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迹发现了他的动作,解袋子的手一顿,问他:“你在干什么?”
“去买宵夜。”夏时阮如实回答道。
谢迹就又看了他一眼,问:“饿了?”
夏时阮点点头。
谢迹又问:“想吃?”
夏时阮看了看桌上的袋子,接着点头。
“那就来。”谢迹扒了扒塑料袋,从里面抽出另外一双筷子,说,“买了很多。”
桌上装食物的袋子,的确不是一个人吃的量,可谢迹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特意买了夏时阮的份,而是刚好夏时阮也想吃,所以他大发善心的同意了。
“啊。”夏时阮愣了愣,说:“谢谢。”
大约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愧疚,夏时阮主动包揽了倒水、擦桌子、掰筷子等一系列劳动,还用开水将筷子烫了一下,再递给谢迹。
递完筷子后,夏时阮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的,模样看起来很乖巧。
谢迹夹了个蟹黄汤包起来,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等我喂你啊?”
夏时阮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谢谢”,才拿起了筷子。
一场计划外的出游,恍恍惚惚的第一天,过得如在梦中。
反而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和谢迹一起坐在酒店里吃热腾腾的蟹黄汤包时,夏时阮才有了一点实感。
他很少熬夜,因此也不怎么吃夜宵。但这碗蟹黄汤包的味道很好。
他没有问谢迹是什么时候去买的,为什么还是热的,随着咬破包子薄嫩的皮,里面的汤汁迸进他唇齿中,令人心生愉悦。
没有人会在享受美食时还维持着坏心情。
两个人虽然安静但并不沉闷的面对面吃完了一顿宵夜。吃完后,出于免费蹭吃后必须做出回报的心理,夏时阮主动收拾碗筷。
谢迹没拦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他忙来忙去。
夏时阮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很专注,头微微低着。
在莹莹月光下,他细白的脖颈弯出一道纤弱美好的弧度,很像最开始令人心动的模样。
谢迹看着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是今夜的风很好,带着点儿初秋的湿润凉意,让人清醒。可又是温柔的,拂在脸上的时候让人想象到情人的手,因此也不至于令人太过理性。
谢迹就着这一点不理性,脑子一抽,问出了句反应过来之后自己都得撤回的话。
“夏时阮。”
“嗯?”
“你那时候……为什么拒绝我啊?”
夏时阮手一顿,愣住了。
“算了。”谢迹站起身来,看起来是并不想得到答案的模样,“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爬山。”
可能是谢迹那个问句,也可能是因为才醒来没有多久,夏时阮后来没有睡着。
索性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他用这个时间来回忆了一下谢迹那个问题发生当天的事情。
谢迹问他“当年为什么会拒绝他”,这个问题的问法,夏时阮其实有一点小小的意见。
毕竟那个时候谢迹才十岁。
就算alpha天生早熟,谢迹也更早的于十一岁时就分化成了alpha,有了性别意识,可这也不代表年仅十岁时的他就真正懂得什么叫喜欢。因此,他所谓的“表白”也不能算作表白,夏时阮的“拒绝”,也就谈不上拒绝了。
起码夏时阮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个时而安静、时而吵闹的夏天,谢迹从一个奶凶的团子长成了一个挺拔的小朋友,夏时阮也成长为了一个更为纤细安静的少年。
又一年夏天,谢迹指着投影屏幕里一个艺人,说:我觉得你比他好看多了。
大屏上正在播放的是一支mv,男主角是目前最红的ega歌星,美艳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材使得无数人拜倒在他的裤子下面。
夏时阮也觉得这位歌星很漂亮,于是仔细端详罢,客观评价:“他比我好看。”
脸颊上还有婴儿肥的谢迹不屑道:“我不觉得。他眼睛没你大。”
过了一会儿,谢迹又说:“而且你分化成ega之后,会比现在更好看。”
夏时阮愣了一下,反问:“那如果我没变成ega呢?”
他觉得谢迹这句话说的有点怪,听起来有点像在夸奖自己,但实际上却是在做一个毫无道理的预期。
谢迹皱了皱眉,说:“不可能。我会是alpha,你也一定得是ega。”
语气笃定的不容反驳。
夏时阮一时无言,只好笑了笑,把这当做他兴之而至的又一句玩笑。
谢迹当然会是alpha,他不管是身高还是体格或是智力,都按照谢家的家族基因循规蹈矩的长着,分化成alpha只是时间问题。
可自己一个家族往前数十代都是beta的人,想要分化成ega,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也不知道谢迹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况且,夏时阮也并没有那么想做一个ega中学里的基础生理课程已经让他懂得,ega是一种身体娇弱、精神力较低、每月都会忍受发情期痛苦的生物,这和他已有的小小理想中未来的自己并不相符。
然而在那天之后,谢迹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样,每天往夏家跑的越发勤快,缠着夏时阮仿佛一个小跟屁虫,连从来都不感兴趣的光子学讲座也会强撑着精神陪他一起看,问几个稀奇古怪的问题,逼着夏时阮讲给他听。
他们仍然是一对关系挺不错的小伙伴,夏时阮甚至觉得,谢迹也许会是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矛盾是在另一个很热的午后发生的。
那天谢迹和往常不太一样,他悄悄告诉夏时阮说,自己要分化成alpha了。
ao结合的上流社会家庭定期带小孩做的体检里,其中一项服务可以精准检测个体c值变化,和腺体发育程度结合起来,判断小孩子的分化性别和时间。
谢迹还不到十一岁,竟然就要分化了,这实在太快了。他未来可期。
夏时阮有些愣的看着他,说了句恭喜。
可谢迹好像并不是来听恭喜的。
他凑近了一点,眼睛很亮的盯着夏时阮,几乎要贴近他的耳朵。
“据说准alpha如果在分化前就咬破伴侣的脖子,破坏他的腺体细胞,伴侣就会有很大的可能性分化成和自己契合度更高的ega。”
“上周去体检的时候,我问过医生,医生说,是有这样的说法的。”
“夏时阮。”谢迹连名带姓的叫他,眼睛里面是某种不容置喙的、夏时阮看不懂的坚定,“我咬你行不行?”
夏时阮眼睛睁大了。他觉得这实在太荒唐了。
可他还没搞明白这又是谢迹想出来的什么新玩法,还是一个什么恶作剧,又或者他呆愣的表情看起来就像默认,总之谢迹靠近了他的脖子,做出了丛林里猛兽想要捕猎的姿势。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陌生的恐惧感瞬间席卷了夏时阮的全身,令他眼前发白、头皮发麻,从脚底冒出一股凉意,直至浑身僵硬。
这股僵硬在谢迹愈发贴近他脖子时解除了大概是人处于极度慌乱时会迸发出很大的力气,于是细细的胳膊猛力一推,谢迹一个没有防备,被他推了个跟头,额角磕在床沿边上,居然很快就渗出了一丝血。
而夏时阮仍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捂着眼睛,努力的压抑下那股莫名的心悸,喘气声中带了点哭腔:“……我不要……我讨厌你……”
谢迹坐在地上,木愣愣的看着夏时阮,察觉了他手臂不明显的抖,也听到了他断断续续的,一直很可怜的喃喃着的“讨厌你”和“我是beta”。
半晌,他伸手摸了摸额头,眼神冷了下来。
天快亮的时候,夏时阮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想。
好奇怪,谢迹当年那不靠谱的预期,居然真的成真了。
他姗姗来迟的分化成了一个ega。
虽然晚了一点,但在并没有被谢迹咬上那一口的前提下,竟也诡异的,疯狂的爱上了他的甜味信息素。
霞山之旅结束的还算圆满,回c城的前一晚,陈荣新神神秘秘的敲开夏时阮的房门送他礼物。
是一个挺眼熟的小瓶子,夏时阮看了两秒,辨认了出来,陈荣新就很高兴的一把将它塞进夏时阮怀里:“昨天就看出你喜欢了,给。”
夏时阮有点磕巴的说了句谢谢,收下了那瓶仿真香水。
“不谢!”陈荣新说,“刚又去镇上逛了一圈,买了点纪念品。其实都没什么好买的,就是还想吃一次那个蟹黄汤包来着,那个好吃,可惜白天都不开门。”
“蟹黄汤包?”夏时阮问。
“是啊,昨晚和谢哥去镇上的路上发现的家店,好像只在晚上开。”陈荣新说,“不是给你买的吗,你没吃着?”
夏时阮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给我买的?”
陈荣新说:“是啊,那天晚上不是你没来吗,宵夜也没吃,怕你醒了饿,所以特意去买的。”
还没等夏时阮说话,陈荣新就摸着下巴感叹,“你俩这是和好了?不是……我是说,我之前还以为你俩掰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不在一起玩来着。其实这回你会一起出来,我挺惊讶的。”
夏时阮还在琢磨他上一句话,怔愣几秒,笑了笑,说:“……我们本来也没有吵架,没有什么需要和好的。”
这话说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可是那本来也算不上吵架……吧。
“哦哦哦,”陈荣新也没深问了,说,“我就说嘛,肯定是谢哥自己在那闹别扭呢,他这人就是这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你带高阿姨做的甜点分给我们吃,特么多给了我一块他都要不高兴!幼稚!”
陈荣新就是少根筋,成天乐呵呵的,说谢迹幼稚,其实自己也没差多少,没笑两声,脑袋顶上就被人薅了一把。
他被薅的差点一个跟头,刚要骂,回过头,就看到自己刚刚诋毁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谢迹眼睛没看陈荣新,话却是对他说的:“你说谁幼稚?”
“……我,我幼稚。”陈荣新十分口是心非的屈服了,分别看了一眼这两个气氛突然变得很怪的人,觉得自己可能的确是有点话多,“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聒噪的人走了,走廊顿时安静了下来。
谢迹垂眸看着倚着门框发呆的人,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杵着干嘛?”
夏时阮抬头看他,抿了抿嘴唇,说:“谢谢你。”
“又谢我?”谢迹问他,“这次要送什么谢礼啊?你们光子系的大课资料?”
“……”夏时阮察觉到他语气里对自己上次选择的礼物的不满,立刻辩解道:“我送你的那个是全校通用的,马上要期中考了,你一定可以用得上。”
谢迹笑了声,这次没嘲讽了,还算认真的说了句“行”。
夏时阮觉得自己嘴巴很笨,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可是面对面站着,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刚想转身进门,谢迹却叫了他一声。
“夏时阮,你别动。”
夏时阮很乖的停住了。
谢迹俯身过来,挨近他,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脸上,然后伸手
揪走了他头发上挂着的一小团毛毛,掀起眼睛瞥了他一眼,吹走了。
“……”
夏时阮心脏跳停了一秒。
而他刚刚屏住了呼吸。
所以他很确定,这一秒至少跟信息素无关。
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夏时阮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讨论组。
讨论组里加上他一共十多人,夏时阮翻翻列表,唯一只认得出来谢迹那个辨识度很强的鬼脸头像。
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在聊一个不知道什么的话题,聊天框里正一个一个的往外蹦表情包。见有新人进群,马上就有一个id名叫“一闪一闪小新新”的人打招呼。
一闪一闪小新新:阮哥你来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荣新连打字都自带音效,但结合这句话以及他的id,夏时阮还是很快就认出他来了,并且猜测到了这应该是上回去霞山那一波小伙伴的群。
夏时阮:……嗯。
除了各类年级群和项目讨论群,夏时阮很少加入这种类型的讨论组,说完了一个“嗯”字以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切换过去继续翻列表。
再切换过来时,屏幕下方就又多了十几条消息的气泡,和一个小小的。
石椅子:夏时阮学长,加你好友了,通过一下?
下面都是一长串表情包调侃,那些表情包大多数很怪,但配的字又很搞笑,夏时阮一个一个滑着看,还保存了其中几个。
石椅子让他们别他妈起哄。
看到这条消息,夏时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了这个人是谁,切出去一看,果然通讯录那边有一个新好友图标。
对于石漪这个人,夏时阮说不上是一个什么样的观感,看起来好像很浪荡,又好像不是真的那样。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同一个学校里面的学妹,夏时阮没想多少,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几乎是与夏时阮按下通过申请键的同一秒,群里又多了一个人在说话。
谢迹:石椅子
谢迹:?
看到这个问号,夏时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点心虚,就好像被逮到了什么似的。
石椅子:……
石椅子:干什么?
可大约是谢迹那个问号的含义太好懂,下一秒,石漪就发了张截图到群里,显示夏时阮已经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并且嘲讽谢迹说“学长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像个小学生一样”。
谢迹并没有理会石漪的嘲讽,而是很快给夏时阮发来了私聊。
谢迹:你把她删掉
提出的要求认真的像一个不许小伙伴跟别人玩的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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