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记在齐家族谱上,这层关系断不了,如今哥儿是没了指望,族里的老人肯定要重新物色继承人。”
齐穗沉默,只等他慢慢说出心里话,于是冷不丁来句:“我不是你主子。”
齐府里,齐长盛刚下马车,便叫小厮把严冬带来,他回到书房,传话的小厮说:“大官人,严冬不在。”
他怒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看个人都看不住。”
昨晚吴贵就让人把严冬关在柴房,等他们回府再处理。
小厮低头道:“柴房破败已久,许是被钻了空子。”
吴贵上前打了他几下,气道:“竟敢还嘴!快滚下去!”
小厮连忙退出去,不敢多待一刻。
吴贵惯会察言观色,见齐长盛正在气头上,便又扯到齐程身上,道:“严冬逃了不打紧,大官人犯不上为这个气着自己。当务之急是叫人准备厚实衣物和饭菜给程哥儿送去,再去狱头那里打点一番,程哥儿才能好过些。”
一番话下来,已然分散了齐长盛的注意,他道:“没错,你说得对,快让人现在去办。我今日见到程儿,真是······”
吴贵顺势道:“岂止是大官人看着心痛,叫我见了也止不住揪心。”
忙活一阵后已过午时,天边渐渐昏黄,齐府门前有辆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行人,最前面的是位年迈古稀的老者,身旁人小心地搀扶他,道:“族长,您当心。”
府外小厮见状,匆匆地跑去告诉齐长盛:“大官人,族长来了。”
齐长盛刚坐下喝茶,闻言差点呛到,咳了好几声:“族长?”除了上次他回老家继承田产时,让族长做个见证,此后再没见过,更别说他老人家还主动登门。
联想到严冬逃走,他心中猜测族长定是为了齐程一事而来,气得他咒骂道:“杀千刀的,昨天夜里就该打死他,直接丢在荒郊野外,省得生出事端。”但他眼下没办法抓人,要先与族长周旋,于是起身去迎接。
论辈分,齐长盛应喊族长一声:“叔父。”但在大事面前,只能恭敬地道:“族长。”
族长坐于正厅主位,手持长杖,是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触地无声,更显得他气势威严。
齐长盛亲自将茶盏奉上,道:“族长,请用。”然后环视坐于左右两侧的旁支亲戚,道:“诸位辛苦,我已叫人备饭,大家难得一聚,务必赏脸才行。”
亲戚们无人应答,一道沉重的声音传来,“不急。”族长面色凝重,眼珠暗淡无光,却在盯人时会泛出一丝微光,齐长盛被看得脊背发凉。
“我已知晓齐程之事,实乃败坏门楣,叫列祖列宗蒙羞。”族长并不顾及齐长盛的颜面,直言道:“整日里流连烟柳之地,枉读十余载圣贤书。”
族长年轻时便考中举人,曾在族里开设学堂,教了二十多年,正因他学识渊博,几十年来从未做过越矩之事,故而推举他为族长,明断是非。
齐长盛垂手,不敢出言辩驳,道:“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他闯下大祸,我愧对列祖列宗。”
族长重重地叹了声气,“罢了,多说无益。眼下还有一件关乎家业继承的事。”
齐长盛突然心冷,总算是想明白了他们大费周章,不到半日就从乡下老家赶到这里是为什么了。
“你膝下只有一子,自从你接了大郎的田产,纳妾也有好几房了,仍无所出。”族长双手握住长杖,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依我看,将穗姐儿接回来,过继到你的名下,也算是后继有人。”
齐长盛自然不肯同意,当即反对:“我还活着,好端端地过继她做什么!更何况她宁愿离家出走,也不肯认我,如今都不知道她在何处。”
这时,换了身衣服的严冬出声,“今日我见过二姑娘。”
燕春楼里,齐穗找到机会和纭婵私聊,她试探道:“此事莫非是你有意为之?”
纭婵正吃着她带来的枇杷,随口道:“小娘子认为是我让齐程杀掉许坤?”
齐穗道:“自然不是,但我觉得他俩能遇上实在算不上巧合。”
她擦了擦手,道:“这倒是费了些心思,只是没料到会要了许坤的命。”顺手给自己斟茶,又说:“不过我觉得方大娘子有些奇怪。”
齐穗没听过这人,问:“是谁啊?”
纭婵道:“许坤的大娘子,万宝阁便是她的嫁妆。”
她一听,瞪大眼,这可是个大富婆,不过又想到莺儿曾抱怨过大娘子为难纭婵,问:“她欺负你了?”
纭婵听出她话里的担心,忍不住笑:“正是此处奇怪呢!若换成从前,早就指着我骂了。”
齐穗觉得心酸,明明是件叫人听了难过的事,她却轻描淡写,一笔而过。她温声说:“往后你不必受苦了。”
纭婵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凑到她的面前,语气挑逗:“小娘子是想聘我,还是纳我?”
系统:“妈呀!宿主你真叫人不省心。”
齐穗当即避开,站起身,表情严肃:“纭姑娘,我只赎你,你日后就是自由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纭婵支着头,眼尾微挑,道:“又是这般经不住逗,坐下吧。”
齐穗这才放心,但瞧见不早了,得快些回去,便匆匆道别。
纭婵在她踏出门时,喊住她:“小娘子,我还想吃枇杷。”
“行,下次我多带些。”
齐穗牵着长生回云烟村,路上长生时不时就叫,她知道这是饿了,于是哄着它:“长生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牛,对不对?”
长生没叫,她又说:“长生是村里唯一的牛,大家都很喜欢你。”
它果然哞了声,齐穗乐了,继续说:“沈娘子都夸你温顺有灵性,我好羡慕你。”
长生这次叫了好几声,她憋不住笑,最后给它致命一击:“可惜沈钰最喜欢我啦!”
系统都听不下去了,“它才多大啊喂!”
齐穗无所谓,道:“哦,还把你给落下了,没人和你说话很孤独吧!”
系统:“不是,你有病啊!”
她语气平淡:“急了,你看。”
短短三句话,让一牛一系统直接沉默,怀疑人生。
天正暗下,田里的农户陆续回家吃饭,途径眼熟的人,便搭话闲聊近日的庄稼如何,一切都是安静平和的。
齐穗望着沉睡的土地,远处有几户房屋上的烟囱正飘着白烟,不由自主道:“回家真好啊。”
系统:“我们也快到家了。”
她深吸口气,笑道:“对!回去就炒两个肉菜。”还不忘对长生说:“给你吃好多好多草料。”
齐穗快到家门口时,发现屋里灯火通明,连厨房都有烟气飘出。她脚步放缓,尽管心里希望是沈钰,但沈钰前两日就随沈述回府了。
直到她听见沈钰的声音,“若薇,院子里的鸡吃什么啊?”
若薇说:“姑娘,我也不知道。”
齐穗的心跳在此刻竟然慢一拍,迫不及待地向前跑,甚至顾不上长生,还好长生及时叫了声,她才带着它一起回家。
进门就看见沈钰蹲在鸡圈前,眉间微蹙,似乎在思考极难的问题。
齐穗也蹲下,靠在她身旁,说:“我比这几只鸡还饿,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沈钰轻戳她的脸,笑她:“你都多大了?”
齐穗迅速改口:“刚满三岁,姐姐疼疼我吧。”
她只顾着自己叫得开心,却不知沈钰已经羞得话都说不出。
作者有话说:
我没想到能坚持到入V,真的很感谢各位小天使对我的信任与支持!这样骄傲的时刻还是中学时候,室友托我去食堂抢鸡蛋饼,我不辱使命,让每位室友都吃上了热腾腾的鸡蛋饼!(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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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学堂
吃过晚饭后, 天已经黑透,齐穗发现盆里的水映着月亮,她转头指给沈钰看:“你瞧, 今晚的月亮真圆。”
沈钰将烧好的热水倒进去,“水太凉, 这样就暖和许多。”水汽遮住了月亮,她说:“看天上的月亮。”
现在已是十二月, 到了晚上便是凉风飕飕, 吹得人直哆嗦。而齐穗要顶着风在院子里洗碗, 沈钰提灯陪着她,如同齐穗每回送她那般。
齐穗碰到她的指尖,实在冰凉,于是拿过她手里的灯笼, 放在一旁, 再牵起她的手, 放进热水里, 道:“你的手都冻成冰块了,快来解冻。”
沈钰听不懂解冻, 但觉得她的语调有趣,便应和她:“快快解冻。”
她们在热水里悄悄十指相扣。
沈钰余光一瞥,小声说:“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齐穗用手指轻蹭她的手心, 挠得她有些痒, 然后凑到她耳边回了句:“你的脸也红了。”
感觉到热气绕在耳尖,沈钰匆匆撇过脸,任齐穗怎么说都不转过来, 直到她开始喊姐姐, 沈钰才招架不住, 将脸转过来。
齐穗摸着沈钰的手彻底暖和了才松开手,然后给她擦干,并让她回屋里等着。
沈钰摇头,依然坐在她身边,齐穗拗不过,只能把碗筷快点洗干净。
她突然说:“齐穗,我想做件事。”
“嗯,我在听。”齐穗洗着最后一个碗,“那我们沈钰想做什么呢?”
她用干布擦碗,听见沈钰说:“开学堂。”只是声音特别轻,像一滴水融进河里。
齐穗手上动作一顿,转身看着她,还没等她说话,沈钰便解释:“我学识浅薄,不敢为人师,但只是教启蒙的孩童识字,我兴许能办到。”
“沈钰,前不久夫子夸宝姐儿写的字好,还认识许多字,夫子便问宝姐儿的字跟谁学的,她说是钰姐姐教的。”齐穗说得很慢,拉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微颤,“你教宝姐儿不过两三月,便能让她这般厉害,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沈钰盯着她,心里有处空缺好似在悄声愈合,她问:“真的吗?”
齐穗毫不犹豫,说:“真的。”双掌紧紧包住她的手,试图捂暖,她继续说:“若薇与我说过你四岁就开始启蒙,至今已有十五载,你要相信你的付出。”
沈钰低着头,过了一会儿,齐穗感觉到手上有温热的液体,才发现她哭了,赶紧捧着她的脸,问:“你怎么哭起来了?”反思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是不是我的话让你难受了?”
齐穗发现她问得越多,沈钰哭得越狠,索性作罢,安静地陪着她,等到她缓过气,开口:“不难受,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用处。”
齐穗轻轻地替她擦泪,忍不住心疼她:“对我而言,你很重要。”
月色正好,寂静的院子里,两人相视一笑。
翌日,齐穗睡得很沉,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系统叫醒她:“宿主,快起来。”她这才缓缓睁眼。
“谁啊?”她的声音有些哑,应该是昨晚送沈钰回庄子,路上吹了不少风。
齐穗开门去瞧,发现是里正在院子外等着,整个人清醒大半,连忙给他开门:“里正快请进。”
“不了不了。”里正不进来,告诉她:“穗姐儿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吧。”
齐穗一头雾水,指着后面,说:“这里就是我家啊。”
“傻孩子!”里正着急道,“是齐家的人来接你了,正在村口等着呢。”
齐穗总算听明白了,是齐长盛派人来接她,但她有些犹豫,反复问过里正,才确认齐府来的人既不是吴贵,也不是严冬。
看来严冬昨日所言不假,齐长盛不敢违背族长,这人应该也是族长安排的。
她没有收拾东西,只身前往,发现村口有辆马车,车旁站着两个女使,一老一少。
其中年轻的女使看见她了,欣喜地跑过来,喊:“姑娘!”
齐穗面带微笑,脑海里疯狂查找记忆,终于想起来是原主的贴身女使,名为秋云。
她知道那位年纪稍大的女使,姓宋,是原主母亲的人,也是秋云的娘。
秋云站在面前,齐穗问她:“秋云,你和宋妈妈怎么来了?”
秋云直接说:“自然是接姑娘回家。”
记忆里,秋云一直是个心思简单的姑娘,齐穗只好去问宋妈妈的话。
她试图模仿原主的语气,“宋妈妈,许久未见,不知您身体可好?”
宋妈妈没想到能再见齐穗,自从齐氏夫妇突然没了,她和秋云就被齐长盛安排到其他庄子里做杂活,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她哽咽道:“姑娘不用担心我,我都好,我们先回府吧。”
齐穗点点头,随她一同上车,车里只能坐下两个人,秋云便跟车步行。
车里布置了皮毛软垫,就算路途颠簸,也不会磕着自己,还有一个手炉,可捧着暖手。
她不由得感叹:“这车真是奢华。”
谁知宋妈妈突然落泪,齐穗一愣,心道怎么这么容易哭。
她道:“真是苦了姑娘,这辆马车布置和从前一样,你居然都不记得了。”
齐穗震惊,原来这就是原主在府里的生活,她赶紧找补:“记得记得,只是太久没坐,有些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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