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晚之对上父亲的眼神,心像是被刺了一下,“我是真心喜欢小云的。她和别的人都不一样,是真的懂我爱我,而不是爱燕家的权势地位。”
“我知道家里有意让我联姻,但是我不想娶别人。”他痛苦又饱含冀希地说,“假如林家和我们旗鼓相当,我想着,伯父就能让我和小云联姻了。”
话音一落,他的亲生父亲目瞪口呆,已然震惊到失去了语言能力。
“你……我……你你……”
“你这个畜生!”三叔一个暴喝,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你脑子被狗吃了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燕晚之被他打翻在地,心中悔恨,委屈交织在一块,索性伏地痛哭,“……我和小云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把这个问题拿去问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回答肯定都一样——什么?你怎么今天有心思和我开玩笑了。
要这么个所谓真心,所谓相爱,有什么好处吗?
如果你要说,有个真心爱人,下一任燕家主就是他,这就简单了,所有人立刻马上当场就会冒出一个爱得要死要活的人。
燕闻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说:“起初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还很欣慰,以为你要拉拢其他势力,为自己博取家主之位。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为了一个女人。”
“晚之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鼓励大家争斗的前提是为了家族发展,为了选出一个最优秀的继承人。你们彼此斗争,虽说各有手段,但都堂堂正正,不伤和气,彼此的初衷都是一样的,是为了家族!”
他虽然还是坐着,脸上的笑却消失了,目光一扫,不怒自威,“身为燕家子孙,背叛祖训,损害家族利益,只为自己一腔私欲,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悌的子孙,怎么配做我燕家人。”
“念在我们尚且还有叔侄情分,这样吧。”燕闻微微一笑,温声说,“让你和那个林家的女儿一起上路,也算是看在你从前为家族付出过心力的份上,只是祖坟就不能让你进了。”
燕晚之猛地抬头,目眦欲裂,惊声叫道:“大伯!”
燕闻摆了摆手,先前拖他上来的两个人又从角落冒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三叔张了张嘴,看着自己儿子满地乱蹬的血痕,看着他求救惊恐的双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退了回去。
我有几个子女来着?他想着,转眼看到另一个女儿正望着他,很担忧似的。
无所谓了,反正是个小畜生,没了他有的是儿女替他分忧。
眼看着燕晚之被拖走,注定要死,站着的这些同辈之人,也没一个冒出来替他求情的。
燕知棠偷偷觑了大哥燕明景一眼,见他一副天塌不惊的表情,心底嗤笑。
装,真能装。
谁不知道燕晚之和他走得最近,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犯蠢,被父亲直接下令杀了,他心里指不定多吐血呢。
燕知棠无声哼笑,垂下眼睫。
“燕家经过大小数不清多少次的局势更迭,仍旧屹立不倒的原因是什么?是团结。”燕闻环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燕晚之若是真非要娶一个女人,最多也就说他一句糊涂,但既碍不着家族,娶就娶了,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怪只怪他吃里扒外,荒唐透顶。”
他捻了两下佛珠,视线移动,停在自家二儿子身上,笑道:“寻归,你去把林家也清掉。”
燕寻归气质温和,和他如出一辙,同样有一双桃花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父亲。”
“若是再有这种两情相悦的好事,要同我说,我是家主,但也是你们的长辈,是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
燕闻拂了拂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叹息着说:“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在家中歇下,明天再走吧。”
这就是此间事了,要赶人的意思了。
众人齐齐离去,燕知棠也跟在其中,只有燕寻归留在后面,慢了众人一步。
她不知道的是,等所有人都走了,这位二哥微笑着说:“父亲真的准许……两情相悦?”
燕家主靠在太师椅上,不咸不淡地说:“当然不会,燕家不留蠢人。”
满脑子情爱之事,为了爱人不顾家族大计,不是蠢人是什么?
此时此刻,这个他们心里规定的蠢人燕衔川,正在一板一眼地跟自家心上人重复之前席上的事。
把每一句话,每个人的反应,都事无巨细地复述了出来。
鹿鸣秋听完她的话,立刻说道:“这是个机会。”
她眸光闪动,“燕家水泼不进,渗透的人根本坐不上高位,触摸不到核心。”
燕衔川立刻表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来做内奸。”
鹿鸣秋虽然心中思考着计划,但听到她的发言,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要太上道了。
这人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会做得滴水不露,谁都发现不了。”
“这倒不急。”鹿鸣秋笑着说,“你就算是燕家人,一时半会也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最先要做的是,怎么让燕家主不把你用过就扔,怎么让他看到你的价值和能力。”
考虑到她从前的名声,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能有突破口已经非常棒了,千万不能急躁,一定要徐徐图之。
燕家主这个人,委实可怕。
鹿鸣秋看过他的资料,虽然不多,但只是只言片语,也能从中窥探出当年的血雨腥风来。
他也是私生子,早早被接到上任家主身边,和其他子嗣一起教养,像是养蛊一般。
和他同辈的人,只剩下三个。
而前任家主,则在他继任以后的半年后就急病去世了。
上面语焉不详,但燕家是军火生意起家,哪个人不是从小就摆弄枪炮,身体素质差的,早就退出竞争了。
能坐上家主位置的人,体质会差吗?
燕闻的年纪和前代家主退任的时候差不多,怎么他还精神抖擞,神采奕奕,说出去是三十来岁也有人信呢。
燕家,非常棘手。
“我一定好好表现!”燕衔川认真地说。
鹿鸣秋一看她这样,脸上的笑就止不住地溢出来。
“我相信你。”她说,“好啦,时候不早,也该收拾一下睡觉了。”
两个人是分开洗漱的,但洗漱可以分开,睡觉却分不开,这里只有一张床。
好在也不是没睡过,一人一张被子,各躺各的。
关了灯以后,房间就暗下来,帷帐放下,这张床就成了一个小天地。
心上人就躺在手边,呼吸平稳,难以忽视。
燕衔川翻了个身,用气音小声说:“要牵手吗?”
鹿鸣秋:?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燕衔川重复一遍,“要牵手吗?”
鹿鸣秋顿了顿,同样小声回道:“不要得寸进尺。”
“我知道了。”燕衔川说,“所以牵手吗?”
鹿鸣秋闭了闭眼,转过头一看,这人的眼睛即便在暗中也闪闪发亮,里面眼巴巴的全是祈求。
鹿鸣秋:“……牵。”
作者有话说:
燕家主:家族不留恋爱脑!
燕衔川:好的。
燕家主:家族不留吃里扒外的叛徒!
燕衔川:好的。
燕家主:家族不留不懂做生意的蠢货!
燕衔川:好的。
燕家主:?(发疯)怎么会有人听不懂人话啊!
燕衔川:虽然我不是学医方面的专家,但我还是想要发表一下我的观点,在我仔细看过你的问题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如我一开始说的,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第68章 逐日之蛾5
第二天是祭祖大典, 两人早早被仆从叫了起来,简单吃了几口早饭后,就开始整理自己。
换上礼服, 化妆,做造型。燕衔川被按在椅子上坐了一个来小时才结束, 但不得不说,好看。
妆容很自然, 也看不到什么痕迹, 五官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就是不一样了,具体要说还说不出来,就像是升级版的她。
而鹿鸣秋的外貌向来出众,经过他们的手, 整个人更是拔高一层, 甚至有种真实暴击的感觉。
——至少对她来说是。
从前的燕衔川:容貌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现在的燕衔川:真香!
她小步蹭到鹿鸣秋身边, 专注地凝视着她, 大声说:“你今天好好看。”
鹿鸣秋……要怎么说呢,她心中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这是一个求爱的人, 也是一个示爱的人。她大胆,直白,坦荡地把自己的想法和欲求通通摆在台面上。
以常理来说, 一个率先坦言爱意的人, 在两者的关系中无疑是落了下风的。一旦言明,就等于给自己拴上了锁链,再把另一端放到对方手里, 任凭她支配, 纵容她借着爱的东风, 踩着自己的身躯,去做任何对方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而自己只有无条件的遵从。
而鹿鸣秋,可能坏就坏在她太容易心软,道德底线也太高上面。
要她对燕衔川说两句狠话,还没出口就先考虑上后者的心情。
万一我的话严重了,伤了她的心怎么办?她也没做错什么,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表达自己的喜欢难道有错吗?
何况燕衔川非常有分寸,她总是卡在最恰到好处的点上,所有的言行都不逾矩,也不激进。
她提的要求过分吗?不过分。
那答应她又能怎么样呢?自己会受到什么侵害吗?不会。
那要是不答应呢?她可能会难过到死。
所以在对方进攻的步伐上,鹿鸣秋屡屡退让。但她也不能总是妥协,须知道还有个词叫引狼入室。
而她的本性,也不允许自己逃避。遇到问题,当然要解决它,遇到困难,当然要迈过去。
怎么解决……她对上这人坦诚喜爱的双眸,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
难不成她还能直接把这人杀了?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别开玩笑了,她又不是燕衔川翻版。
“你可不可以……”别缠着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收敛一点?”
——让我喘口气。
有时候她真恨自己对情绪的感知太敏锐了。
果不其然,燕衔川就像霜打的茄子,枯水的玫瑰,失魂落魄,伤心欲绝地说:“我连夸夸你都不行吗?”
倘若能把她拎起来挤一挤,忧郁悲伤的眼泪定会像吸满水的海绵一样急不可待地涌出来,让北海的水平面都上涨三公分。
鹿鸣秋怎么办,她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衔川不说话,垂着头,像是委屈到了极致,连说两句话也变成了一件困难重重的事。
鹿鸣秋:“……”
鹿鸣秋:“你夸你夸。”
燕衔川这才“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又凑到她面前去,“好看!”
她是引颈受戮任人宰割的弱势方吗?鹿鸣秋纳闷地想,怎么瞧着我才是被动的那个呢?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的时间,因为已经有人来催促提醒她们,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
祭祖是一件大事,尤其在燕家这个崇尚传统的家族。
能来的,叫得上号的家庭成员,只要是有行动能力的,就一定要过来,此刻通通汇聚在一处,几乎填满了整座广场。
哪怕每一辈的权力争夺上,流血事件时有发生,但在时间的推延下,燕家的人丁不可谓不兴旺。
很多,太多了。
燕衔川按照排行的顺序,和鹿鸣秋一道站在队伍里。身前是四姐燕知棠,后面是八妹燕扶风,十妹燕知水。
十妹是omega,家宴的时候不和他们坐在一起,和其他未婚的omega坐在一处。
至于她前面的小九,当然是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omega,就不算是燕家人,家宴和祭祖是不用来的。
至于燕衔川往前的老五,已经死好几年,恐怕骨灰都要发霉了。
他计输一筹,办事出了差错,被家主下令剥离职位,赶出竞争场。后来么,没过多久就死于车祸,至于这个车祸是真意外还是假意外,没人在意。
一群人就这么排成排,浩浩荡荡地走,燕闻家主领头。
燕衔川在心里点评:像是旅游团。
区别在于,这个团实在太过于安静了。除了丝竹声外,没有任何人声,所有人都表情肃穆恭敬,一路跟着走了快一个小时,来到一处木楼前。
燕闻:“敬香。”
说着,就有一小队人,手里拿着香,给每个人手里挨个发上一支。
燕衔川手里的一束香和家主手里的相比,一个是孙子辈,一个是爷爷辈。
不过香气幽微,并不刺鼻,也不烟雾缭绕,随着燕闻的话音,所有人齐齐鞠躬,倒是很有一种庄严氛围。
敬过香后,另有侍从每人抱着一鼎香炉,让人挨个插了以后,就把香炉按顺序在台上摆好,一共摆了三排。
燕衔川抬眸扫了一眼大敞开的楼门,里面的灵位密密麻麻,层层向上,几乎形成一座通天塔。
燕家历史悠久,不可能所有人都有进宗祠供奉的礼遇,只有历代家主,和对家族有巨大贡献的人可以进,即便如此,也仍旧有这么多人。
她收回视线,听燕闻家主念诵祖训,然后有开始介绍家族历史,历代功勋。
秋日的太阳没有夏天毒辣,热力却不可小觑。大家都在太阳底下站着,没有遮阴,却也不见谁动一动,晃一晃,吵吵一句我太热了。
如此又晒了一个多小时,燕闻才发言完毕,又领着众人步行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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