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队的人见状连忙跳上车紧追不舍,一排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完全视交通法于无物。
“根本没甩开,你会不会开车!”哈珀看着后视镜里一直跟着的黑车,在副驾驶骂道。
“我油门都踩到底了,人家的车比我的车好,没办法啊。”阿特莫尔辩解。
“车里有枪吗?”燕衔川问。
“有,后座下面就是。”阿特莫尔说,“你不会是想打回去吧,我没带那么多子弹啊!”
燕衔川弯着腰伸手掏了掏,掏出一支□□,架在椅背上瞄准身后的车流,她目光专注,神态严肃,一副顶尖狙击手的架势,前排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
砰!
一枪,只有一枪,哈珀紧紧盯着后视镜,生怕错过了精彩镜头,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追击的车依旧在开,窗户都没碎。
哈珀:?
燕衔川推了推鹿鸣秋,“还是你来吧。”
自己和对方都在动,中间还有其他车辆阻挡,这种高难度狙击有点儿超出她的实力范畴了。
她瞄是瞄准了,车子一晃,子弹就不知道歪到哪儿去。库存不够的情况下,也不能大面积扫射,这种时候只能让训练有素的鹿鸣秋来。
鹿鸣秋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衣襟上暗红一片,都是她自己的血,正软着身子歪倒在座位里,额头布满冷汗。
自从她割掉自己的腺体,身体状况就一直很差,本该好好休养,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期间出了任务,又高强度使用异能,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就算用了总部送来的特效药,仍是没好全。
那个异能者的超声波攻击,就像是撕掉伤口上刚刚结好的痂,让之前所有的恢复全部化为乌有。
鹿鸣秋深深吸了两口气,打起精神,握住枪柄,低声说:“我没什么力气,你扶着我。”
她的手脚发软,但扣在扳机上的手却绝不颤抖,眼神沉静如渊。
燕衔川从背后揽着她,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的小毛病像是忽然消失了。
这人的睫毛好卷,她忽然发现。
她们有过很多次对视,两个人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但燕衔川之前从不注意对方身上的细节。
她的确是经常凝视鹿鸣秋的脸,在拍摄综艺的时候,可画面只停在眼里,根本没进入大脑。
她觉得鹿鸣秋这个人很有意思,很矛盾,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比起她的外表,燕衔川更在意她的内在。她也知道鹿鸣秋长相很美,不过这一刻,燕衔川才恍然间觉察到她美在哪儿。
两个人都戴着面具,鹿鸣秋明亮的蓝瞳也变成了棕色,只有卷翘的睫毛像是舒张的花瓣,静静躺在脸上。
鹿鸣秋扣动扳机,后坐力将她的身体撞进燕衔川的怀里。
在车辆打滑的骚乱中,她再次调整好姿势,做出瞄准的架势。
再一枪,子弹精准穿透了驾驶员的脑袋。车子打横堵在路上,把后面的部队拦了下来。
“干得漂亮!”哈珀大声笑道。
鹿鸣秋放下枪,把自己塞回座位里,“搜查队的人也在赶过来,我们要躲开道路监控。”
“小问题。”阿特莫尔吹了个口哨,“你枪法也太准了吧!”
“还好。”鹿鸣秋说着,眉头因痛楚而皱起。
她偏过头,对上燕衔川的视线,只因这个人的目光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嘴唇张开。
糟了……鹿鸣秋想着,下一刻,燕衔川以极其饱满的情感念诵道:“它在静待霜降的日子,一旦北风吹起,便披上鲜艳的泰尔紫。”
“造物主!我可以开花吗?”①
鹿鸣秋深深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前排的两个人互相对视,眼神奇异,有点儿想问,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显出一种大写的尴尬。
不应该自暴自弃,放任自流,鹿鸣秋这样想着,她重新睁开双眼,眼见着这人又要说些什么,立刻打断说:“回去要不要吃布丁?”
燕衔川即将出口的诗歌立刻换了词,“要!”
效果显著,燕衔川不再诗朗诵,而是开始报菜名了,一连串的甜点从她嘴里溜出来,布丁蛋挞司康慕斯蛋糕……
末了用一种等待夸奖且洋洋得意的目光盯着鹿鸣秋,后者心领神会,说道:“多亏有你,此次行动才这么顺利,想吃什么都行,我请你。”
燕衔川就高高兴兴地坐回去,不再用热切到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她了。
反馈,鹿鸣秋又抓到了一个和这人相处的窍门。
对方需要积极的正向反馈,需要夸奖和称赞,这能有效地稳定住她的情绪。就像是一个锚点,将她固定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从她以往的观察来看,燕衔川是个不会在意别人眼光和看法的人,她要是在意,就不会堂而皇之地不分时间地点去诗朗诵,去胡言乱语,这样的表现也符合她的病情。
这是个极其自我的人。
那她想要得到正向反馈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鹿鸣秋越看她越觉得她身上有着很大的谜团,这点不合理不是一句简单的失忆和精神变态就能解释的。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狄金森《我要开花》,大意就是称赞坚定自我,不在意旁人嘲弄和阻拦,大胆开花做自己的人天然高贵。
鹿鸣秋(制定计划)(制定计划)(制定计划)
燕衔川(睡着了)(忽然醒过来)(擦擦口水):什么?出发了吗?
鹿鸣秋:你这样这样,然后我这样这样,你再这样这样,明白了吗?
燕衔川(点头):知道,我是个肉盾打手!
*曲海大厦*
燕衔川:野兽冲撞!彻底疯狂!!
第26章 爆浆番茄7
撤离路线是阿特莫尔制定的, 作为常年混迹在夜城的赏金猎人,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就如同一个人熟悉自己的胳膊腿一样。
哪儿有地道,哪儿是检修路线, 哪儿没有监控摄像,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中途还换了两辆车, 确保车牌号不被追踪。
新车后座有好几套衣服,挡板升上, 两人换上干净的外套, 把假发摘掉, 和脏衣服一起扔进袋子里,起码从外表看上去不像是刚在血堆里打完滚儿出来。
“靠,前面设了路障。”阿特莫尔锤了一下方向盘。
再往前开就是西区,被称作下等人的老鼠窝, 赏金猎人、流浪者家族还有一些小□□聚集的地方。东野家在这儿设关卡, 真有种鱼塘撒网的感觉。
燕衔川透过车窗看过去, 路口被横着拦上, 十来个人守在旁边,手里都抱着武器, 每辆车都被拦下来审讯一遍才放过。
“他们有权利拦截市民吗?这应该是违法的吧。”燕衔川仿佛一个遵纪守法的友好市民般发出疑惑的声音。
“在夜城,东野家就是法,政府的人不过是他们的走狗。”阿特莫尔嗤笑一声, “别说设路障, 就是把西区整个炸了,搜查部的人敢放个屁吗?”
“我们已经被看到了,现在倒车立刻就会被视为有嫌疑, 监控没拍到, 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 大家稳住,不要露馅。”
阿特莫尔放慢车速,缓缓停住,车窗摇下,他把胳膊肘搭在上面,好奇似的问道:“这不是希尔队长嘛,好久不见,你怎么还干起拦路的活了。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穿着紧身作战服的女人垂眼看过来,干练得如同漫步的猎豹,“例行检查。”
“你刚刚去哪儿了,我要看行车记录。”
“送个货,赚点儿外快。”阿特莫尔伸手在显示屏上点了几下,调出行车记录,大大方方地给人看,一双眼睛深情又挑逗地凝视着对方,低声说,“有没有时间,要不要约一次?就喝点儿小酒,我保证。”
希尔的视线从车上的另外三个人身上略过,警告式地看了他一眼,“不约。”
她直起腰,对后面的人摆了下手,横杆升起,“少干点儿违法的事。”她说着,手从车上移开,向后退了一步,去审查下一辆。
前面后面的车都是车门大开,后备厢也被检查一通,他们就只是简单看两眼,这都不能用放水来形容,简直是泄洪。
几人还没问,阿特莫尔就自己开口解释道:“人脉,这就是人脉!”
哈珀哼笑一声,嗤之以鼻的态度一览无余。
安全屋是阿特莫尔的一个据点,一个两层的小楼。一楼堆满了各种杂物,翻倒的椅子,汽车发动机,各种乱七八糟的修理工具摆了一地,简直像个仓库,哈珀见状翻了个白眼,“男人。”
“嘿!我可听到了。”阿特莫尔在前头高声说道。
“现在安全了,来说说怎么搞成这样的,不是说不会闹出大动静吗?”阿特莫尔搬过来几个椅子,唉声叹气地说,“路障都设到西区来,估计全城都在戒严了。”
“塞拉博士脑袋里的芯片自爆了。”鹿鸣秋说。
“本来按照计划,哈珀会带你们出去,假装无事发生,现在凭空少了两个人,东野家一定会查到她头上。”阿特莫尔还要继续说,话却忽然被哈珀打断。
“无所谓,反正我也赚够钱了,早就想离开这儿,就是一直没打定主意,现在正好。”哈珀耸了耸肩,像是不在意的模样。
阿特莫尔又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反正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我去买点儿饭回来,风头没过之前,你们就先在这儿待着,尽量别到处乱走。”
“我们去洗个澡。”燕衔川说。
鹿鸣秋如同屋檐下摇摇欲坠的风铃,脚步虚浮地走进卧室。
“你需要治疗。”燕衔川提醒道,“有药吗?”
“据点有,已经通知金环送过来了。”鹿鸣秋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墙,呼吸是勉强的平稳,“你去洗澡,我待一会儿就好。”
脆弱。
她像是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雏鸟,绒毛沾着露水,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还要保持平静不露怯,不让自己被掠食者发现。
燕衔川望了她一会儿,抬脚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从花洒里流出,浇在她的头顶,干结成块的血痂被热水融化,沿着身体淌向地面。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回想起在车上的一幕,属于鹿鸣秋的身体重重撞进她的怀里,带着血腥气、火药与枪油的味道。
她很瘦,也很轻,演员的身份让她严格控制自己的体型,平时给燕衔川买的甜点,她一口也不动。
就是这样看似娇弱的躯体中,迸发出令人侧目的坚韧信念,她瞄准时那样专注,眼神里透着淡淡的杀意,更多的是一击即中的自信。
就像是一株吊兰,有着柔弱无害的外表,实际根须蔓延,将花盆的所有空间都侵占。
她思考鹿鸣秋的时间有些太久了,燕衔川猛然惊醒过来,皱了皱眉。
她在怀念什么,那连半个拥抱都算不上的触碰?只有高情感需求的人才会喜欢肢体接触,喜欢与同类进行亲密的互动。她不喜欢,也对此不感兴趣。
燕衔川思索了一会儿,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长时间没有接触其他人的身体,心里觉得异样并且不经意地回想是正常现象。
就像是一个人总是不晒太阳,突然中午出门逛了一圈,觉得不适应一样。
下好结论,她继续清洁身体,对着镜面嘴角上扬,还哼着歌。水声和歌声一起穿过隔音不好的磨砂玻璃门,钻进鹿鸣秋的耳朵里,唱歌的人音准极好,她不用费力就辨认出,这是《卡门》的调子。
看来今天的场面让她很高兴。
精神变态很容易对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感到无聊。鹿鸣秋有时候会在心里把燕衔川当成被圈起来的肉食动物,对方野性尚存,饱餐一顿会让她平静顺从,但谁也不知道这份饱足感能持续多久。
如果她失去兴趣呢。
燕衔川洗完自己,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浴室,鹿鸣秋依旧在地上坐着,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她走到这人脚边,蹲下身子,歪着头去看。
“金环到了,你去拿一下药好吗?”鹿鸣秋忽然开口。
“可以。”燕衔川说。
为了不被外面的人发现,她从窗户跳出去,轻巧落在地上。内脏受的伤对她而言无伤大雅,在远超常人的自愈能力下,现在只剩闷闷的异样感。
她走到路口,从戴着帽子的金环手里取回一个小盒。
“黄雀还好吗?”金环说,面上很担忧。
“应该还可以。”燕衔川想了想说,“还活着。”
金环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忽然又想起黄雀之前给他们打过预防针,说这位叫礼貌饼干的新成员,脑回路有些奇特,她说的话一律不用放在心上。他脸色复杂,“你……算了,让她好好休养。”
“谢谢关心,你也是。”燕衔川说。
金环转过头,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燕衔川沿着排水管爬上二楼,顺着打开的窗户钻进屋里,鹿鸣秋抬起头来看她,她的脸色无比苍白,像是在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
盒子里是一支针剂,燕衔川去洗了下手,“这要扎在哪儿呢?”
鹿鸣秋把胳膊摊开,轻飘飘的话逸散在唇边,“这儿。”
她的皮肤很白,淡紫色的血管躺在皮肤下面,如同攀爬在墙上的紫藤。
燕衔川用酒精擦了擦那一小块皮肤,左手握上她的胳膊,右手拿着针管,将针尖对准血管缓缓刺了进去。
药液被全部推入体内,燕衔川把空掉的针管重新放回盒子里,看了一会儿重重喘息的人,她说:“我可以帮你洗澡。”
呼吸声停了一瞬。
“你身上的血都干了,”燕衔川说。
“谢谢你,我自己可以。”鹿鸣秋扶着墙站起来,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她的喉咙里,但她最后只吐出来两个字,“谢谢。”
她慢腾腾挪去浴室,燕衔川默默盯了一会儿她的背影,确定这个人的确不需要自己帮忙,她才躺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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