了不少,血淋淋的,看着挺渗人。李琀找到医疗箱,翻出瓶止血药洒上去,又用绷带简单包扎好,擦干净刀坐到一边:“说吧。”
“我这都赶上经历场手术了,一口气都不让喘,你俩周扒皮吗?”程亦白捂着小腿,抹了把汗津津的脸,“说就说,阿扬和良子是我叔叔的人,被他俩知道我刚进秘境第一天就着了道,回去肯定打小报告,我叔以后就不会再让我进秘境了,所以我宁可被虫子咬死,我也不能吭声。”
江牧野倒是没想过是这么个理由,但由己及人,要是他因为这种事儿再不能进秘境,的确也会想方设法瞒着。
“你这理由也算说得通。”江牧野想了想,“但要不是你叫唤的,那会是谁?”
会是谁?这事儿还真说不清。声音明明是从程亦白帐篷附近发出来的,可程亦白整晚没睡,自己没发声不算,也证实阿扬和良子没呻吟。用他的话说,那俩人鼾声跟比赛一样,都快连成曲子了,别说呻吟,连吸气都是抽着空吸的。
排除了程亦白那三个,也就只剩下安音一个人,但安音是个女生,昨晚他们听见的呻吟声虽然压得底,但清清楚楚是男声,不可能是安音发出来的。
但保险起见,天亮以后江牧野他们还是找上安音。听完他们的描述,安音摇头:“不是我,但我也听见那个声音了。”
据安音说,她昨晚原本早早睡了,半夜的时候听见声音醒过来,透过帐篷发现江牧野他们三个蹑手蹑脚朝着程亦白的帐篷走,没一会儿又走回火堆,于是她安安静静听了一会儿,余清远声音太小,她只隐约听见提到什么呻吟。后来余清远离开,安音也打算继续睡,突然就听见了呻吟声。
一共七个人,四个听见了呻吟声,三个没听见,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呻吟声也应该是真的,只是,这声音到底是哪来的呢?
早饭时,江牧野快速啃完压缩饼干,趁着拔营前的空档四处研究,没研究出来呻吟声哪来的,反倒被他发现不少虫子尸体。
说尸体也不恰当,更准确地描述是干尸,那些合体干尸维持着蠕虫背甲壳虫的状态,但无论蠕虫还是甲壳虫都只剩下层薄薄的壳,江牧野用树枝一碰就碎了。碎壳周围还有些白色丝状物,江牧野挑起一条看了看,很柔韧粘稠,仿佛是蜘蛛丝?
某些种类蜘蛛吃食物的时候,的确会先注入消化液,等食物体内的组织被腐蚀成液体,再一股脑吸进嘴里。所以这些合体虫干尸是被蜘蛛吃了?换句话说,营地附近有蜘蛛?江牧野赶紧喊来李琀。
李琀查看完合体虫干尸和白色絮状物,给出的推测也差不多:“需要注入消化液的蜘蛛体型应该不会太大,昨晚虫子又多,它们不至于打我们注意。”
但保险起见,俩人还是连忙返回营地,让所有人检查装备。确认装备里没夹杂蜘蛛,江牧野刚想松口气,突然看见程亦白帐篷角落里有个白白的东西。
李琀抽出匕首,挑起那团白色,圆圆的,弹弹的,有点儿像白色的茧,但比普通茧更韧。
“这可能是蜘蛛的卵囊。”李琀把那团东西扔进火堆,没一会儿白茧裂开,涌出无数黑乎乎的小蜘蛛,好在周围都是火,小蜘蛛们瞬间被烤焦。
“艹,真恶心。”程亦白满脸后怕,“我们差点儿带着这么多蜘蛛一起走。”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纷纷重新检查装备,余清远也在帐篷缝隙找到只卵囊。处理完卵囊,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不知道是不是看过烤蜘蛛被恶心到了,没一个人感觉饿,大家干脆背上东西启程。
走了没一会儿,天色渐渐阴下去,风也大起来,颇有种暴雨将至的感觉。程亦白看着乌压压的云,满脸欣慰:“来了来了,传说中的雨要来了。”
“什么传说中的雨?”江牧野小声问李琀。
“据山海经记载,犲山有堪?之鱼,现身则引发洪水。”李琀说,“程亦白想找的箴石产于高氏山,离犲山不远。”
江牧野:“所以说,我们现在很有可能快到犲山了?”
“也不一定。”余清远举着罗盘凑过来。可能有了昨晚篝火旁共话的情谊,他明显对江牧野和李琀亲近不少,说的话也更直接:“能引发洪水的怪物不少,这姓程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底牌,能认定这里就是东次一经。”
李琀没接话,只是看向江牧野。见江牧野面露不解,他小声解释:“山海经总共十八卷,每卷对应不同地域。东次一经是第四卷东山经里的,是东山经的第二部分,你可以把每一部分理解成一个小水洼。”
这下江牧野理解了。
这个东次一经算是一个较大的时空缝隙,有不止一个山头,也生活着不止一个怪,如果能确认这个秘境就是东次一经,那能引发暴雨的肯定就只有那个什么堪?之鱼,但听余清远的意思,他怀疑这段并不是东次一经。
上次提起东次一经是什么时候来着?江牧野回忆几秒,记起来了,当时他进入秘境看见人木,李琀也表示过类似疑惑,因为人木在山海经中没有记载。如果这地方不是东次一经的话,会是哪里?
江牧野没有相关知识储备,只能疑惑地看向李琀和余清远:“你们觉得这是哪儿?”
李琀和余清远都没应声,而是按住匕首,面色凝重看向远方。
江牧野也跟着看过去,并没看见什么东西,反而隐约听见了呻吟声——断断续续,低沉宛如男音,和他昨晚听见的一模一样。
第44章 毛芋村(上) “那个呻吟声又出现……
“那个呻吟声又出现了。”江牧野压低声音, 手也按在匕首上。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余清远抬起手,指着山顶某个方向:“你们看那儿。”
江牧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都没看见。他略带疑惑看向李琀,李琀微微皱眉, 明显也没看见。俩人对视一眼,一起看余清远。
“那儿, 就在那儿啊。”余清远有点儿急了,“山顶上,树背后, 那么大个东西,你们看不见吗?”
不知道是余家是祖传视力超群,还是会用罗盘对五感有什么加强作用, 反正不管余清远说的多么笃定, 江牧野对天发誓,他依旧什么都没看见。
“那那那,就在那儿,长得跟头牛似的, 身上黄黑有条纹。”余清远越发焦急, “那么大的个头, 你俩真看不见啊?!”
听余清远这么说,江牧野又微眯着眼睛看过去,这次, 他终于看见了个东西, 和余清远描述的一样,四蹄长角,整体看起来很像牛, 但和普通的牛不同,那东西身体上布满黄黑条纹,看起来像是只长着老虎皮的牛。
李琀:“其状如牛而虎文,这是...軨軨。”
“对对对,軨軨,其状如牛而虎文,其声如钦,我昨天晚上刚看过它那段描述,说这玩意叫声好像就类似呻吟。”余清远头点得如同捣蒜,“軨軨是东次二经里的,这地方果然不是东次一经。”
李琀点点头,还想说什么。
江牧野断他俩话头:“现在不是讨论东次几经的时候好吗?你俩倒是看看那个軨軨啊,它低着头在啃的那玩意儿,不会是蜘蛛卵囊吧?”
话音落下,白色的卵囊也被軨軨撕扯开,无数黑压压的小蜘蛛喷涌而出,挥舞着又细又长的腿四散开来。
江牧野坚信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但看着密密麻麻涌出来的小蜘蛛,他依旧后背发凉,特别是在那头軨軨背后,还有三五只軨軨,都低着头,努力跟蜘蛛卵囊做斗争,没一会儿,又有颗卵囊被扯破,小蜘蛛再次潮水般涌出,然而軨軨却没管涌出来的小蜘蛛,反而继续扭头寻觅另外的卵囊。
江牧野:“这玩意有病吗?扯开卵囊又不吃蜘蛛?”
“它们确实没吃蜘蛛。”李琀皱眉看了片刻,笃定,“它们是等蜘蛛离开后再吃卵囊外壳。”
“所以这玩意儿是蜘蛛宝宝助产士?外带废品回收功能?”眼看又有卵囊被扯破,江牧野整个人都不好了,别的不说,就按这个撕扯速度和小蜘蛛的奔逃速度,很快小蜘蛛们就能奔到山脚,朝他们涌过来。
“按这速度吃下去,蜘蛛宝宝很快就把咱们淹了。”江牧野冒出个猜测,“你们说,这些蜘蛛不咬人吧?”
江牧野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不远处阿扬大叫一声,骂骂咧咧从脚腕上扯开只蜘蛛。
“看来是咬人。”江牧野愣了愣,再次猜测,“它们那么小,咬人应该也不严重吧?至少不会像程亦白那么惨吧?但...咬程亦白的虫子也是宝宝啊?”
李琀和余清远都没出声,只是默默看向阿扬。
扯掉蜘蛛后,阿扬死死盯着脚腕,骂骂咧咧的声音更大了,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脚腕一片鲜红,仿佛不只是被拽掉皮,就连肉也被挖掉了一块。
“...这可比程亦白还惨。”江牧野脸色瞬间变了。
李琀和余清远脸色也跟着变了。三个人顾不上解释,拽上程亦白他们撒腿就跑,就这么紧赶慢赶跑出去不知道多远,直到终于看不见小蜘蛛影子了,大家才渐渐放慢脚步,喘着粗气找了块空地。
屁股结结实实坐到地面,江牧野松了口气,想说什么,李琀抬手捂住他的嘴。
原本想说的话没说出声,江牧野呜呜啊啊两声,哀怨又疑惑地看向李琀。
“你这张嘴,还是少说为好。”维持着捂嘴的姿势,李琀对着正撕饼干袋子的程亦白招招手,等程亦白捧着饼干袋子靠近,李琀手疾眼快拎出块压缩饼干,塞进江牧野嘴里。
江牧野更加哀怨,奈何被饼干堵了嘴,只能先啃为敬。
李琀又从包里翻出瓶水,递给江牧野。垂眸看江牧野乖乖啃饼干喝水,李琀扭头对阿扬说:“让我看看伤口。”
阿扬的伤口确实比程亦白的严重,跑了这么久,血已经浸润裤腿和鞋面,看起来一点儿凝固的意思都没有。江牧野边啃饼干边思考,觉得这情况也挺好理解的,这种蜘蛛本来就靠消化液溶解食物,消化液里肯定也有抗凝血成分。
好在程亦白他们东西准备的挺齐全,凝血剂打下去,等了一小会儿,阿扬的伤口渐渐不再渗血。
程亦白拍着胸脯,满脸后怕:“还好早上发现了蜘蛛蛋,要不等蜘蛛孵出来,咱们不得活生生被吸成干尸?”
“先是巨鸟,再是虫子,现在又来蜘蛛,这个秘境和东次一经没任何一点儿相似,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儿?程先生给句实话吧。”余清远皱眉看程亦白。
程亦白满面无辜:“什么到底是哪儿?山海经的东次一经啊。”
看余清远不信,程亦白摆事实讲道理:“刚刚你们也看见了,又是满天乌云又是要下暴雨的,这不就是堪?的特性吗?”
“山海经里可不只堪?一种能引发洪水的东西。”一路没怎么说话的安音突然出声,声音听不太出情绪起伏,但表情对比昨天的平静多了些严肃意味,“我们安家跟你们程家算是故交,希望你不要连我都瞒。”
“我有什么可瞒的啊?”程亦白无语,“我都说了,我进秘境就是想找箴石,实话告诉你们,我叔叔病了,等着这箴石救命,这要真不是东次一经我疯了吗?非要拿命冒险?”
怕大家不信,程亦白刷一声拉开裤脚,给大家展示昨晚被虫咬过的小腿。
看着程亦白裹了绷带的小腿,阿扬和良子脸色都变了:“这、这我们可怎么跟程爷交代啊。”
“你真不知道这是哪里?”余清远又打量了程亦白一会儿,试图跟李琀换个眼色,然而李琀目光一直落在江牧野身上,余清远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只能扭头看江牧野。
江牧野倒是想说话,可惜被李琀盯着,他怕一开口又被塞饼干,只能维持着双唇紧闭的状态微笑不语。
一个两个都不搭腔,余清远只能自力更生:“我们刚刚看见軨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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