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的犬齿只是磨蹭着,却迟迟没有刺入受害者的腺体。
“你……”沈渊的手掌放开了他的喉结,只是依旧环着他的脖颈,像是一时吃惊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此刻那突突跳动着的血脉在他掌心里如此清晰分明。
“是我,师父。”
齐凛闷闷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哦,师父,我早就想告诉你了:爱不仅仅是标记。”
第40章 那时年纪尚幼的沈渊对此……
房间里涌动着的信息素暂时平缓下来, 两名alpha不再针锋相对,但紧张的氛围依旧凝滞着。
齐凛像一头刚刚进食过的大型猛兽,尽管仍未餍足, 但愿意展露出更多的耐心。他乖巧地后退了两步,回到alpha之间不会觉得气息过于冲撞的距离,然后看着他师父,认真地说:“师父,我一直都觉得你有种自我毁灭的倾向, 难道你是要为传统灵能规则殉道吗?”
沈渊并没有回答。他当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他只是没有做出改变的心思。
因为离开大宗师的位置时, 他是注定要死在齐凛手上的。
过去,他不认为齐凛有知道原委的必要, 不过既然今天齐凛已经表达了他的不解和抗拒, 那么他也不介意告知过他一些过去的历史。
沈渊带他前往那间资料室,他们曾经在里面呆过一阵子。
齐凛对这里并不陌生。没想到三年过去后,这里的档案柜一切如旧, 连挂在墙上的线索版也没有被动过,上面依旧完好地钉着灰烬都市的一些资料。
此刻,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师父的背影。
沈渊翻出了一份档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知道在我之前,上一任大宗师是谁。”
“沈星河。”齐凛下意识地回答。
这是一道常识题:人人都知道现任大宗师是沈渊,而上一任是他的母亲沈星河, 那也是一位超级灵能天才——能成为大宗师的当然都不同凡响。
只不过, 听说在这两任大宗师之间,是有一些空窗期的。沈渊一贯对外宣称那是自己的错误,才会导致大宗师的位置空悬, 也导致了胧洲那段时间邪魔不断涌现,最终酿成了灰烬都市那样的悲剧。
天杀的常识。其实齐凛老早就想了:那时候沈渊也还未成年!怎么就变成他的错误了,甚至他还要为灰烬都市负责,那不成了一只可怜的替罪小羊羔了么?
如今,沈渊正从档案里翻出一些泛黄的历史。
首先的几页是一些陈旧的医疗和体检记录。
上面显示在接近三十年前,沈星河身怀有孕,且出现了很大的妊娠反应,因而她来到了专业机构休养。
“G3P2……”齐凛冥思苦想了一阵子,“代表她之前就有两个孩子?”
“嗯,我曾经有两名兄长。”沈渊说着,慢条斯翻过这几篇档案,好像在看着一些并不相关的事务,此刻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还原着一段历史记录。
大宗师沈星河曾经代表了一整个时代。
强大灵能者的寿命往往能达到200年左右,而大宗师也本该是其中佼佼者,只不过这个位置代表的责任太重、危险太多,所以历任大宗师平均在位的时间只有十六年。
沈星河虽然是一名beta,但出身自灵能世家——很多人认为“灵能者与灵能者结合更容易生出有天赋的子嗣”是个伪命题,但她在政治联姻中生下的两名男孩显然都拥有不俗天赋。
他们曾经也被认为是天才,直到陨落在与邪魔的战争中。
“第一个享年六岁。”沈渊不带感情地说,“邪魔试图找到我母亲的心灵破绽,因此挟持了这小子。我母亲证明了他并非破绽。”
“那第二个呢?”
“十四岁。他是个出色的灵能者,也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可惜轻信了一个被邪魔蛊惑的人,他掉进了邪魔的陷阱。”
据说那个孩子死的时候,邪魔故意让他拨通了求救通讯,联络到了沈星河。沈星河心急如焚却找不到人,只能听着通讯那一边的声音,听着邪魔慢慢将她的第二个、精心培育的孩子生吞活剥。
第一个电话里他在无意识地喊着妈妈。后来他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挂断了电话。
但邪魔继续为他拨通了通讯,让沈星河继续听着他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他开始咒骂邪魔给自己一个痛快,后来逐渐恳求母亲不要再听下去……直到最后他不再感到疼痛,只余下濒死样叹息。他最后感谢了母亲,说自己因为拥有一个身为大宗师的母亲而感到自豪。
对于这场悲剧,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好在沈星河本人也不再提起。
只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第二个孩子死后没多久,沈星河再次意外受孕。
她原本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可是这孩子兴许有着很强的灵能天赋,让她在孕期当中就感受到了与灵能源泉更紧密的链接。这也使得她妊娠反应严重,不得不住进了特殊机构当中,留下了这些医疗记录。
在待产的期间,沈星河陆续记录下了许多场梦境,大多数光怪陆离,和灵能、邪魔、亚空间有关系。她身边的人们开始对这孩子寄予厚望,认为他有希望成为本世纪最强大的灵能天才,成为下一任的大宗师。
沈星河给第三个孩子起名沈渊。
没人知道她为何这样起名,直到许多年后的沈渊自己,从母亲的遗物里找到了几张早就被撕开过的笔记。他母亲有在冥想后进行随笔记录的习惯。
那张纸被沈渊撕了下来,夹在这本档案里。
上面写道:【人们以为世界是平原,大宗师举着烛火引路,避免所有人行差踏错,掉进深渊。但世界是深渊,所有人都正在下坠。烛火是骗局。骗局,骗局。】
字迹很工整。
就像沈星河留下来仅有的几张照片那样,看上去是个智而冷酷的女人。
但是谁也不知道,她只是疯得很平静。
在她生下沈渊那天,也是她与灵能的链接最强烈的那天,她再次做了一个梦。也或许那不是梦,而是亚空间为她展示的一些未来。
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沈渊的死。
她看到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将死于大宗师任上。
她原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因为身为灵能者就是这样朝不保夕,每个孩子都可能夭折,更何况能光荣牺牲在大宗师的位置上,这会被人们认为是一种荣幸。可是……
可是沈渊死于人类之手。
为什么?
为什么在牺牲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失去了这么多之后……她的孩子甚至还要被人类所背叛?灵能者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做出的牺牲,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坚持,让她变成了一个荒诞可笑的小丑。
大宗师沈星河在位二十一年,镇压灵能源泉二十一年,最终还是被邪魔攻破了心灵破绽。
当时她还能维持自己的智,并没有坠入亚空间,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刚生下的孩子。她终究是没有堕落,只是抱着刚刚出生的沈渊离开了胧洲,背离了自己的职责和沈渊的天命。
只是,因为沈星河的突然失踪,和继任者的意外死亡,大宗师的位置空悬下来,灵能源泉几乎同时爆发的波动也无人管辖。整个胧洲几乎是瞬间陷入了混乱当中,弱者疲于奔命,强者割据逐鹿。
当然,那时年纪尚幼的沈渊对此毫不知情。
他甚至度过了一个相对安稳快乐的童年,对那个危险的灵能世界一无所知,更不知晓在自己出生的胧洲,灵能邪魔已经到了光天化日出现的地步。
只不过,正如齐凛认为的那样,一些天赋是无法被埋没的。
就像鸟类天生长着翅膀,灵能的天赋者总会发现自己的特别——灵能就像是他们体内的另一套循环系统,使用它就像抬起双手那样自然而然。
沈渊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天赋了,只不过无法得到系统性的教育。
沈星河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灵能”两个字,甚至在他面前对任何超自然力量都嗤之以鼻,禁止他接触任何可能的渠道。
他曾经听到过母亲与黑夜中的一只渡鸦对话,他听到渡鸦歇斯底里的笑声,曾经惶惑地问过母亲:这是什么?
它是悔恨。
可沈星河盖住他的眼睛,回答他:“那是骗局。”
在那些虚伪平静的岁月里,沈星河像一面壁垒一般,阻挡了来自灵能世界的一切知识和危险,也同样阻挡了沈渊一步步迈向他命中注定的结局。
即便如此,邪魔不会放过他们。邪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灵能者,它们就像以英雄的尸体为食的秃鹫,乐于嘲笑他们的每一滴泪,吮吸他们的每一滴血。
大约是在沈渊十岁出头的时候,一名执法者设法找到了他们母子。他同情沈星河的遭遇,可是也谴责她背叛了灵能界的信任、悖离了自己的信念,他领人来带走沈渊,并打算抓沈星河回去审判她的渎职之罪。
沈星河杀了那个执法者。接着,从他的尸体里爬出了一头邪魔,它本可以偷袭并杀死沈星河——好在危急关头,年幼的沈渊及时阻止了它。
在体内的灵能自然而然地涌现时,沈渊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至今都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那张脸上布满了惊愕、恐惧,还有深深的绝望。
她知道自己不能永远带这个孩子逃离他的天命了——他看到了灵能,灵能也找到了他。
于是就在这件事发生的没多久之后,沈星河将沈渊留在她早就准备好的妥善安排里,自己则动身回到了胧洲,打算做出她身为一个母亲的最后一搏。
她此去,原本打算彻底闭合灵能源泉,阻断现实世界和亚空间的唯一通道。
可惜她失败了。
她的失败人尽皆知。
因为胧洲曾经的首都,那座容纳了接近两千万人的繁华城市,一夜之间几乎夷为平地。土地变得黑色开裂,天空变得阴沉惨淡;庄稼无法生长,动物无法栖息;灵能腐化渗透进每一滴雨水里落下来,就像老天在流血泪。
这场灵能天灾过后,人们给这座死寂的城市起了新的名字:灰烬都市。
在那一年里,无数人因为那位大宗师的渎职而毫无意义、毫无尊严地死去。灰烬都市里的生命廉价如野草和虫豸,新生的孩子们被当作拾荒的鬣狗一般长大,没人知道里面那个叫齐凛的孩子有着怎样的灵能天赋。
直到二十岁的沈渊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第41章 全都是一时心软,结果演……
那一年沈渊二十岁。
他已经是当世最强的灵能者之一, 也即将受任大宗师。
当年在大宗师之位空悬的时候,灵能界试图推举出一位临危受命的继任者,沈渊并非唯一的候选人, 只是成功用实力打破了所有的质疑。
当然也有人质疑他的年龄和出身。只是灵能终究是天才的领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一切所谓的优势都显得无关紧要。
现在沈渊需要证明的只剩下最后一项:他的心灵。
成为大宗师需要的除了镇压当世的实力之外,还有不被邪魔所侵扰的专注心灵。尤其在沈星河导致的灵能天灾过后,灵能界变得更加谨慎, 人们更加迫切地需要一个稳定、智、不为外界悲喜所困扰、没有被邪魔腐化之虞的领袖。
为了解决这一争端,沈渊还是来到了灰烬都市——他出生的地方,也是随他的觉醒而间接被毁灭的地方。
他亲自走过了那座城市荒凉的街道和破败的楼宇, 看到了许多人。那些人或许本该有着一段完整的人生,但仅仅因为上任大宗师沈星河一个人的错误, 而葬送了所有一切未来的可能性。
他看到邪魔, 看到人类,看到尸骨,看到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
于是沈渊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大宗师的责任意味着什么。他的母亲以爱为名带他背离了自己的职责, 因此毁掉了无数个同样被人深爱着的人的人生。
他留下了一张照片夹在档案里。
照片上是一对母子。她们相拥倒在角落里,男孩的纤细未长成的骸骨紧紧怀抱着母亲;而女人的骸骨一手环着自己的孩子,另一手断裂丢失、不知去向,颅骨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态——也许是在祈祷不知名神明的垂怜,也许是在咒骂老天爷的不公和残忍,具体已经无从得知了。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沈渊还记得自己遇见了一头邪魔。
那头邪魔漆黑而高挑, 是一只渡鸦的外形,正落在老朽的电线杆上,低头嘲笑着他:“你回来了, 回来了!在你和你母亲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在你度过快乐童年的时候,这里的孩子和他的母亲在挣扎求活!因为你们的错!都是因为你们的错!”
每个灵能者都知道,邪魔的出现意味着心灵的破绽。
沈渊也知道,灵能天灾留下的这场悲剧太过浩大,注定将要纠缠自己的一生。如果他始终不能释怀并获得心灵的平静,那么自己的堕落将会成为或早或晚的必然事件。
母亲沈星河尽管没有教授他任何灵能知识,但却用其一生为他留下了深刻的教诲。
大宗师永远不该将爱视为最重,无论是何种爱、对谁的爱,都不该凌驾于他的职责之上。这是沈星河犯下的错,但同时也是沈渊早早领悟的事实。
他并没有回应那头邪魔渡鸦的嘲笑。
因为它既是悔恨,也是骗局。
“灵能者禁止与邪魔进行任何层面上的沟通。”沈渊说,“这是我上任大宗师后,立下的第一条规矩。”
“为、为什么?”齐凛结结巴巴地问。他没想到,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违背的规矩,其起因竟来自于这么深刻的一段历史。他其实是想安慰师父的,可是沈渊垂着眼眸翻阅档案,面容依旧平静而坚毅——身为大宗师的这些年,他早已封闭了自己内心所有的破绽。
自己也许来晚了。齐凛再次觉得很懊恼,他忍不住地想:如果我再早几年出生就好了!如果在师父遭遇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我在身边就好了。如果有我在,如果我能参与他人生中最初的那几年……
忽然,沈渊轻轻拍了拍齐凛的脑袋,说:“别胡思乱想。”
齐凛的思绪于是收拢了回来,他想说“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会那么叛逆地违反规矩和顶撞你”。但他发现师父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成熟的了然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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