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琀顺着江牧野的目光看了两秒钟，挑眉，也跟着压低声音：“看见了呢。”
“太好了。”江牧野松了口气。
李琀也能看见，就说明不是阿飘兄弟。
至于为什么之前水景边听见自己喊反而溜掉了？江牧野以己度人，换成自己要是又翘班又犯禁忌的，肯定也不想被认出来。
既然对方不想被认出来，江牧野也决定装作没见过的样子，扫了那人两眼后，他就把注意力放回郑天原和赵涛身上。
李琀看看江牧野，看看那人，又看看江牧野。
“别看了。”江牧野轻声提醒，“他不就上班摸个鱼，不对，钓鱼，他不就上班钓个鱼嘛，多大点儿事，糊弄过去就完了，你等会儿再给人看穿帮了。”
李琀没出声，沉默着凝视江牧野。
江牧野：“你不会打算去告状吧？就这么点儿事，真用不着告状，你可别比资本家还资本家啊。”
“...那倒没有。”李琀又沉默了几秒钟，竖起大拇指。
江牧野：“嗯？”
“你真善良。”李琀说，“以后我摸鱼你也要帮我兜底哦。”
“好说好说。”江牧野嘿嘿笑了两声，“谁让咱俩是搭档呢。”
江牧野这边钓鱼人翻了篇，郑天原那边也结束了寒暄，开始切入正题。
根据郑天原介绍，曦和庄一共有行政客房、联排别墅和独栋别墅三种房型，行政客房跟酒店大堂连着，都在入口这片，联排别墅在园区中央，独栋别墅则在园区最南边，紧邻着园区外的连绵大山。
除了行政房外，两种别墅都需要坐观光车，雨天有些不方便，郑天原先安排赵涛几个在行政房住下，才跟江牧野他们沟通：“按合同每种房型都需要验，几位今晚想先验哪种房型？”
张仲带着他身边的沉默青年选了行政房；王小兴嚷嚷着没住过别墅，又不敢一个人住一栋，怂恿师傅选了联排。
“牧野，我们今晚住独栋别墅吧？”李琀看完三种房型图，笑眯眯提议。
江牧野对住哪种房型无所谓：“只要有热水就行。”
“有的有的，热水都没有哪敢请你们来验啊，各位放心，配套绝对都是齐全的，健身房、棋牌室、游泳池什么的也都开了，明早还有自助餐。”大概介绍了公共设施开放时间，郑天原安排工作人员，“小金，你带张先生他们去行政房，小冯，你开观光车送钟先生他们去联排别墅。”
轮到江牧野和李琀时，郑天原顿了一下。
江牧野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惊讶地发现之前站在不远处的钓鱼人又不见了。
上班时间开小差，有事儿的时候来走个过场，领导讲话时往后靠，等到领导安排工作了直接来个神隐，虽说对工作中摸鱼没什么意见，江牧野还是忍不住感慨：真真是个摸鱼高手。
“独栋别墅那边有点儿远，我开观光车送你们过去。”估计是没人可用，郑天原只能亲自上场。
路上经过了联排别墅区，远远看见江牧野他们，王小兴扯着嗓子打招呼：“李先生，牧野！”
江牧野也对着王小兴挥挥手，收回目光前，他意外看见王小兴身后有个穿黑雨衣的人影，弯着腰看不清表情，但动作好像是在帮忙搬行李。
原来钓鱼人不是神隐，而是跟着小冯一起去送人了，江牧野决定收回之前摸鱼高手的感慨。
李琀顺着江牧野目光看过去，微微皱了下眉：“不是冲你来的？”
“什么冲我来的？”江牧野没理解。
“没什么。”李琀摆摆手，跟郑天原问了王小兴他们的房号，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小本本，一笔一划往上写，6001钟士有，6002王小兴。
到了独栋别墅后，李琀继续写：8001江牧野。
“记这个干什么？”江牧野问。
“随便记记。”李琀边说，边写8002，又在8002后面画了个东西。
江牧野认真观察，长条形身体，头上两个半圆凸起，身体尾部略微收尖仿佛是对翅膀的模样：“蝉？这蝉代表你？”
“真聪明。”李琀不走心地表扬。
“怎么不把张仲他们的也记上？”江牧野又问。
“记了。”李琀往前翻一页，赵涛2003，吕福2005，钱健洪2006，张仲3003，孙丰年3005。
“吕福？钱健洪？啊，吕司机和钱司机是吧？”江牧野记得赵涛提起过，其他两台车的司机一个姓吕一个姓钱，“孙丰年就是张仲身边那个沉默西装男了？李琀你可以啊，睡了一路居然还把人都认全了。”
“你记他们房间号到底有什么用啊？”江牧野再次发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十万个为什么吗？”李琀合上本子，指着间隔不远的另一栋别墅，“8002在那，我过去了，你晚上老老实实在房间待着，别出来乱跑。”
江牧野不解：“这月黑风高的，我能乱跑什么？”
“不乱跑最好。”李琀朝着8002走几步，又扭回头看江牧野，“你家大门什么颜色的？”
江牧野：“哈？”
江牧野：“你等我想想啊，我家好几套房子，大门颜色不一样。”
“…算了，爱什么颜色什么颜色吧，你晚上别乱跑就行。”李琀对上江牧野黑亮而迷茫的眼睛，叹口气，转身走了。
江牧野：？
记不住家里大门颜色这是什么值得叹气的事情吗？
目送李琀进了8002院门，江牧野回身刷卡，推开8001院门。曦和庄整体风格仿当地样式，条形长窗、厚重的屋檐和黑黄两色的墙面，独栋别墅也不例外，正对着院子的墙面上除了门，就只有一条长长的窗户。
“这建筑设计可做的不怎么样，院子都浪费了。”江牧野嘀咕着走进别墅。
跟别墅前立面设计风格截然相反，别墅后面居然是扇巨大的落地窗，床就正对着窗子，借着窗外零星的射灯，江牧野隐约看见条小溪。
这条小溪该不会连通水景那边吧？大致估算方位和水流方向，江牧野觉得八九不离十。
小溪背后是一片浓重的黑色，估计是郑天原隆重介绍过的荒山。
曦和庄这项目的定位是野趣，据说园区外的荒山基本没经过人工开发，野兔野鸡很常见，野猪一年也能见上那么几次，去年施工队甚至还见过棕熊。
赶了两天路，江牧野对野趣和棕熊暂时都没什么兴趣，他拉上窗帘，洗了个澡，舒舒服服躺上床。
才睡了没一会儿，窗外淅淅沥沥又下起雨，等到后半夜，除了雨声还多了风声，呼啸的风穿过树林石丛，拉出奇怪绵长的音调，就好像有人夹着嗓子在幽幽喊：来、来...
江牧野皱着眉头坐起来。
窗外依旧是静谧的山林和潺潺溪水，几缕灯光打在玻璃上，透出略显老旧的黄色光晕，配合着风雨声更显哀怨。
“这隔音和灯光设计也太差了。”江牧野翻出笔记本，啪啪啪打字：隔音效果极差，灯光设计不合理，已经影响到睡眠质量，建议整改。
愤恨得瞪了会儿窗外，江牧野把句号删掉，改成三个感叹号。
打完感叹号江牧野依旧没能解气，又摸出手机对准窗外，他必须把这个宛如鬼片的情形录下来，他就不信青川集团看见这份视频还好意思不整改。
带着对整改的期待，江牧野按下录制键，再次进入梦乡。
天蒙蒙亮的时候，江牧野又被敲门声吵醒了。
“谁啊？这一大早的。”他关掉录制到发烫的手机，抓两把头发爬起来。
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门，江牧野忽然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儿：独栋别墅都是要刷卡才能进院子的，就算敲门也是敲院门才对。门外的人是怎么越过院门，直接敲到房间门的？
在江牧野这么想着的同时，敲门声忽然消失了。
江牧野愣了愣，透过长条窗往外看，门外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艹。”爆了句粗口，江牧野啪一声打开灯。
房间和昨晚没太大区别，门上的安全锁紧紧扣着，他的鞋还是歪歪扭扭躺在门口，包和衣服都堆在床边，只不过笔记本被翻了出来。
窗外也跟昨晚没什么两样，潺潺的小溪和连绵的山峦，只不过天色微凉，山看起来不如昨晚那么幽黑，溪面上也能看见微微波光。
等等，昨晚？
盯着溪面的细碎波光，江牧野怔了一瞬：他昨晚睡觉前...明明关上了窗帘。
仿佛是为了应景，敲门声再次响起。
跟敲门声一同响起来的，还有李琀懒洋洋的声音：“牧野，你在不在？”
江牧野没出声，竖着耳朵仔细辨别，这声音不算近，至少不是在别墅门前。敲的也不是别墅大门，声音闷闷的，应该是扣木质院门的声音。
“牧野？江牧野？”敲了一小会儿门，李琀声音渐渐高起来，“你到底在不在啊？在就吱一声。”
江牧野按下对讲，应了一声：“吱。”
屏幕里，李琀轻蹙的眉头舒展开，声音也恢复了懒洋洋：“还好你听话没乱跑，行了，别睡了，一起去看看谁中奖了吧。”
“中什么奖？”江牧野问
李琀没回答，只是对着屏幕晃晃手里的东西。
江牧野猛地瞪圆眼睛：李琀手里晃着的…是一条血淋淋的胳膊。
第6章 曦和庄验门杠 “我艹。”江牧野爆……
“我艹。”江牧野爆了句字正腔圆的粗口。
爆完粗口，他忽然听见段熟悉旋律，声音最开始小小的，渐渐升高，最后变得急促...这是...闹铃？
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铺贴着木材的天花板。盯着木材纹路沉默好一会儿，江牧野抓抓头发，坐起来：原来是梦。
想想也是，李琀那家伙能懒到不吃饭不背包，怎么可能拎着个血淋淋的胳膊来敲门。
不过这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又是敲门又是开灯…江牧野突然想到什么，赶紧看窗子。
还好还好，窗帘严丝合缝的关着，电脑也老老实实躺在包里——无论是昨晚的风声雨声敲门声，还是门外的“李琀”都只是梦而已。
刚这么想完，门口可视响了。
江牧野只感觉背上汗毛又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可视响了一会儿，突兀停下。
还没等江牧野松口气，院门传来闷响，一下跟着一下，和梦里的敲门声一模一样。
好在同时响起来的，还有郑天原的声音：“江先生，您起来了吗？时间差不多了，我来接您和李先生去吃早餐。”
江牧野摸出手机，确实已经八点多了，昨天晚上他们和郑天原定好的八点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我马上出来。”江牧野赶紧扯着嗓子喊。
“不急不急，我先去叫李先生。”郑天原喊回来。
等江牧野洗漱完，郑天原和李琀已经在门外站着了。俩人看上去都不算太有精神，特别是李琀，眼泪汪汪的，怎么看怎么没睡够。
这种懒得跟猫有一拼的家伙，怎么可能拎着根胳膊到处跑？越想那个离奇的梦，江牧野越觉得好笑。
李琀奇怪地斜江牧野一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这别墅隔音可真不怎么样，一晚上刮风下雨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吱吱哇哇的叫，吵得我都没睡好。”
听到吱吱哇哇几个字，江牧野又记起梦里的情形，当时“李琀”在门外问“你到底在不在啊？在就吱一声。”
“想什么呢？”看江牧野迟迟没接话，李琀抬手拍了拍江牧野胳膊，白净的指尖上沾着一小片红色，十分醒目。
江牧野一怔，下意识捏住李琀手腕。
“干什么？”李琀试图抽手。没成功，他也没继续挣扎，反而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打量江牧野：“怎么？一晚不见如隔三秋？都想我想到动手动脚了？”
“你手上是什么？”江牧野盯着李琀指尖。梦里，李琀就是用这只手拎着那条血淋淋的胳膊，如果要蹭上血迹，的确会蹭在这个位置。
李琀顺着他目光扫了一眼，无所谓：“血啊。”
眼见江牧野眉头越缩越紧，李琀又补充：“走过来的路上按死了两只虫子，按死虫子不违法吧？”
“虫子？”江牧野愣了愣。
李琀：“不然呢？”
“嗐，山里本来蚊虫就多，又赶上雨季，等吃完饭我让冯安给你们找点儿驱蚊驱虫的。”郑天原揉着眼睛插话，“说起来，这冯安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一大早就没见着他。”
“冯安是昨天负责送钟先生的那位吧？”李琀问。
“对，你这一说，昨天送完人我好像就没见着他？”郑天原一边把李琀他们让上观光车，一边回忆，“还真是，昨天送完你们路过联排别墅他车已经不在了，我到停车场的时候他车还没开回去，也不知道中途绕去干什么了，我等会儿见着他得问问。”
李琀没再说什么，只是借着上车动作把手腕从江牧野手里抽出来。看着被捏红的皮肤，他撇撇嘴，用江牧野衣服擦干净指尖。
“哎？你过分了吧？我这新换的衣服。”江牧野表达完不满，也看见了李琀手腕那圈红色。
他有点儿羞愧：“不好意思啊。”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等会儿把我背进餐厅？”李琀懒洋洋提议。
江牧野瞬间不羞愧了：“少做梦。”
他们到餐厅时，其他人已经拿完东西坐下了，虽说是自助餐，但就餐人数就这么几个，餐台开的不多，总共也就两个人在备餐区忙活。
“那是孔皓和杨东，咱们酒店的厨师长。”郑天原介绍，“他们平时一个负责全日制餐厅，一个负责中餐厅，这次情况特殊，大部分员工被雨困在村里出不来，他俩只能临时顶上。”
“除了这两位，餐厅这边还有个负责采购的陈辉，他昨天去镇上采购，估计等下也该回来了。”边说，郑天原边拎过来个黑包，从里面往外掏对讲机，“这次暴雨信号塔出了问题，周围这片暂时没信号，我早上检查发现座机线也故障了，咱们在园区就先靠对讲器联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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