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随泱垂眸看着那双不断开合的嘴唇,喉结滚动,抬起裴溪亭的下巴,与他深深地吻了一记,才睁眼看着他,说:“你不画,我看什么?”
“你不介意就好……等会儿。”裴溪亭被亲得脑子发懵,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诈我是不是?”
宗随泱笑了笑。
裴溪亭一瞪眼,猛地松开宗随泱的小腿,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躺椅前后晃了晃,宗随泱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说:“陆茫是笼鹤司的主簿,他的字,我看了好些年,哪怕他故意修饰,我也能认出来。你的画更是,无需仔细分辨,我一眼就能瞧出。”
裴溪亭说:“哎哟哟,你好了不起哦。”
宗随泱拍拍大腿,把挤眉弄眼、阴阳怪气的小狐狸勾到身上,抱着人说:“这几天躲着我,也在画这个?”
“那倒是没有。”裴溪亭晃了晃腿,“每一卷的配图就那么七八张,能画多久?偷偷和你剧透,第四卷的配图我都画完了。”
宗随泱看着裴溪亭得意的小脸,说:“精装本有作者的署名,怎么没有你的?”
“话本子,内容才是主体,我签名干什么?”裴溪亭眼睛一转,“你想要啊?”
宗随泱颔首,说:“有没有特殊版的?”
“有。”裴溪亭宠溺地说,“第四卷,我单独给你印一本,不仅有作者的签名,还有我的。”
“作者的可有可无,有画师的署名就可。”宗随泱说。
裴溪亭嘿嘿笑。
他越来越喜欢傻笑,从前初识时的恭敬、谨慎和自然而然泄露出来的冷淡近来都见不到了,很多时候还像个小孩。宗随泱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蛋,说:“要过年了,邺京的各大市都在装扮,夜里格外热闹。别整天窝在暖阁里画画,时间久了脖子会疼,可以和元芳出去逛逛,或者邀着你的朋友们。”
“我长了脚,想出去自己就出去了,要你说?”裴溪亭伸手握住宗随泱的手,捏泥巴似的捏着玩儿,“你想什么呢?”
“我近来实在很忙,每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衙门里,白日少有陪你的,夜里也经常晚归。”宗随泱顿了顿,“怕拘着你了。”
宗随泱打心底里希望裴溪亭是他怀中的小狐狸,每日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可小狐狸日夜蜷缩在一处,就会失去生机。他冷静时明白这个道,所以需要时刻牢记。
“你别多想了,我是能委屈自己的人吗?”裴溪亭神神秘秘地说,“我那画真的是大工程,等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
宗随泱谨记不能窥探裴大画师的隐私,闻言说:“那有没有我能为你做的?”
“有啊,我的颜料要用完了,你得给我准备点好的。还有明正堂那根剔红细笔,我特别喜欢。”裴溪亭勒索道,“你给我吧,我正准备把我的那根细笔换了。”
他说的是那根朱砂笔,宗随泱平日用来批劄子的,剔红云纹特别精美,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个还要跟我说?自己拿去用就是了。颜料也早就让库房备着了,都是最好的成品,永不断供。”宗随泱捏捏裴溪亭的下巴,“你不是常常去库房淘小玩意儿吗,我当你知道。”
“我没注意!”裴溪亭美滋滋地说,“感谢感谢,我也不白拿,每个月支付您九十九文钱!”
宗随泱惊讶地说:“这么多钱,别把我的银库砸坏了。”
裴溪亭哈哈笑,随后说:“收拾收拾就寝吧,我明儿可不能赖床了。”
“裴大画师明日有要紧的安排?”宗随泱松开手,拍拍裴溪亭都屁/股放他起来,自己也跟着起身。
“我要是睡到中午,就不能出去和梅绣他们搓麻将了。”裴溪亭安排计划,“我早上起来,先把明日的画画完,午膳后或是半下午出去,玩到晚上回来。”
宗随泱念着裴溪亭好几日没出去了,夜里就没怎么折腾他,只抱着亲了小会儿就睡了。
可惜裴溪亭不争气,翌日一觉醒来,窗外都大亮了。他爬起来,说:“什么时辰了?”
外寝的宫人轻步进来,说:“巳时四刻了。”
裴溪亭迷瞪了一会儿,猛地栽了下去,裹着被子很快又睡着了。
宫人拉好床帐,轻步退了出去。
*
午后,鸳鸯馆。
梅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说:“溪亭怎么还没来?”
“来不了了。”刚进门的宗蕤说,“东宫事忙,他走不开。”
梅绣闻言瞥了眼对坐的上官桀和赵繁,噗嗤一声乐了,说:“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有人满心满眼地盼着他来呢,这下落空了,唉!”
上官桀冷眼甩过去,说:“你幸灾乐祸得很明显。”
“有吗?”梅绣无辜地说。
上官桀咬了咬牙。
宗蕤淡然落座,喝茶旁观。
“不是我说,您二位就别想了。”梅绣笃定地说,“溪亭他不可能跟你们好。”
赵繁说:“你怎么知道?”
“溪亭生辰时都没请你们,说明交情就那样。”梅绣摊手,“想谈情说爱,你俩更不够格了。”
赵繁:“……”
上官桀:“……”
“再说了,人家都心有所属了,而且两情相悦,甜蜜得很。”梅绣熟练地搓着麻将,大剌剌地说,“你俩不赶趟儿,早点死心吧,现在好歹还能同桌打牌呢。”
上官桀说:“你亲眼看见了?”
“看见了。”梅绣点头,“而且不止我看见了,世子爷也看见了,那夜生辰宴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他自然不敢擅自说出那人他娘他爹他全家祖宗十八代的竟然是太子殿下,只得隐晦地说:“人小两口特别般配,天生一对!”
“啪!”
梅绣吓了一跳,看向上官桀骤然捏碎杯子的手,啧道:“下去包扎一下吧。”
上官桀陡然起身,甩袖离开,赵繁目光阴沉,也起身走了。
“诶,不打了?”梅绣纳闷地说,“四缺二啊。”
“早就预料到了。”宗蕤吩咐人去叫青铃铃,接着又说,“待会儿连海过来。”
梅绣“哦”了一声,说:“诶,他不是在忙元和太子的案子吗?”
“忙得差不多了,现下只是在裁夺如何处置。”宗蕤说。
旧案的真相不得事无巨细地公诸于众,元和太子要洗刷冤屈,熹宁帝却绝不会因为自己当年的冷眼旁观、顺水推舟认错。
“于私,天子不会心甘情愿地改口,于公,天子因私心默认有心之人诬陷太子,此事若传扬出去,天子威信何在?皇室颜面何存?”宗随泱坐在书案后凝神思索时,宗鹭撩袍跪地,给宗随泱磕了个头,“请将罪名止于李仲大人之孙李不言,为元和太子洗刷罪名。”
宗随泱端详着宗鹭,没有立刻回应。
“为着今日,五叔让王畏苟活至今,但以他的罪名,千刀万剐不足够。请将他的罪名全数公诸于众,刑部判决,处以极刑。”宗鹭说,“再请剥夺王皇后‘懿贤’谥号,王畏一族全数牵出邺京,三代不得为官。”
明正堂内沉默良久,宗随泱阖眸,说:“可。”
宗鹭稽首三拜,终于红了眼,颤声说:“叩谢五叔大恩。”
宗随泱起身走下阶梯,将宗鹭搀了起来,替他了衣襟,说:“去吧。”
翌日,告示公文贴出来的时候,裴溪亭和元芳正在街边等自己的烤鱼。
一窝人突然蜂拥而至,闹嘈嘈地挤到不远处的布告栏前,裴溪亭耳尖地听到“元和太子”四个字,就和老板说了一声,带着元芳凑了过去。
部分百姓不识得字,站在最前头的人就大声宣读了布告,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元和太子是被自己的近侍诬陷的?这个李不言是谁啊?”
“上头不是写了吗?是李仲的亲孙子。李仲就是前前任刑部的老爷,被元和太子的亲舅舅——几年前被太子殿下贬黜出京的那个御史大夫给诬陷了,他孙子给他报仇呢!”
“这么来看,先前有人怀疑元和太子是被太……咳咳,当今这位整死的,这纯粹是污蔑啊!”
“本来就是瞎说的!真要是当今这位做的,他至于几年后还给元和太子翻案吗?没这个必要啊。”
“而且元和太子出事后,太子殿下可是帮他养儿子呢。听说这小皇孙还不到十岁就跟着参与朝政了,很得太子殿下重视与栽培啊!”
裴溪亭在人群后头听了片刻,中途元芳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瓜子,两人并肩站在中间边嗑边听,听着听着,话题就开始偏了。
“太子殿下约莫是将小皇孙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这怎么行?太子殿下成婚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儿子,届时小皇孙如何自处?”
“太子殿下真的会成婚吗?陛下和元和太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走路了。”
“太子殿下眼光高吧——诶,这不是裴三公子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裴溪亭嗑瓜子的动作一停,赶紧转身要跑,但前后左右都被围死了,他只得说:“别挤别挤,别发生踩踏了!”
百姓甲:“唉,裴三公子,听说您如今是东宫文书,那不就是太子殿下身旁的人吗?”
哪止呀,我还是太子殿下身上的人呢。裴溪亭含糊地说:“差不多吧。”
百姓乙:“那您赶紧和我们说说,太子殿下有开花的迹象吗?”
哪止呀,要是有这个功能,这会儿都要结果了呢。裴溪亭模糊地说:“有吧。”
什么,众人发出惊呼。
百姓丙:“是哪家闺秀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裴溪亭神秘地说:“这个不能说。”
百姓丁:“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样的?”
那就是如实地夸奖自己呗。裴溪亭清清嗓子,淡定地说:“他花容月貌,气质卓然。”
“哇!”
“他风华正茂,有一技之长。”
“哇!”
“他敢想敢做,果断出手,促使铁树开花。”
“哇!”
“他和太子殿下金玉良缘,两情相悦,并且要——”裴溪亭环顾四周,大声说,“长长久久!”
“哇!!!”
元芳差点被震聋,抬手捂住耳朵。
附近巡逻的差役循声而来,将莫名其妙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并“太子殿下恋情半官宣会”的裴溪亭解救了出来。
裴溪亭回去拿烤鱼,元芳说:“这样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我又没说是谁。”裴溪亭目光发光地盯着炉子上的烤鱼,“他们是不会猜到我身上的,放心吧。”
第95章 八卦 啊!
“三个二, 走完——给钱。”
裴溪亭打开满满当当的钱匣子,等梅绣和青铃铃都丢了钱进来,才“啪嗒”叩上。
“快过年了, 世子爷他们都要忙着这里祭祀那里祭祀的,几天见不到人影,也就咱们几个没正经事, 可以约着一起瞎乐。”梅绣喝了口茶, 舒服地吁了口气。
宗随泱近来也在忙各种祭祀, 裴溪亭深有同感, 转而说:“对了, 你的武考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吧。”梅绣得意地说,“也是没机会,否则我稍微一展示, 你就知道小侯爷的神武了!”
裴溪亭连忙捧手称赞,说:“小侯爷不必展示, 我坐在这里都能感受到您身上充盈的英武之气, 实在光芒璀璨, 令我等凡人不能直视!”
梅绣高傲地哼笑一声,转眼瞧见青铃铃的表情, 拧眉说:“你在翻白眼吗?”
“没有啊。”青铃铃说,“我怎么敢呀?”
梅绣说:“我亲眼看见了。”
“您误会了。”青铃铃叹气,“我只是眼睛有点抽筋。”
梅绣打量着青铃铃的眼睛,说:“金粉抹多了,眼皮挂不住吧?”
裴溪亭:“……”
青铃铃果然破口大骂道:“不会欣赏就把眼睛剜下来给狗吃!”
“你——”
“行了, 两位。”裴溪亭及时打断梅绣的回敬,抬起双手手动帮两人降火,微笑着说, “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家陪我家殿下用膳呢,先告辞了。”
青铃铃转移视线,说:“我家殿下,咦!”
“他不是我家的,还能是谁家的?”裴溪亭笑了笑,起身说,“走了。”
“等等,载我一程。”梅绣起身跟上,“我来的时候是坐的瞿夫人的马车,没法回去。”
瞿夫人虽然对梅侯夫妇没有好脸,但对梅绣却还是喜欢的,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梅绣在梅家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真到了尊敬的长辈面前,一张嘴甜得很,把瞿夫人哄得哈哈笑,还和他说了一桩八卦。
“——太子殿下有人了。”上马车后,梅绣神神秘秘地说。
裴溪亭坐在主位,靠着金丝软枕,闻言一挑眉,说:“你消息太慢了,如今邺京谁不知道太子殿下铁树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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