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走,那少年还一脸凶。叶以舒都看那守卫动刀了,忙拉着少年走。
来这府城第一遭,给人的印象并不好。
回程路上,叶以舒看着宋枕锦。
宋枕锦温声道:“先带着吧,那边有消息会通知不是。”
“你信?”
“不太信。”
“算了,还是我们自己请人帮忙找找吧。”
“嗯。”
两人当着少年的面商量,可少年笔直站在他俩后头,眼睛盯着小舟。就差头顶上竖两耳朵听着八方,拿一根棍子当武器了。
“明日我先去拜见师父的好友,顺带见一见师兄。阿舒可要跟我一起去?”
叶以舒道:“去,要是不跟着,宋大夫被人当街抢走了怎么办。”
宋枕锦失笑:“不会。”
“怎么不会。”说道这个叶以舒后槽牙都咬紧了,“刚刚那绣球可不就是冲着你来的。我都站在你身边呢。”
宋枕锦不知如何宽慰,只道:“我必定不会跟旁人走的。”
“府城水深,咱们也不熟悉。以后你要去个什么地儿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担心。”
宋枕锦道:“阿舒也要跟我说。”
“好。”叶以舒道。
转头看身前还立着的小小孩儿,叶以舒捏着他的脸道:“你反正就好好跟着你师父,绝对不能乱跑。这里不像县里大多人都认识你了,这里人那么多,你跑丢了我们可找不见。”
“听见了没?”
小舟乖乖点头。
小舟又看向少年。
叶以舒:这个是个小麻烦。
回到客栈,叶以舒又问了一番少年的来历。说到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一问三不知。
“相公,你看他像不像磕了脑袋?”
宋枕锦让少年走到跟前,在他头上看了一番,手忽然停在半空。
“是伤了。”
“我就随便一猜,还真是啊。”叶以舒看过去,少年往后退,被叶以舒抓着肩膀按住。
那头发微微撇开,靠近后脑勺的位置还肿起,被撞过的地方都已经结痂了。
“所以是摔成了傻子?”
在少年防备的目光中,宋枕锦抓着他的手腕探去。
少年要挣脱,小舟赶紧抓住他另一只手。顿时,少年盯着小舟安静下来。
叶以舒目光在两小孩身上打转。
才相处多久,这少年就这么顺小舟的意?难不成两个人以前认识?
“小舟,认得他吗?”
小舟仰头,隔着少年散下来的头发正好看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摇头。
“那他为何这么亲近你?”
宋枕锦松开手,将发带还给少年。
“虽有损伤,但只是表皮。影响不到脑子,他这般的,更像是自己不愿意。”
难不成真是山里的。
“小孩,叫什么?”叶以舒又问。
人家却不会他,只管将小舟圈在视线中。那模样,有点像狼守着自己的崽子。
“算了算了,先这么着吧。”
他家应该是跟小孩杠上了,在县里捡一个,来府城的路上又捡一个。兴许以后还得捡。
舟车劳顿,这少年没送出去,便让他住另一个屋子。
叶以舒不太放心让小舟跟他一个屋,但小舟不走,少年也不走。这看着是黏上他家小徒弟了。
叶以舒索给宋枕锦去安排,自个儿收拾收拾,早点躺下休息。
*
春雨斜飞,过河堤柳叶,尘埃消尽。自客栈往外看,河两岸挂了一片绿色帘幕。
晨起,客栈楼下大堂已经热闹起来。
叶以舒起床开门,带着一身困乏。宋枕锦则从旁边的门出,身后跟着一大一小。
叶以舒看宋枕锦的目光幽怨极了,哀哀切切,看宋枕锦跟看负心汉似的。
昨晚为了那两小的凑一起,又不放心这少年带着小舟睡,所以宋枕锦去看顾着二人,徒留叶以舒一人孤枕难眠。
他都抱着宋大夫睡两年了,一下人没在身边,睡得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宋枕锦抓上哥儿手腕,面露歉意。
“阿舒。”
“换个称呼。”
“……夫郎。”
叶以舒这才顺了气,先与他们一同下去用朝食。
四个人要了两屉小笼包,四碗粥。又来了三个小菜。
放县里,这一顿最多五十文钱,但这是府城,什么价格都翻一番,吃个朝食都要了他们一百多文。
这还是寻常客栈,换做其他酒楼,不得几两几两往外花。
这客栈住不得,得快点找房子。
他们对这地方不熟悉,只上午先打算去拜访宋枕锦要跟着学医的老者,再顺带看看他师兄。
德荣堂在兴安街,他们这会儿去本是先认认人,待找地方安定下来再正式登门拜访。
这医馆名声响亮,稍一打听就知道位置。
他们带着两小孩沿路找去,不用细看,到了兴安街就闻到一股药材味道。
那德荣堂招牌都做得极为华丽,乍一看不像医馆,跟那酒楼似的。
“瞧着比你们济德堂人少些。”叶以舒道。
这德荣堂前来往的都是仆从,门停的是车马轿撵。有大夫被仆从请出来,乘坐马车后匆匆离去。
“德荣堂名声响亮,请的都是府城的名医。要价高,寻常人家看不起。”
两人走到他家门前,便有人迎来问:“客官,看病还是取药?”
“不看病也不取药,我们来找人。”
“找谁?”
“贺伯愈贺大夫可在?”
“没有这个人。”店里的药童失了笑脸。
瞧他二人还算年轻,但后头带着两个小孩,定是哪家没钱的过来攀关系,求上门来看病。
这样的人他们德荣堂多了去了。
宋枕锦想了想道:“小哥面生,我们前些年来不曾见过。那贺大夫当时还是店里的招牌……”
“没有就是没有。没听过什么姓贺的大夫,你们要找,还是往别处去吧。不要耽误我家做生意!”
“且下次来时记得提前上门下定,大夫可不是当日有空的。”
怀着好奇上门,结果却被赶了出来。
怎么会没这个人呢?
叶以舒正想着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还是怎的,忽见旁边黑影闪过。
眼见那新捡来的少年要冲上去揍人,他吓了一跳,赶紧给人抓住。
哪里来的小孩,脾气怎么比他还大。
少年挣扎,非要给那药童一拳。
这地方哪里是他们县里,万一惹到了背后的东家,人家轻轻松松使个绊子,他家宋大夫以后还怎么在这边混。
“小舟,让他别闹。”
小舟抓住少年衣角,仰头道:“哥哥,别闹。”
少年安分了。
叶以舒赶紧和宋枕锦一起离开这地儿。
“确定是德荣堂,你师父说的没错?”
“确定。”宋枕锦道。街上人来人往,他拉住不看路的叶以舒手腕,“兴许人家换了地方,我们先去师兄哪里问问。”
叶以舒点头。
也只有这样了。
宋枕锦的师兄在宝相街,位置在府城东边。
两人问路找去,却见他家门不开,人也不在。又去宋枕锦师父给的那医者的住址,依旧扑了个空。
这府城大,他们从西边走到东边,在外面耗了快一个时辰。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宝相街里,叶以舒干脆随便拉了个人问。
“这位婶子,您可知道这宝相街里的贺大夫现在住哪儿?”
那婶子手上挎着篮子,瞧着是刚买菜回来。
她防备地打量着两人,见身边还跟着孩子,才道:“贺大夫早不住在这儿了,但现在住哪儿,我也不知。”
“那你可知哪里能找到他吗?”
那婶子摇头道:“找不到,许久没在城里遇到他了。”
“那另一个叶大夫……”
“他倒是在,不过这个时候还在万嘉堂看诊呢。你们要找,去西街那边问问就知道了。”
叶以舒道过谢,然后道:“走吗?万嘉堂。”
“先找房子吧。”宋枕锦看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小孩,一个年岁小,一个还昨个儿才从水里捞起来。
叶以舒道:“行,先把他俩送回去。”
客栈在城南,走去费时,到了客栈后他们干脆吃了午饭,歇了一会儿才出门。
府城牙行多,叶以舒问了个口碑还好的,找了牙人就带看房子。
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了离宋枕锦师兄近的,寻常院子,一个月租金要五两。
租好了房子之后,他们第二天就搬了进去。
来的时候家里收拾的东西多,被子被褥什么的直接给换上就能睡。又买了些菜,租房第一顿,叶以舒直接打了个涮肉火锅吃。
铜锅里热气升腾,在客栈克制了几日,总是能吃个爽快。
叶以舒面被热气蒸红,吃舒服了,才搁下筷子。
吃饱了,两人将小孩留在屋里,又锁了门才出去见宋枕锦师兄。
天昏黑,细雨濛濛。
两人在焦家门口,敲门几下,就有人来开门。
来人是个小孩儿,左右用红绳扎着两个发髻,那小模样跟宋枕锦的师父焦遇有几分像。
“阿锦叔!”
小孩声音响亮,欢欣地抓住宋枕锦的手往屋里拉。边拉边转着脑袋冲着屋里喊:“爹爹!娘亲!阿锦叔来了!”
原来是焦遇老爷子的重孙。
叶以舒顺手关门,看屋里焦诵出来。
焦诵还很年轻,二十八九。身边还有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一身枫叶红诃子裙,明媚好看。
“师兄,嫂子。”宋枕锦道。
宋枕锦拜的师父是的焦诵的祖父,焦诵亦是跟他祖父学的医术,自然该叫一声师兄。
叶以舒不算第一次见到他们,他将带来的上门礼递过去,笑着也喊了人。
“快进屋里坐。”女人招呼。
“小宝,跟娘去给你两个叔叔沏茶。”她将小孩带走,留他们说话。
“祖父之前捎信来过,信才到,你们也来了。”焦诵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五官清正,说话也徐徐。
“先前没问清楚,来时不见师兄在家。”
“寻常我都在万嘉堂,祖父没跟你们说?”
宋枕锦道:“是我没细问。”
焦诵闻言笑开,手指虚虚点了点宋枕锦。“你啊,从小就是这个德行。只管自己,也不关心旁的。”
宋枕锦:“以后不会了。”
“师兄,我来找你,是师父说贺大夫也住这边。可我们打听过后,旁人说他早搬家了。”
“是,早搬家了。”焦诵叹道。
“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叶以舒问。
木湖玉带着自家儿子端茶出来,听闻他们说起的事儿,轻言一声:“说来,也是可惜。”
茶盏落在桌上,木湖玉牵着小儿坐在自己相公身边。
焦诵便细细将这事儿说了。
那贺大夫确实之前在德荣堂,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德荣堂原本是府城最好的医馆,焦诵之前都在里面看诊。不过后头东家换人,那医馆成了郑家的。
郑家做事不像前头的东家,心存仁心。
他们一心想着赚钱,那医馆里的药材、诊金,一下子都翻了倍。
还极为势利,专给府城的达官显贵看病。要是其他人来,需得提前付定银排队,到了约定的那天才能看上。
偏偏那里面的大夫都不是寻常大夫,有自己的本事,自然价钱高了也有人来看。
但并不是所有大夫都为了挣那几个钱。
贺大夫就是看不惯新东家的做派,想恢复从前那样来人都能看的样子。
东家不允,老爷子脾气也倔,直接不看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可老爷子医术好,好些人指定要他上门去。老爷子不愿意,东家好说歹说不成,就强逼,最后闹到了公堂。
谁知那上面坐着的跟府城里那几家官商勾结,蛇鼠一窝,竟判了老爷子的罪则。
最后贺家为了保老爷子,不得不倾家荡产赔了银子,最后带着人搬走了。
“贺大夫看透了这些人的勾当,甘愿在乡野里,也不愿意回来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不在府城了?”
“还在,不过在城外山下的一个村子里。他的子孙倒是还在城中,都是自己在家给人看诊,不进医馆了。”
“师兄,怎么才能找到他?”
“我给你个地址,你先去找他贺家子弟,找到后看他愿不愿意见你。若愿意,贺家人会带你去。”
“谢谢师兄。”
雨势渐大,天黑得快。两人告辞要走。
焦诵道:“已经黑了,家中有住处,就在这里歇吧。”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放他们在家不安心。”叶以舒道。
“孩子?”焦诵惊讶,“什么时候师弟都有孩子了,怎么也没来消息……”
“不是。”宋枕锦道,“一个是县里收的徒弟,一个是来时在河里捡的孩子,还不知该将他送哪里去呢。”
焦诵一听,摇头失笑。
“是我想岔了。不过你们既然把人救了,还是要慎重些,找官府……找官府是不成了。你们如何帮那孩子找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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