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道愣住,看着她失落的神情,心情也变得沉闷。他记得教三个孩子背书时,沈钰学得最慢,他总是心急,免不了多说几句,可总不见效。
许是从那时起,悄无声息的偏见逐渐形成大山,哪怕是沈钰当面问他,沈远道也是下意识地认为她不行。
沈述见父亲像是泄气般,着急斥责沈钰:“三妹妹真是太过分了!你自小娴静温顺,今日怎会如此咄咄逼人?”
“哥哥和妹妹天资聪颖,我能有什么?我只能乖巧些,可我如今只是想留下来,同齐娘子一起帮助村里的农户,便是咄咄逼人了吗?”
“这种事何需你一个姑娘去做?”
沈钰道:“我如何做不得?哥哥去过云烟村几回?”
沈述从心底以为她在使性子,被问得一愣。
沈远道听明白了,问:“你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齐娘子?”
“为自己。”沈钰坚定地说。
书房内,一片静寂。
而在云烟村的田里,齐穗打了好几声喷嚏,“别是感冒了?”
系统:“怎么会呢?一定是有人在想宿主。”
齐穗:“我没惹你吧。”
长生在一旁哞了声,她便让长生停下来,道:“看来这个冬天还把你养懒了,都没让你下地,这么早就饿了。”
再有半月就是立春,齐穗要赶在回暖之前把地里的杂草除干净,再加上冬天土壤沉积,变得板结,还得翻土,然后才能播种育苗。
说完,她继续用割草机在田里除草,割草机是在积分商城买来的,虽贵但好使,她不禁感叹:“科技改变生活啊。”
而田里的其他农户都在用锄头除草,因为隔得远,倒也没发现齐穗这边的动静。
忙完整个上午,齐穗才回家休息,下午又回到齐府。
院子里的景石摆放得错落有致,阶下石子铺成甬路,石路曲折,花草环绕,她一步一步走到书塾,宋妈妈前不久刚布置完。
齐穗对宋妈妈笑道:“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不辛苦,姑娘喜欢最要紧。”
齐穗对屋里的装饰很满意,正算着要告诉沈钰的时候,秋云急匆匆地跑来说:“老家来人了?”
“谁来了?”
“四老爷。”
她瞧出秋云的脸色不好,原主的记忆里对他也是模糊碎片,只存在听过但没见过,问:“四老爷是谁?”
宋妈妈道:“四老爷是大官人的堂兄,大官人在时,他常来府上。”
齐穗快步向正厅走去,听完宋妈妈的解释,大概清楚了这位四老爷就是常来敲钱的。
还没走到地方,便听见一道粗犷声音:“我那侄女怎么还没来?”
齐穗看向身旁的宋妈妈,眼神震惊。
宋妈妈轻声说:“他就是嗓门大。”
她点点头,随后走进去,挂着笑:“叔父,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穗姐儿来了。”四老爷生得虎背熊腰,腾起来时,震得地板一动。
齐穗嘴角的笑险些挂不住,不自觉挺直腰板。
系统:“宿主小心为上。”
“收到。”她看着四老爷说:“叔父今日来是为何事?”
四老爷爽快地说:“不为别的,想找你借笔钱做生意。”
齐穗眉心一蹙,又问:“要多少?”
四老爷想了想,手指还在掐算,最后给出一个数:“二百两。”
“什么生意需这么多银钱?”她按耐不住,连茶都没法喝下去。
四老爷避而不答:“穗姐儿,你个女娃子哪里晓得外头生意难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叔父说得对,我正是想到此处才要讨您嫌,多问几句。”
四老爷不耐烦,伸手道:“反正你给我就是了,大郎在时,也不曾问过。”
原来是给惯的,齐穗心道。
她耸肩,一脸无奈,道:“二百两太多,我拿不出来。”
“如今府里就你,大郎名下的家产全数都在你那里,怎会没有?”
“叔父,我前不久查过府里的账本,有几笔倒是给您了,数目不小,您难道没剩吗?”
四大爷围着她走了几步,又重重坐下,道:“我说东,你和我扯西,我看你就是不想给。”
“不给。”齐穗低头饮茶,喝完半盏,道:“父亲念及手足之情,才多次答应把钱给您,可叔父这些年又拿回多少?”
“我们是一家人,怎能算账呢?”
齐穗毫不客气地说:“既是一家人,叔父怎会不知我如今只身撑着这偌大的宅子又是如何艰难?”
四老爷没说话,坐了许久,看出齐穗是死也不答应便气匆匆离开,走时还不忘骂她:“大郎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冷漠无情的女儿!”
宋妈妈没忍住,对着大门方向也骂了几句,随后安抚齐穗说:“姑娘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齐穗轻轻摆手,对她笑。
四老爷走到街上时,准备找家酒楼吃酒解闷,却被一小厮喊住,指着楼上:“这位官人,我家哥儿认识你,想请你吃酒。”
四老爷顺着看过去,却见窗户半掩,只瞥到一双丹凤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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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春耕
张文池十日有八日都在齐府附近的酒楼里, 每日让他身边小厮蹲守齐府,监视齐穗的行动。
今日终于等到齐府的异常。
他斟满酒,双手奉上杯盏, 道:“大官人请用。”
四老爷打量着他,觉得眼熟, 他接过杯盏,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张文池没否认, 大方承认:“从前齐大官人在时, 我到府上拜访, 许是那时与大官人有一面之缘。”
“那便是了。”四老爷这才放心喝酒,道:“你的眼生得奇特,我不会记错。”
“你是张家二郎吧。”他尽力回忆,想到齐大郎在时, 府里来过一个少年郎, 道:“你是…张文池。”
张文池笑着点头, 拿着杯盏与他的轻轻一碰。
“你找我不是只为吃酒吧。”四老爷也不傻, 从未有过交谈的人突然邀自己,总不会知己难逢, 怕是别有所求。
张文池不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便是这样的人才最好谈条件,他轻声说:“你在齐穗那里得不到的东西, 我可以给你。”
“你图什么?”四老爷问。
“自然不能白给。”
齐穗回到云烟村, 烧火做饭时,牛棚里的长生叫个不停,她起身拍拍灰, 掀帘出去, 便见沈钰站在长生面前。
沈钰回身, 指着长生道:“没想到它一直喊你。”
齐穗在井口打了盆水,问:“你怎么回来了?”
“看来是扰到你了。”沈钰低眉,觉得她好像不是很高兴,道:“那我改日来。”
齐穗洗完手,仔细闻过没有异味,才敢拉住沈钰的手,道:“日夜盼着你来,怎会扰我?”
沈钰抬眸,问道:“真的吗?”
“真的。”她狠狠点头。
“今日我已说服父兄,得以留下,不去京城。”
齐穗震惊,道:“啊?那可是京城。”
沈钰看着她说:“我下定决心要在学堂里教女童识字读书,便不会变卦。”
齐穗有些心疼,但看见她坚定的眼神,便道:“既然是你想要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
“这样便好。”沈钰轻笑。
这时,厨房传来一股怪异的味道,齐穗闻了几次,惊呼:“我的晚饭!”
立春后,齐穗正式开始春耕,先购买大量超级杂交水稻的种子,再按照田地大小分给各家农户,一起播种。
而程安那边的田庄,按照齐穗的安排种春季的各类水果和农作物。
从一大早忙到下午,齐穗提前收工,回家换了身衣裳,牵着长生前往齐府。
今天是沈钰在学堂上课的第一天,虽然只有五个女童,但齐穗心中始终忐忑不安,直到看见沈钰在书塾里自信大方的模样时,才彻底放心。
她在院子的景石后面等了好一阵,听见一个女童说:“钰姐姐,我饿了。”
沈钰这才注意到快落日了,面带歉意,道:“是我疏忽,今日就学到这里,明日再讲。”
宋妈妈带着几个女使,女使们端着好几碗面走进院子。
她看见齐穗躲着,关切地问:“姑娘,你怎么站在风口处?”
齐穗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我…我想着…这花开得正好,便看看……”
女使们被她说话的腔调逗笑,沈钰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挪步过来。
“齐穗……”意识到这里还有宋妈妈等人,沈钰连忙改口:“齐娘子。”
齐穗明知故问:“下课了?”
沈钰点头。
两人都很拘谨,宋妈妈没察觉她们间的异常,只道:“我让厨房煮了几碗面,沈娘子从午后教到现在,先吃点垫垫肚子,也叫孩子们回家不饿。”
齐穗凑到她面前,撒娇道:“不知宋妈妈有没有备下我的?我也好饿。”
宋妈妈让女使们先给孩子们送去,不给她丝毫面子,道:“没有。”
沈钰突然出声:“若是没有,齐娘子可与我同食。”
齐穗感动地看向沈钰,果然患难见真情,道:“沈娘子的好意我必定接受。”
宋妈妈哪能真让她和沈钰分着吃,坦白道:“姑娘那份正在厨房热着呢,怕你回府时冷了。”
齐穗憨憨一笑:“我就知道宋妈妈舍不得我饿。”
等到宋妈妈走后,她看见沈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确定院子左右没人,才敢勾住她的手指,对她说:“今日辛苦了,讲得真好。”
沈钰没想到她会偷偷听她讲课,羞赧地望了她一眼,道:“今日出了不少差错,不过明日不会的。”
齐穗趁着周围没人,在她额头轻点,动作很快。
“奖励一朵小红花。”
沈钰抬指,指尖轻触,眼神带有隐隐的期盼,问:“明日……也会有吗?”
“每天都会有。”
只要是她想要的,齐穗都会尽力给她。
吃完面,两人赶在太阳彻底下山前赶回云烟村,村口站着好几家农户,都是女童的父母。
女童们抓着车窗,探出身子,向他们招手。
农户们面上也露出笑容,等到齐穗来到面前,纷纷接过自己的女儿,然后对她说:“有劳穗姐儿早上送去府里的学堂,下午又要接回来。”
“我不辛苦。”齐穗摆手,指了指身后的沈钰,说:“教书的是沈娘子,她辛苦。”
沈钰并不想被人知道,但齐穗好似必须让人知道她,并凑到她耳边说:“做好事就要留名呀。”
农户们又纷纷转向沈钰:“多谢沈娘子,我家姑娘是被我们给拖累了才读不起书,真的谢谢你。”
沈钰连忙道:“能帮到各位就好。”
有个女童牵着大人的手,说:“阿娘,今日钰姐姐教会我许多字,她好厉害。”
农户们笑得更开心,几日后,沈钰开学堂的事传遍云烟村,齐府书塾里的女童又多了几位,每日都有朗朗读书声。
空荡荡的偌大宅子有了人气,宋妈妈也乐得为孩子们准备吃食和点心。
于是镇上也在传齐府免费开书塾,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张文池耳中。
他推开窗户,露出一道缝,能看见齐穗正牵着牛,与门外小厮说话。
张文池侧首,问身旁小厮:“她每日都这般?”
“是,我探过齐府小厮,他们说那是齐娘子养的,叫长生。”
“长生。”张文池念了一遍,低声笑起来,目光追随着齐穗:“你想让谁长生呢?”
他手指轻轻扣在桌上,问:“那位大官人练得如何?”
小厮说:“手法甚是娴熟,看起来是有基本功。”
“再让他多练练,免得失手。”
张文池正准备起身离开,却瞥见齐穗牵过一双手,但没瞧清。
等他推开窗时,那人已走进马车,只捕捉到一片衣角。
张文池拽住小厮的手,说:“这几日有谁在齐府?”
小厮想了想说:“的确有位小娘子每日与齐娘子同行,据说是教书的老师,但戴着帷幕,我也没看清。”
他的脸色变黑,小厮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怯怯地看着他。
上回常跟在他身旁的小厮不知说错了哪句话,便没再出现,这才轮到他来跟在张文池身边。
“蠢货。”张文池斜了他一眼,冷声道:“帷幕算个什么东西,随便想个法子便可掀开。”
小厮低着头,手指紧攥,不敢喘气。
沈钰突然觉得心里不踏实,下意识找齐穗搭话,“可落下东西没?”
“没啊。”齐穗坐在她身旁,看出她脸上的不安,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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