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人多的地方就有争抢,小孩也不例外。
那孩子那么小,在慈幼院虽有大人照看,但被欺负也有可能。
宋枕锦:“舍不得?”
“也不是。”叶以舒道,“就觉得那孩子挺招人喜欢,要是被欺负了,还是有些担心。”
宋枕锦道:“不是说隔三差五去看他。”
“也对。”这样至少能看看小孩过得怎么样。
叶以舒放下心来。
三月春光烂漫,惠风和畅。最是适合出游玩耍。
沿河的县城南郊,青草茵茵,杨柳拂岸。
自送走了小孩后,叶以舒早上去早市,回来休息一阵,中午又去河岸边摆摊卖小串儿。
就当是提前适应之后卖麻辣烫了。
那小串儿味儿大,虽不风雅,但吃过的没吃过的都忍不住被诱惑着来上几串。
叶以舒本来是随便过来卖一卖,却是每日供不应求。等到施唯一来,立马就给人拉来帮忙。
施唯是个胆儿大的,头一天做买卖也适应得过来。
他性子爽朗,人来他就招呼,看着钱入袋子,那眼睛亮得跟夜里的狗眼似的。
叶以舒乐不可支。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该早点叫你来。”不说帮他,在县里做这小串的生意,也比在那镇上受委屈的好。
“就是,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来。”
这会儿带来的桶里还剩下几串儿,跟前也空了,两人才有空闲聊。
施唯看着桶里,又望了望西边悬日,道:“天还早,要不再弄点来?”
叶以舒:“不累?”
“赚钱的事儿,有什么累的。”施唯鹿眼里全是笑意,他性子直,做事也风风火火,干练不已。
想起先前的日子,再比对现在,他直叹:“要说还是县里好呢,银子都好赚。”
他勾住叶以舒肩膀,脑袋往他身上一栽,道:“苟富贵,勿相忘。”
叶以舒眉开眼笑,他瞧着比自己矮上半个脑袋的人道:“我这不是没忘?”
施唯收手,踮着的脚落地。
他嘿嘿笑着,给叶以舒抛了个媚眼,“我当初就该嫁给你。”
叶以舒抬手抵着他脑袋,嫌弃:“行了,嫁给我我也不要。”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之后怕是得跟我挤一挤,那地方睡不太下。”
“才不要。”施唯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跟我相公睡。”
“你相公不是送你来的?”
“不是。他出去找房子了。”
“你两口子都打算留在县里?”叶以舒有些意外。
施唯叹了一声,收起嬉皮笑脸。他道:“说实话,在镇上他也过得不如意。我们来之前还去找我爹商量了下,我爹知道后,干脆让他也跟着我一起来县里谋生活。”
“他说他县里也认识几个人,实在不行,他就帮忙安排活计。”
“那你相公怎么想的?”
“自然是乐意,不然又怎么会跟我来县里。”
“那还是先回去瞧瞧。”
最后几串卖完,两人收拾东西回去。到了城隍街,两人一起推了推车进门。
这会儿施蒲柳正坐在院儿里晒着残阳,手上处用作麻辣烫的食材。
见两人归来,笑着放下身上的簸箕,走过来相迎。
“可算回来了,屋里做了甜鸡蛋,快去尝尝。”
叶以舒道:“谢谢娘。”
两人一块儿去厨房吃了东西垫垫肚子。
这会儿家里宋枕锦不在,豆苗又在私塾,施唯的相公出去找房子了,院儿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吃过东西后,叶以舒便拉着施唯商谈。
涉及钱财利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让施唯来帮忙,该给的要给,该明确的要明确。
两人自小的关系,不能因为这个有损。
叶以舒先给他大致说了下自己一天干什么,施唯要做的就是给他打下手,比方说备菜,收钱之类的。做的都是从前豆苗跟宋枕锦做的那些活儿。
“摊子上几乎没得歇息,之后我还得再加个麻辣烫,又会累些。”
施唯摆手道:“累点又如何,我爹让我跟你好好混,以后才有出息。”
想到施大,叶以舒神情柔和不少。
“师父身体可好?”
“我爹啊,壮得跟头牛似的。好着呢。”
叶以舒笑着看着面前的哥儿。要是把他卖了,或许都在帮他数钱呢。
要对得起这一份信任,叶以舒斟酌着,道:“先试用一个月,能行的话就继续。”
施唯笑呵呵地搓手,挪动屁股挤着叶以舒问:“叶老板,不知月钱是多少啊?”
叶以舒咽下下瞥,睨着他道:“自然看你表现。若一般,一月也就二三钱。若好,那就不知多少了。”
“二三钱!”
“嫌少?”
施唯笑嘻嘻,抬手紧紧抱住叶以舒,脑袋抵着他肩膀。在叶以舒看不见的地方,眼睛却是悄悄红了。
在成亲之后搬到镇上,他就知道钱财如何的来之不易了。
他做的那些活儿,比方说打络子,一次也就挣个十几文。一月下来,眼睛都快熬花了,回头一数,堪堪五十来文。
二三钱不少了,那大酒楼里的跑堂小二一月的月钱也才这个价。何况他们小哥儿想去做跑堂,人家都不收呢。
叶以舒半晌没见他动,直到听到哥儿吸鼻子的声音,才后知后觉触到了人的伤心处。
他顺着哥儿后背道:“还是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
“那你从我身上起来?”
“我不!”
叶以舒容他抱了一会儿,等人再抬起脸,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叶以舒道:“你先试试能不能做下来,能做下来我就给你涨月钱。”
“这可是你说的啊。”施唯鹿眼水润,没忍住又吸了吸鼻子。
叶以舒目色柔和。
“我说的。”
这边刚商量好了,施唯的相公薛采风也来了。人长得高大,虎背熊腰的,瞧着跟他师父是一个类型的。
立在施唯身边,就是小哥儿与野兽。
不过人家会读书认字,只是长相凶了些而已。家里还是施唯掌家,凶起来的时候人汉子都不敢说话。
人来了之后先给院子里的施蒲柳打招呼,走到近前,又冲着叶以舒颔首。然后才对着施唯道:“夫郎,房子找好了。”
“那我去瞧瞧,顺带把东西带过去。”施唯他们是搬着家当来的,打定主意不回去。
就是叶以舒这里干不下去,施唯也会跟他相公在县里找活儿。
叶以舒道:“我随你们一起去瞧瞧。”
县里便宜的房子都在南边,薛采风找的地儿刚好也在城隍街。房子比他们的新一些,搬了东西进去直接可以入住。
只租金要稍贵些,但薛采风手里攒了些钱,又一心让自己夫郎住好,自然也没吝啬。
这房子就在陆夫子家跟他们现在租的这房子中间,来回也就半刻钟的事儿,极近。
因着两人住,房子比叶以舒家的小一些。就只有正屋一间,卧房一间,再有个厨房就没了。
院子也小一些,胜在干净。
施唯看下来,心中满意。
“不错不错,多少银子?”
施唯问得忐忑,薛采风就低下头,看着自己夫郎道:“一月二钱。”
施唯笑容一僵,感慨:“县里房子可真贵。”
叶以舒宽慰:“日子过起来了,那银钱慢慢挣,房子也不是难事儿。”
施唯看着自己相公,鼓劲儿道:“咱加把劲儿。”
薛采风眼里都是施唯,闻言道:“都听夫郎的。”
叶以舒仔细看完,确认没什么问题。又帮着施唯收拾了东西,带着两人去家里吃饭。
施唯挤挤蹭蹭挨着他,笑道:“现在可好,又能经常见面了。住得近,还能串门儿。”
叶以舒道:“以后天天见,你不烦就行。”
“怎么会烦呢。”施唯道。
今儿个家里施蒲柳掌勺,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儿。
这个点儿天已经擦黑,豆苗跟宋枕锦也回来了。
一个现在在屋里点灯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一个在厨房里帮着烧火。
叶以舒招呼两人坐,施唯却坐不住,要进厨房里帮忙去。
叶以舒只好跟进去,让宋枕锦出去跟薛采风说说话,自个儿替代他。
麻辣烫的做法分地区,有加芝麻酱的,有麻辣红汤的。还有番茄口的,骨汤味,酸汤的,还有干拌的等等。
番椒价高,施蒲柳今晚做这一顿一个麻辣口,一个骨汤口味。一想到那麻辣口放的番椒,她就心疼。
这番椒太贵,做一份卖不了二三十文都显得亏。
她捉摸着那点儿干番椒里掏出来的种子拿回去种种,正好现在能下种。
要是能种活,也能帮哥儿省下一笔银子。
不过这事儿她没说出来,怕哥儿又觉得他们给自己找活儿干。
米饭蒸好,叶以舒跟施蒲柳招呼客人上桌。
施唯没见过桌上的新奇花样,一脸好奇看着。
施蒲柳眼角皱纹深了深,慈爱笑道:“唯哥儿快尝尝,婶子做得好不好吃。”
施唯嘴甜,还没吃呢就道:“婶子做什么不好吃,就阿舒有福气,从小吃到大。”
施蒲柳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施唯虽姓施,但他爹却是从远处迁过来的。跟施蒲柳也论不上什么关系。只叶以舒小时候自己拜了师父,两家才亲密无间。
桌上气氛颇好,先看着施蒲柳动了筷子,其他人才动筷。
叶以舒先尝了尝骨汤原味儿的,着实鲜。虽也是鸡汤烫的,但里面的调料加得适当,吃起来恨不能让人泡饭吃。
再换那红汤的,味道就刺激了。
酸辣口的,一口下去唾液快速分泌。味蕾瞬间被打开,看旁边豆苗动筷子的速度就知道有多好吃。
叶以舒抬头见他娘还紧张盯着他,笑道:“娘,你手艺就没差过。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施蒲柳闻言,笑容满面。
“既是这样,就多吃,多吃!”
豆苗吃饭不忘道:“哥上次也做了,结果把他自己吃得进了医馆。”
几人一听,霎时看向叶以舒。
叶以舒身体僵硬,悄悄瞪了豆苗一眼。
豆苗自知失言,看着他娘心疼的目光连忙补救:“不过没事了,哥已经好了。”
施唯跟他相公在,施蒲柳也不好数落自己哥儿。
她闷闷地“嗯”了声,心里堵得慌。
村里谁家孩子不常在身边,就他家这两个,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连见一面都难。
他想来照顾哥儿吧,可家里的男人也放心不下。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哪里舍得。
她两边为难,在家想孩子,在这里要是待久了,怕是得想他家男人在家里过得如何。
那个闷葫芦,她要不在,婆母指不定又得指挥得他团团转。
桌上气氛有些冷,叶以舒道:“娘,你别担心,早没事儿了。”
“上次就当教训,我以后绝对不会自己乱来。”叶以舒保证,目光坚定就差从军了。
施蒲柳道:“知道了。”
她看几个年轻人都看着她,笑了一声,赶紧招呼:“快吃快吃,这个得热的滋味才好。”
施唯点头,冲着叶以舒偷笑。
他还记得以前在村子里时,叶家奶奶让叶以舒做饭,结果做出来全吃吃了中毒的事儿。
叶以舒瞪他。
吃饭!
四个大海碗的麻辣烫,外加一个清炒小菜,一碗窝窝头,一碗炒腊肉,五人外加一个小孩儿吃得干干净净。
施唯揉着肚子靠着椅背道:“要不是实在吃不下了,那汤都得喝个干净。”
薛采风却看着他隐隐鼓起的肚子,手动了动。
时候不早,几人消消食,便分开了。
叶以舒施唯送到门口,道:“明日别忘了时辰。”
施唯道:“我定能起,你等着。”
叶以舒笑:“嗯,我等着。”
施蒲柳还要留在县里几日,得先把叶以舒教会了才能回去。她就睡豆苗那屋,那屋叶以舒放了一张软塌,豆苗去睡那软塌。
天色已晚,各自洗洗就歇。
闭上眼睛仿佛没多久,不知谁家养的大公鸡啼鸣,过会儿又得早起。
叶以舒出门时,他娘也起了。
叶以舒道:“娘,你再去睡会儿。”
“娘觉少,睡不着了。”施蒲柳道。
叶以舒才不信她,等宋枕锦出来,先让人给她把个脉。确认人身子大好,叶以舒才道:“身子还没恢复完,这些事儿我都做习惯了,不算累。”
“不累你能瘦了。”施蒲柳就惦记上这事儿了。
叶以舒看向宋枕锦:“我瘦了吗?”
宋枕锦头轻点,“瘦了。”
叶以舒怕他娘伤心,也不说了。
门被敲响,这个点儿菜农来送菜来了。叶以舒开门,见施唯也在外面,倚着薛采风连连打呵欠。
叶以舒看了,笑道:“困?要不再回去睡一觉来?”
“才不要。”施唯身子站直,帮着叶以舒就把菜农的菜带进屋。他回头冲自己相公招呼,“相公你回吧。”
薛采风点头,随菜农一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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