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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忍不住笑出了声，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
他转头看向傅今远。
“它叫什么名字？”
难怪傅先生完全不觉得惊讶，应该是傅爷爷养的。
“叫灵犀。”
沙哑年迈的嗓音传来，迟暮望向门口。
杵着拐杖的老人步履稳健，面带笑容看着这里。
“你们回来了，这小家伙又在闹呢，老远我就听见了。”
迟暮拎着手里的礼品袋，有些拘谨地站直身子，礼貌和他打招呼。
“傅爷爷好。”
迟暮第一个见的傅今远的家里人是他的爷爷，和蔼又慈祥，招手让傅今远把迟暮带进屋里坐坐。
刚落座客厅，听到佣人低声说，傅昱和苏杳也到了，傅今远的爸妈。
迟暮对他们的印象止步于上次的寿宴。
再次见面，迟暮站起来喊了声，“叔叔阿姨好。”
傅昱坐在沙发一侧，他或许刚结束工作，身上的西服还没换下，脊背挺直，气势沉稳。
偶尔扫向迟暮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不怒自威。
他眉眼间与身旁的傅今远极为相像，即便沉默不语，也仿佛蕴着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冷意。
“坐吧。”
迟暮乖乖坐在距离傅昱最远的地方，说不出来有点害怕他。
傅昱身侧的女士眉眼秀丽，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温婉的气质扑面而来，是傅今远的母亲苏杳。
她头发整齐地盘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苏杳微笑着和迟暮说，“你们还没吃饭呢吧，刚好一起。”
佣人上菜。
迟暮深吸一口气，把之前精心挑选的礼物递过去。
“叔叔、阿姨，这是我给你们带的一点心意，不知道合不合适。”
苏杳亲手接过礼物，面上表情欣喜。
“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嘴上虽然那么说，但她看到那条柔软的围巾，眼中满是欣悦。
她拿起来在脖颈上比了比，“颜色和款式我都很喜欢，迟暮你费心了。”
傅老爷子接过茶叶，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开心。
“这茶叶也看着不错。”
傅今远轻轻拍了拍迟暮的后背，感受到掌心下身躯的紧绷。
“暮暮他特意挑的，知道您爱喝茶。”
老爷子点点头，当即把茶叶交给佣人。
“泡来尝尝。”
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温和的表情，他轻抿一口，微微点头。
“嗯，味道醇厚，是好茶。”
苏杳也端起茶杯，浅尝。
“这孩子真会挑。”
他们的语气和神情都温和亲切，没有一点架子，迟暮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随和与友善。
他慢慢坐下来，身体不再那么僵硬，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傅昱神色冷硬，苏杳挽着他的手说了句什么，表情缓和下来，把迟暮送的礼物收下。
用过午饭，傅今远和他的父亲有事要谈，去了书房。
傅老先生有午睡的习惯，客厅就只留下迟暮和苏杳。
“陪我去花园转转，方便吗？”
她说话带着一股南方人的温婉，不会给人很强势的感觉。
迟暮点点头，跟着她在后院里闲逛。
“冬季太冷，许多植物适应不了寒冬的温度，也就搭起了暖棚。”
迈进暖棚，一股温热湿润的气息裹挟而来。
迟暮看见里面栽满了不同种类的花，他只认得出几株平时容易看见的。
踱步到一处，苏杳眼神里满是温柔，抚触它的花瓣。
“这是山茶花，在冬日里开花，特别让人喜欢。当年你叔叔送我时，我一开始没照顾好，它枯萎了。”
迟暮疑惑看着葱郁绿叶的簇拥下，几朵莹白的花瓣，很漂亮。
不是枯萎了吗？现在还好好的，他不懂苏杳的意思。
“后来啊，他怕我知道后难过，你肯定想不到，你叔叔又费了好大劲找来同样的一株，偷偷重新种上。”
说到这里，苏杳的脸上浮现一抹笑，“他现在都还以为我没发现呢。”
她笑容极有感染力，很温柔的类型，迟暮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傅先生的父母很恩爱。
“我和你叔叔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直相互珍惜。看到你和今远在一起，打心底里盼着你们好。”
“也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比我们还幸福。“
迟暮恍惚间，从她身上看见了曾经的徐凝梅的影子，她也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曾经的徐凝梅，目光也那么温柔。
“阿姨，您放心，我会和傅先生好好的在一起。”
又走了一会儿，苏杳累了，迟暮和她坐在亭子里休息。
远处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傅昱和傅今远，他们父子俩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峻，气质相近。
各自的目光看向亭子里不同的人。
迟暮眼角酸涩，低着头用手背一抹。
走到身边，傅今远把他的手拉开，托着下巴，发现迟暮的异样，他不着痕迹把别人的视线拦住。
披上大衣，为他拭去眼角的泪，低声询问，“怎么哭了？”
迟暮并不觉得难过，他只是在看到别人幸福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家人。
与此同时他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家的包容和接纳。
傅今远的亲人都很好。
“傅先生，谢谢你。”
迟暮鼻尖还是红的，整个人裹在他的大衣里面。
傅今远皱眉，脸上表情严肃，“你哪里不舒服？”
迟暮牵着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没有，只是觉得遇到你，我很幸运。”
大概明白是什么原因，傅今远把他的头轻轻掰正，对上自己的眼睛。
“我的家人，以后也是你的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第128章 过往
餐厅，桌上摆满精致的菜肴，迟暮坐在傅今远的右手边，对面是傅昱和苏杳。
傅老爷子今天心情很好，罕见地喝了点酒，最后苏杳劝住。
吃过饭。
苏杳招手让迟暮和她出去一趟，“你傅叔叔有件东西给你。”
她语气说得普通，可迟暮却睁大了眼，在停车场里看见了一辆豪华的银灰色跑车。
苏杳把钥匙随意递给他，“要是不喜欢就换。”
还没等迟暮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又接着说。
“还有，这有一套别墅，已经转到你名下了，是我们私人赠予你的。”
“闲暇时你可以和今远过去看看，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布置。”
跑车加别墅，傅家人给他的礼物。
迟暮嘴巴微微张开，他完全没想到傅今远的家人会如此慷慨。
“这太贵重了，苏姨，我......我不能收。”
手掌被人牵住，傅今远将他拉到身边。
“这是他们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苏杳微微一笑。
“你别担心，我们是真心喜欢你，把你当成自家人。”
“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困难，随时跟我们说，我们都会支持你。”
迟暮的眼眶微微泛红。
隔天，苏杳告知迟暮他们要出国处一些事务，这几天会比较忙碌，让他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安心住下。
迟暮陪傅老爷子待着，直到他睡午觉后，迟暮去院子里喂鹦鹉。
小家伙调皮，玩闹时差点儿啄伤了苏杳，被关在笼子里反省。
迟暮索性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它面前，和它聊天。
“来，灵犀，跟着我念，‘吃饭啦’。”
迟暮一字一顿，说得刻意缓慢。
鹦鹉似乎看懂了迟暮的意图，扑腾着翅膀靠近，尖嘴一张一合。
发出“吃......“
后续的字它不会说。
“没关系，灵犀，我们再来一次。”
迟暮拍了拍笼子，鼓励鹦鹉，就那么玩了大半天。
快要走时，迟暮突然听见一声清晰的“吃饭啦”从它嘴里蹦了出来。
“灵犀，你太聪明了！”
夜里，迟暮洗漱过后，换了睡衣在床上躺下。
手机屏幕一亮，“睡着了吗？”
消息显示来自傅今远。
迟暮爬起来，从窗口望出去，看不见隔壁的房间。
又钻进被窝里，“还没......”
傅今远住他隔壁，迟暮听不见半分动静，闲聊了几分钟，隔一会，对方没再回复。
迟暮听到了门口的走动声，以及沐浴露的气味，傅今远洗了澡，就在他外面走廊里。
想到这里，迟暮倏地把床头灯关掉，房间陷入黑暗。
手机塞到枕头下面，装睡。
第一次以正式身份来傅家，要是被他爷爷发现这些......总感觉不太好。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又轻轻喊他名字，“暮暮，开门。”
迟暮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渐渐的，意识迷糊，真的睡了过去。
......
“起床啦！起床啦！”
窗户被什么东西啄得叮叮当当响。
迟暮揉着眼，打了个哈欠，把窗户打开，正对着的树枝上一只鹦鹉歪头喊他，“吃饭啦，吃饭啦！”
脸上还带着困意，迟暮吸了吸鼻子，“灵犀，早上好。”
看向日历，显示1月22日，迟暮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
今天，是1月22日。
傅今远吃过早餐去上班，迟暮在两个小时后也离开傅宅。
他开车回家。
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雪越下越大。
新闻里报道了雪灾，堵车了，他前方的道路有些模糊不清。
中途，傅今远发来消息，“听爷爷说你回去了？”
他不放心，路上结冰，迟暮才拿驾照不久。
“嗯，我已经快到了，没事的。”
人行道上，路人裹紧厚厚的棉衣，脚步匆匆，每个人都似有归处。
迟暮没点开导航，这一条他永远记得。
拐过一条街，穿过小巷子，停在一家花店门口。
迟暮下车，雪花坠的眼睫上，眨眼融化。
推门进入，馥郁的花香。
店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上前。
“您好，请问您是要挑选送给谁的花呢？”
迟暮稍微把衣领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下巴，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给一个去世的亲人。”
嗓音是干涩的。
店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神情变得凝重，她带着迟暮走到摆放菊花的地方。
“客人，你看这一株白色的菊花怎么样？”
迟暮点头。
“嗯，可以的。”
那人向来不挑剔这些，只要是迟暮买的，他肯定喜欢。
选定了一束白色菊花。店员小心地将花包装好，递给他。
继续开车出发，没再堵车，迟暮在下午两点半抵达五一路，文化巷32号。
停车。
他仰头看，城中村的环境翻新，新刷的外墙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眼。
他记忆深处，这里曾经是一片斑驳、陈旧的景象。
坑洼不平的小路，破旧的房屋，还有四处乱窜的野猫。
迟暮的目光移到那个十字路口，如今已被修建成了繁华的商业街。
看了数秒移不开眼，他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死死咬住下唇。
绷紧的指节泛白，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滚落。
寒冷的冬天，流出的汗滑在脸上很快便凉。
耳畔再度响起，尖锐的刹车声、痛苦的呼喊、剧烈的碰撞......
迟暮扶着旁边的墙，低头，呼吸急促沉重，胸口似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继续往巷子里走。
凛冽的寒风肆意割着他的皮肤，露在外面的脸很快冰凉。
他继续往里走，天气太冷，一路上看不见人。
熟悉的小卖店出现在眼前，店面依旧狭窄。
头顶上杂乱的电线肆意交错，一切都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未曾改变分毫。
经过小卖店，迟暮来到一栋小区门口。
他走进去，机械地抬起腿又落下，继续向上走。
一层又一层台阶，恍恍惚惚，听见了若有若无的欢笑声。
迟暮停下，往上看，楼道里的窗户里透进刺眼的光。
他看见小孩子的身影蹦跳，紧紧牵着一个男人的手。
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高大而温暖。
“乖仔，跑慢点别摔咯。”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充满了疼爱宠溺。
第129章 墓园
迟暮猛地惊醒。
重新看过去，楼道里只有他自己，将围巾往上提起来遮住下巴，呼出的气息冰凉。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被墙上一处奇怪的划痕吸引。
划痕弯弯扭扭的，像是有人不经意间用钥匙之类的东西划出来的，一个奥特曼的形状。
迟暮的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疼痛并不尖锐，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丝丝缕缕地蔓延至全身。
那是他划的，幼年时的他总是很调皮，肆无忌惮。
继续往上，走到六楼603门口。
崭新的装修风格映入眼帘，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格外鲜艳。
门缝里传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门边摆放着陌生的鞋柜和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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