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秋从衣兜里拿出两个银色的圆形纽扣,敲了两下,忽然从纽扣边缘探出八条细细的足肢,撑着它像蜘蛛一样站起来。
她操控着两个小机器人,沿着通风口爬行飞奔,来到五层的监控室。不算大的房间,里面坐着四个人。
其中一个纽扣蜘蛛喷出无色无味的透明气体,没过两分钟,四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工位上。
纽扣蜘蛛跳下通风口,八条腿点着地面,爬到机箱上面,抬起两个前肢拧开螺丝,把外壳掰出一个小缝钻了进去,下一刻,黑格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
“连上了,正在覆盖画面,大约需要五分钟。”
“塞拉博士在哪儿?”鹿鸣秋问。
“在六十九层,东野正奇把这一整层都清空了,只住塞拉一个人,其余房间是她的保镖。”
“她的房间没有监控,等下,我在入侵电视。”过了一会儿,黑格继续说道,“好了,看到了,她正在客厅和人打电话,是个背影,转过来了,是东野和。”
“你们最好听听这个。”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便传了过来。
东野和的声音听起来正隐含怒火:“什么叫等一等,他看起来还能再活二十年,难道要我再等二十年吗!”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绝对没问题,你只需要照做就好了,这是你好我也好的双赢局面不是吗?”
另一个能听出上了年纪的女声接道:“用来当挡箭牌的小家族还没选出来,你至于急这一天两天的吗?等这周末合同都签完,我就让东野正奇来实验室给他注射药剂,到时候整个家族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说得对。”东野和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太激动了,抱歉博士,刚刚语气不太好。”
“都是小事,只要实验室安排到位就行,毕竟这是双赢,你说的。”
音频在一阵笑声中结束。
燕衔川:“嗯……听起来像是父慈子孝的剧情。”
鹿鸣秋:“再正常不过的事,细数各个财阀家族的权利更迭史,你会发现,几乎每一代家主都是先杀兄弟姐妹,最后处理自己头顶上的那个。”
“东野和已经四十六了,再过几年放在其他地区会被直接归类为中老年人,和他同龄的一代人都已经早早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只有他还当二把手,会产生这种想法不足为奇。”
他和塞拉博士合作这点倒是挺令人惊讶的。
东野家族一直致力于医药行业,和东野正奇本人的经历挂钩。他年轻时也是在同辈的数个竞争对手中杀出重围,被人下过毒,换了个机械肝,而且他年纪越大,各个器官的毛病越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会老,老病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
再好的医术也不能让人永生。
东野正奇的梦想正是这个,既然□□会老化,那换成机械的不就好了?金属的使用寿命可比人体长多了。不得不说,这和机械净土的目标简直不谋而合。
而换成义肢又要面临另一个问题,意识紊乱,所以他要比其他人更迫切地得到意识分离药剂的最终版本。意识分离药剂也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塞拉博士才研发成功的。
体验过站在世界顶端说一不二的日子,他就爱上了这一切,不愿意拱手让人,哪怕这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东野和呢,亲眼看着他说一不二,而自己就站在台阶下方,距离那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他等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且眼看着还要继续等。
他从其他继承人手里抢夺财路,不是为了看别人在脑袋顶上发号施令的。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是个机会,鹿鸣秋猛然间抓住了逸散的灵光。
东野正奇倒台,东野和上位,掌权者更替定会导致整个家族经历一番动荡,属于东野正奇的心腹,儿子必然一个不留。
鹿鸣秋轻轻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按捺下浮动的心思,这些过会儿再想,行动在即,她不能让自己受影响。
“塞拉博士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保镖,门外守着六个。”黑格说着,传了一份实时影像过来。
“能看出谁是异能者吗?”鹿鸣秋说。
“看不出来。”黑格说,“监控覆盖完毕。”
“好。”鹿鸣秋说,“开始行动。”
在监控室的人都被麻醉昏迷的前提下,仍旧要把监控盖掉,是为了不让追查的人抓到尾巴。
而没用相同的手法弄昏走廊里的保镖,则是因为这里的空间太大,麻醉气体会迅速扩散,失去药效。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六十九楼,电梯门刚一打开的一刹那,还没等里面的人有所反应,属于鹿鸣秋的异能便如同无形的闪电,随着她的视线蔓延跳跃到每个人身上。
只发出一声音节,守在门外的保镖们就一齐倒下去,而燕衔川则趁机快速冲到他们面前,拦住他们向后摔倒的躯体,将人尽量安静地放倒在地上,而不是直挺挺地砸下去,发出响声惊扰到屋内的人。
鹿鸣秋摇了摇头,意思是这里没有异能者。
那就是在屋内的那个。
燕衔川收到眼神示意,一脚踹开房门,鹿鸣秋紧随其后,就要使用异能击晕屋内的两人。
异能者保镖反应也很迅速,他立刻站到塞拉博士身前,张开嘴,无声的尖啸如同水波席卷而来,两个异能相互作用下,在场的除了塞拉博士,剩下三人齐齐吐血。
“是超声波。”鹿鸣秋忍受着大脑的轰鸣,体内器官不合常理的高频震颤,勉强说道。
异能者保镖也是晕头转向七荤八素,扶着沙发背才能强行站稳。
塞拉博士脸色大变,以从来没有过的敏捷跑向卧室,一边向外发送警报。
燕衔川的状态要比鹿鸣秋好多了,她的身体素质要强过对方许多,在她大口吐血,面色涨红的时候,燕衔川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从腰间摸出几把小刀来,对准保镖的脑袋就掷了过去。
保镖看到这一幕连忙弯腰趴在地上,滚到沙发后面,燕衔川松开扶住鹿鸣秋的手,抄起小刀健步如飞就追了过去。
她没有枪,不代表别人没有。保镖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枪袋里掏出枪,还没等扣下扳机,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无法瞄准。
他惨叫一声,低头一看,燕衔川一只脚正踩在上面,鞋尖又是一拧,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再次响起。
保镖疼出一身冷汗,愤怒把他的双眼烧得通红,他张开嘴,又是一段无声尖啸。
燕衔川像是没事人一样,她一个纵身扑向对方,接着体重的压势将手肘直接砸向他的腹部,接着手里握着的小刀狠狠刺中保镖握枪的手腕,向上一挑,鲜血立时喷溅而出。
保镖的手软软垂了下来,血液汩汩流出,顺着手掌滴在地上。挑断手筋后,她去势不停,反手扎向对方的脖颈,逆时针一扭。
离得太近,气管被堵住的咯咯声中,血液从喉咙里喷出,好似被割断的水管,直接盖了她满头满脸,如同来了一场红色的淋浴。
燕衔川抹了把脸,一时间分不出身上的血是对方的还是她吐出来的。
就在她刚要起身去找塞拉博士时,一声枪响,子弹从身边擦过,她猛地回头,就见塞拉博士缓缓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
鹿鸣秋扶着墙,脸色暗红,“你没事吧。”
燕衔川把沙发布扯下来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无视闷痛的胸腔和刺痛的脑袋,“没事。”
她走过去拎住塞拉博士的一条胳膊,把人拖到鹿鸣秋面前,“你还好吗?”
“还能行动,我读一下记忆,三分钟。”鹿鸣秋说着,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搭在塞拉博士的额头上。
属于塞拉博士的记忆飞速闪过。
她的父母是四等公民,她出生后自然也被贴上了四等公民的标签,但塞拉从小就极有野心。她脑袋聪明,家里人也支持她学习,为她支付高昂的学费,塞拉不负众望,经常拿下专业课第一。
意识分离药剂是她的一个设想,一次期末设计,她的理念说得天花乱坠,被东野正奇看到,于是他开始资助她研究。
有了资金补充,许多买不到的器材和材料都能拿到手里,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塞拉偶尔会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父母,埋怨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因为没有地位,没有钱,还有着绝佳的成绩,被公子哥们视作眼中钉。
她被学校的同学们排挤。
这些蠢人自以为是的手段,塞拉从来不放在眼里,但进实验室的机会一次又一次被别人抢走时,她不得不开始怨怼。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竭尽所能地供养她,她心里也很感谢,高昂的学费几乎拖垮了整个家,父母也没有怨言,他们一心希望自己出人头地。
所以塞拉才更想往上爬,只要有钱,什么都会有,别人的尊重,社会地位,她想要的一切。
意识分离药剂就是钱。
东野正奇给钱很大方,可他的话太多了,要求也太多了,催促她,对她大发雷霆,给她无尽的压力,让塞拉感到无比厌烦。
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不允许任何人违逆,对东野和这个继承人,他也向来没有好脸色。
东野和的存在就是他眼中的一根刺,只有他死了,继承人才会上位,这个儿子就是来催他早死的。
所以东野正奇经常斥责他,当着手下的面,丝毫不给他留面子,让东野和下不来台。
这是多么好的合作伙伴,他比自己还想要东野正奇去死。
塞拉需要一个不指手画脚的资助方,东野和需要一个能结金蛋的摇钱树,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制定计划,要东野正奇的老命。
记忆读取完,鹿鸣秋脸色极差,“真是畜生,她在做非法人体试验。”
燕衔川刚抬起脚,想把人踢到一边去,忽然看到她耳后皮肤忽然高高胀起,皮下闪动着不详的红光,“你看这个……”
鹿鸣秋转动视线,瞳孔瞬间紧锁,用力拉了她一把,“趴下!”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塞拉博士的脑袋就像高空坠落的西瓜,碎得满地都是,有的肉块甚至粘到了天花板上,再稀稀拉拉砸下来。
燕衔川:“……我的衣服。”
她只来得及转过身挡一挡,本来只是前面糟糕,现在后背也一塌糊涂,鹿鸣秋倒是被挡在后面,没沾上什么东西。
鹿鸣秋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似曾相识的一幕就出现在不久前,那个叛徒毒刺的身上。
这是圣愈教会的手段,她早该抱有这方面的警惕,财阀和教会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东野正奇不可能没在她的身上放点儿保险。
“快走。”她喝道,“快撤离!”
果不其然,随着塞拉博士的身死,警报声忽然大作,黑格在通讯里迅速说道:“有搜查队接到警报,正往这边赶过来,楼里的保安也全都动起来了。”
哈珀的通讯立刻拨了过来,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焦急,“快出来,我们在楼下等着!”
燕衔川把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手里的枪拿了过来,分给鹿鸣秋一个。
黑格还在不停地实时通报保安的动向,燕衔川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可以跳楼。”
这个高度摔不死她。
鹿鸣秋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过去,她们可没带任何防护措施。
“我已经好多了,他们想要快速赶到,就不会切断电路,把从电梯上来的敌人解决,我们直接坐电梯下去就可以。”
“我的异能需要看到目标才能使用,你掩护我,解决掉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鱼。”
燕衔川被瞪了一眼,咽下了嘴里的建议,却依旧在小声嘟囔,什么跳楼真的很快之类的话,被鹿鸣秋又用警告的眼神看过去,才闭上嘴。
她现在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打了个滚儿再被捞上岸一样,头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头,被她向后捋了捋,鲜血湿润黏腻地渗透衣衫,背后更是不堪入眼,红的白的夹杂着细碎的肉块挂在衣服上,血腥气比屠宰场还要浓。
她眨了眨眼睛,一滴血珠沿着睫毛抖落下来。
“哎呀……”她说,“我想洗澡。”
鹿鸣秋决定假装没听到。
三台电梯几乎是同时上楼,因为塞拉博士住在这儿,东野家又增派了不少人手,电梯门一开,十多个人一起冲了出来,手里都捧着枪,向前瞄准。
燕衔川把沙发罩团成一团,对着走廊使劲一扔,密集的枪声响彻楼道,鹿鸣秋趁此机会,以蹲着的姿势,悄悄探出头,精神力沿着空气的波纹蔓延,保安们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摔在地上。
“解决了,快走。”
燕衔川手速飞快地扒下他们身上的防弹衣,扔给鹿鸣秋一件,还顺手抓了几颗□□。
电梯在二楼停下,她们跑出来,燕衔川把拉掉保险栓的□□顺着楼梯扔下去,爆炸声中,二人冲向走廊的窗户,燕衔川在前面撞窗开路,鹿鸣秋紧随其后。
楼下是花坛带,灌木丛做了缓冲,按照以往的训练,两层楼的高度对鹿鸣秋而言并不会造成伤害,但她受了异能者保镖的一击,内脏受损,下坠的冲击让她又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鹿鸣秋踉跄了两步,差点儿摔到地上。
燕衔川一把捞住她的胳膊,才止住她向前倒下的趋势。
阿特莫尔在街上按着汽笛,燕衔川甩手把人背在背上,就冲着路边跑去,她甚至还有余力吐槽,“你的腿有点儿太长了,你看,我们差不多高,这时候就很不方便。”
“我后背上沾了好多东西,现在全蹭你衣服上了,你有洁癖吗?好像是没有,但好脏啊,我想洗澡,她的脑子是臭的,不想让它在我的身上待,万一传染我怎么办呢?”
鹿鸣秋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把这个归功到谁的头上,她闭了闭眼睛,“……再坚持一下,回去就洗,好吗?”
这一刻她好怀念那个发病时不爱说话的燕衔川,而不是现在这个逐渐兴奋起来的话痨版。
背了个人,燕衔川速度丝毫不减,还比她们两个分开跑的时候要快上几分。车门早已打开,她把鹿鸣秋往后座里一扔,自己也钻进去,屁股还没坐稳,阿特莫尔就踩下油门,轮胎急速转动,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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