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双腿发软。
葬礼上，迟暮小小的身子无助地蜷缩在角落里。
眼神懵懂不知所措。
周围的大人们在不停地哭泣、叹息，他像是被抽离了情感，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这孩子怕是傻了吧......”
看不清的脸和人影如同潮水般将他团团围住，一张张嘴在他面前开合，吐出尖锐的话语。
“你爸爸去世了，你怎么不难过啊？”
“没良心的，一滴眼泪都不见，啧啧啧，白眼狼。”
“别说了都，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亲戚们的指责、陌生人的议论，像一把把利刃刺向他。
葬礼过后，徐凝梅消失了，不到半年，迟暮收到她结婚的消息。
听说是某家公司的老板，姓严。
再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把他接过去，迟暮看得出来严叔叔家比他们家要好很多，环境好，也有钱。
“叫人啊，妈妈怎么教你的。”
小小的迟暮拘谨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严，严叔叔好......”
严振的目光漠视，冷淡，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幼年的迟暮卑怯又害怕。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迟暮听到门里的人在说话。
“妈妈，待会儿做糖醋排骨好不好嘛？”
“不行，你牙齿蛀虫，医生说不能吃甜的。”
小孩撒娇，“爸爸，我想吃糖醋排骨。”
是和谐的一家人。
迟暮面色苍白，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这套房子，被徐凝梅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别人。
他在门口站的时间太久，寒意一点点渗进骨头。
手脚变得麻木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楼下上来。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呀？来也不提前给我电话。”
叶萱拎着头盔，大大咧咧地走到迟暮身边。
“我跟你说，我刚去参加赛车比赛了，你猜怎么着？我赢了！”
很快，她敏锐察觉到迟暮的异样，眼神里的兴奋被担忧取代。
看向迟暮面前的那扇门，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想进去看看？”
“嗯。”
叶萱的表情有点古怪，“那你最好有心准备，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她说完就敲门。
迟暮来不及酝酿一下怎么开口。
“哈喽，于叔叔，小豪，你们都在家啊。”
她扬起灿烂的笑脸，熟稔地打招呼。
屋里的小孩跑过来，“是叶萱姐姐来啦！”
简单聊了几句后，叶萱和他们说明了来意。
几人向迟暮，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他们一家人很善良，表示可以。
迟暮走进去。
崭新的装修让这里找不到一丝曾经他生活过的痕迹，陌生得让人心慌。
墙上的幼稚涂鸦、地上的小凹痕，都被掩埋在了崭新的壁纸和光洁的地板之下。
他的过去被硬生生地抹去了。
女主人从里屋拖出一个陈旧的箱子。
“当时装修房子的时候，看到这些东西，感觉挺重要的，就想着......也许有一天会有人回来拿，所以一直留着。”
箱子里有玩具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断了的彩笔，和几个小珠子。
翻到下面，画本上还留着稚嫩的笔触，几支小雏菊早已枯萎，还有一张破碎的合照。
迟暮端起箱子。
“谢谢。”
和那家人告别。
叶萱欲言又止，“挺重的你也不好拿，不如暂时放在我家吧。”
迟暮说他开车来的，“没事。”
叶萱不放心他这个样子，看不出来有多难过，像憋着一股劲。
“去哪，我陪你。”
叶萱帮忙把漏掉的东西捡起来，听见迟暮说。
“去看看他。”
她眉头轻皱，脑海中快速地思索着。
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拿出手机。
“今天，是你的生日......”
也是迟暮父亲去世的祭日。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
天空阴沉。
进入墓园，再沿着斜坡慢慢往上走，风裹挟着雪花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走到避风的一处，迟暮停下脚步，转头对叶萱说。
“姐姐，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里面太难走，加上雪厚，弄得裤脚湿漉漉的。
“嗯。”
迟暮转身独自走进去，不多时，墓碑出现在他眼前。
附近干净整洁，不见一丝杂草，只有厚厚的雪堆掩埋。
迟暮缓缓屈膝，蹲下，他拂去照片上黏着的雪花。
看着黑白照片上的脸，“啪嗒，啪嗒，”
一滴滴透明的水渍流过脸颊，冰冷，砸在雪地里。
“我好想你......”
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挤出，起初只是低低的、破碎的声音。
渐渐地，这声音越来越大。
“对不起，对不起！”
迟暮把手里的白菊放在墓碑前，眼泪滴落在雪地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慢慢平息。
变成了低低的抽噎。
“这一年我过得挺好的，工作很顺利，也稳定下来了。”
“还攒了一点存款，您不用担心我。”
“我谈恋爱了，是个很好的男生，他会在我加班后接我回家，会在我生病时细心照顾我。”
“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您还在，一定会喜欢他的。”
最后一句话很轻，“爸爸，我有在像你说的那样，好好生活。”
第130章 救赎，地下室
雪飘得越来越多，迟暮的头发变白，全身冰凉。
“吱呀。”
靴子踩在雪地上，来人的步伐沉稳却带着几分急切。
“怎么今天一个人悄悄跑来了，也不告诉我。”
厚实的外套披在迟暮身上，打起的雨伞在他头顶遮住寒风和雪花。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这里......”
没回头，迟暮闻到了属于傅今远的气息。
听着他的声音，感到安心。
迟暮靠在傅今远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傅今远沉默着。
一只手轻抚迟暮后背，另一只手托他的头，下巴轻轻抵在迟暮的头顶。
“别怕，我在这儿。”
“以后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一直潜藏在迟暮心底的阴影，在傅今远的温暖怀抱和深情话语中渐渐消散了许多。
叶萱正冻得来回跺脚，双手不停搓着胳膊。
她看到并肩往外走的两人，撇了撇嘴调侃。
“嘿！你们俩可真行啊，这大冷天的，就把我丢外面了。”
“不行不行，必须得请我吃顿饭。”
照叶萱说的，请她吃了最喜欢的海鲜大咖。
回到别墅，管家已经把房间收拾好。
迟暮有点犯困，脑袋晕沉沉的，喝过梨汤后，他上楼休息。
躺到床上，回忆琢磨，为什么傅今远会准确找到自己？明明他保证过不再监视，手机上的软件当着自己的面删除了。
迟暮闻着被子上的熏香，产生困意就要睡着，可能是叶萱姐姐发的消息告诉他吧。
舒服睡了个觉，再次醒来。
迟暮撑了个懒腰下床，趿拉着拖鞋走近落地窗。
窗外已是傍晚时分，天边被染成了灰灰的橙红色。
迟暮起身下楼，发现楼下一片漆黑，看不见一个佣人的身影，安静得怪异。
他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向下走着，小心翼翼，该不会停电了吧？
他来到客厅，忍不住呼喊管家。
突然，灯光亮起，黑暗褪去，迟暮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所有人都在客厅一角，缓缓推着生日蛋糕走出来。
蛋糕上面有一个奥特曼摆件，迟暮望着走近的傅今远。
“你怎么会找到这些？”
傅今远的表情淡定，他没说自己早就把迟暮的喜好打探得清清楚楚，毕竟他保证过不再监视迟暮。
“男孩子都喜欢奥特曼啊，我猜的，你可能也喜欢。”
迟暮靠近傅今远，给了他一个很重的拥抱。
吹蜡烛，许愿，迟暮只希望身边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最终那个十寸三层的蛋糕还是没吃完，被放在了冰箱保鲜。
夜里，迟暮起床接水喝，走过厨房时，目光再次落到那间封闭的地下室出口。
一扇门，永远关着，上一次他推开过，没看多久就被傅今远带走。
客厅空旷得可怕，微微的光线从地下室里透出来。
迟暮，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起勇气向那扇门走去。
出乎意料，没上锁，他很轻易就推开。
往里走，有一段台阶，迟暮扶着墙小心走下去。
顿时愣住。
里面堆满了他大学时期用过的各种物品。
他看到了一件熟悉的 T 恤，那是他曾经以为丢失了的、最喜欢的衣服，如今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旁边还散落着一些他参加活动获得的卡片和小纪念品。
更可怕的是地下室里摆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雕像，而这些雕像竟然全部都是……他的脸！
有微笑的、发呆的、哭泣以及睡觉的表情......
每一尊都雕琢得栩栩如生，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寒意逐渐蔓延至全身，迟暮伸手触碰在石膏上。
每一尊雕像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傅今远令人窒息的偏执与控制欲。
平时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如今迟暮惊觉这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
傅今远总是精准地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社交场合，每一次朋友聚会。
迟暮呼吸变得急促。
双腿也有些发软，地板的凉意透过脚心往上蔓延。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后方的影子落在他脚下。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被睡袍勾勒得淋漓尽致，他伸出手轻轻地为迟暮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头发。
“我知道我今天的方式吓到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
迟暮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陷入陷阱的猎物，被猎人死死地禁锢住，无法逃脱。
傅今远的指尖轻轻地在他的脖颈上滑动，触感如同冰冷的蛇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与湿滑。
缓缓向上攀爬至脸颊，仿佛在丈量着他的颤抖。
“别害怕我。”
傅今远弯腰贴上了迟暮的后颈，唇慢慢向上移，落在他的耳后。
湿热的气息，愈发让人不安。
迟暮想把他甩开，但傅今远的力气极大，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你这样的行为是病态的！不对的！”
迟暮鼓起勇气喊，声音带着颤。
傅今远紧拥着迟暮，一只手在他的后背轻拍抚，动作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可在这暗室昏黄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却显得格外阴森。
“别怕，我不会再吓你了。”
迟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跟我回房，嗯？这里太冷，你会感冒。”
牵着迟暮的力道看似轻柔，实则紧紧锁住，不容他挣脱。
迟暮被带到了雕像面前。
“看，这是你第一次冲我笑的时候，那一天，我就决心要把你的每一个表情都留下来，让它们只属于我。”
傅今远将头凑近迟暮的耳边，轻声说：“这是你安静看书时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你身上，很漂亮对吧。”
迟暮不解，原来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被别人观察着，记录下来，他从未发现傅今远其实是个变态。
但，傅今远也没伤害过他。
迟暮捂着眼不敢看，石膏上的脸显得诡异。
他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恐惧，语气里多了一丝坚定。
“那你以后得征求我同意，才能做这些事，不对，以后也不行。”
这样的行为很可怕。
迟暮温吞地说着，想将傅今远的观念纠正。
金属的凉意从他掌心传来，迟暮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枚钥匙。
眼中满是惊讶疑惑，似乎不敢相信傅今远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好，按照你说的都行，这把钥匙也交给你，你可以随便处置里面的物品。”
地下室里的一切，只要迟暮不喜欢就可以全部销毁。
这件事好像就那么平平淡淡揭了过去。
傅今远没再提起，迟暮也把地下室上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第131章 除夕
一转眼到了除夕。
迟暮早起，下楼就闻见了鲜嫩的牛排香味，餐桌上焗烤得金黄的蔬菜，还有冒着热气的海鲜浓汤。
傅今远已经出门去上班了，年底，他格外地忙。
迟暮吃完后和管家一起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其中就有对联。
“傅先生今天会不会加班？”
门口的积雪被佣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迟暮穿着拖鞋踩在上面。
67/69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