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确实是瞎的,那灰败的瞳仁没有一丝转动与光亮。
啧,真可怜,像个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怀着某种难得生出来的同情心,维迪大发慈悲的解释了一番,不论对方是否在假装。
“这里,是荼蘼城,如你所见,是一个没有管辖从属,足够混乱的地界。当然,这个称呼稍显美化,或者,你可以称这里为,拉斯韦尔……”
在这座原身是监仓的城池里,容纳的无外乎是一些无归属的盗贼与在逃嫌犯,又或者是下层扣押的囚犯。
三不管地带,一直都是黑暗纵横的区域。
在联邦还未成立之初,拉斯韦尔,是联邦成员国用来扣押囚犯的一座独立区块,只是后来,死囚反叛,独立为王,将19区不断扩张,成了一座充斥着暴力与血腥的城池。
成员国归入联邦后,失去了对19区的掌控,荼蘼城独立出来,依靠着暴力与冲突,逐渐与联邦产生了某种交易模式。
大致来形容的话,那些不受训的囚犯,或者即将枪杀却又并不足以惩治恶行的死囚,都将交由荼蘼城及其下的监仓来‘管教’,生死不限。
“暴力与权威总是分不开的,这里更换过许多任城主,目前的大人,算是统治时长最久的一任。哦,对了,过会儿,你或许会见到典狱长大人,或者,你也可以称呼他为城主,如果,你还有命在的话……”
声音越来越低,电梯落定,一声铃响,游慕被推出电梯,拖着脚踝的铁链,不明前路。
“一直向前。”
枪杆敲打金属,似乎是守卫在出声提醒。
双手交叠,镣铐有些碍事。握紧藏于袖口的匕首,游慕凭着方位,缓步往前走着。
“叮铃。”
“当啷。”
链条有些绊脚,即便试图快些走,也会受到阻碍。
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两侧静悄悄,连风声都没有,游慕只觉得自己走了许久。
终于,脚尖触碰上阻碍,应当是一个门。
转轴挪动,房门开启。
游慕侧耳倾听,寂静无声,但那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入耳。
房中有人。
无人言语,他便静立在门口,没有动作。
这似乎是一场无声的心博弈,不知起因,没有胜果。
最终,先耐不住的人站起身,脚下皮鞋接触地面哒哒作响,带着几分莫名的怒火席卷而来。
下巴被狠掐抬起,那人的气息皆随着言语铺洒而来。
“新来的死囚倒是大胆,还要我请你过来?”
被踉跄的带入房中,方位混乱中,肩膀被摁住,一把抵在墙上。
“你倒是幸运。可惜,落在阿斯韦尔的人,不会一直幸运下去。”
言语仍是落在面上,很近,至少要比楼梯间那个带他来的人同他对话的距离近上太多。
眼角被触碰,纵使看不见,但那种不适感令游慕颤动了几下眼睫。
“瞎了?”男人似乎在问,又不需要游慕回答,接着,他冷声开口:“呵!瞎的好,阿斯韦尔很乐意收容瞎子。”
听这语气,似乎有些熟识。而且,男人的声音也有些熟悉,只是游慕记不起过往,避开压在眼角的手,询问:“你……认识我?”
第469章 对赌世界二:锁青雀(3)
“……不认识。”这话似乎戳中了对方的某些情绪,身前气压骤然拉低。半晌后,游慕听闻对方的漠然沉声。
脚步拉远,对方撤开了对自己的束缚,而后再度走来,手腕被抬起。
镣铐被暴力拆除,游慕惦念着那收拢在袖口的小型匕首,未曾反应,一招被反剪压制。
身上的衣服被扯开,胸口接触空气沾染凉意。游慕受惊,挣扎抬腿扫过被压制后匕首下滑,反身划过去。
似乎伤到了对方,男人微顿,一声低嗤,手劲出奇的大,扭动手腕绞掉了匕首。
“滚!”
左手被钳制,右手还空着,游慕估算着对方的身高,反手打过去,正中脸颊。
这一掌扇的不轻,他都能听到掌心接触侧脸的脆响。
一室死寂。
“碰!”
被扯着手腕猛然甩入沙发之上,游慕盲目挣扎,又被按下,脖颈被掐起,呼吸滞塞。
失去视觉,他变得十分被动。
衣服还在被撕扯,男人压着怒火,似乎在公事公办。
“按照惯例,入狱之前需要搜身,果真,从你身上捜出了管制物品。”
“依照拉斯韦尔规约,你需要接受处分!”
游慕拒绝这些强硬施压于身的条例,奋力反击,脚踝链条再一次被牵动,叮当作响。
“滚开!”
慌乱中似乎踹到了对方,游慕反身后退,正要撑起身体,胸腔蓦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疼痛太过强烈而密集,过电般瞬间席卷全身,使他直接被激的晕了过去。
男人似乎说了什么,他听不清,脑海中有其他占据注意力的言语。
【他会杀了你,你必须先杀了他。】
【他不会!他……他只是,有些生气,你别那么倔,哄一哄就好了嘛。】
意识即将陷入寂静之地,又是那两个莫名其妙的机械音出现,说一些游慕并不明晰的言语。
他,指的是,刚刚的男人?
最后,脑海回荡过游慕熟悉的声线。
‘记住,你会死,想要活下去,一个月内必须在荼蘼城中寻找一个名叫奥尔的人,说服她,为你做手术,取出……’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是他,为自己种下的心暗示?
取出什么?
意识关闭的太快,游慕没能听取完整。
失忆前的他,想要做些什么?
……
再次苏醒,游慕躺在被褥之中,应当是某处的卧房,又或者,是某一间牢狱。
身上的衣物触感不对,应当是被换掉过。
动了动手臂,揭起衣角棉被,刚要撑起腰身,棉被被拉扯,压着他也无法继续直起腰身。
显然,他的床边,压着某些重物,或者,一个人。
“如果不是心率起伏波动,会令我怀疑,你在伪装。”
肩膀被一双手按压,重力带着他重新倒回枕边。
颊边热气有些灼烧,游慕蹙眉侧头,避开这人过分近的距离。
“随你怎么想,放开我。”
“……你知道被送入这里的人要面临些什么?你想怎么受罚?刮骨割肉?穿肠剖心?”
这避之不及的态度再度惹恼了男人,他伸手掐在游慕唇边,指尖重压,几乎将唇色压到发白。
“初来阿斯韦尔,我许你不知无罪,但你该清楚,规约第一条,不得对狱长不敬。”
“滚…”
口腔被堵住,这声字符并未能完全吐出。
男人有些神经质,似乎指尖触碰上唾液,才清醒自己做了什么。遽然收回手,退离床边站起身。
“记住你的编号,5765,这将是你在这里唯一的名字。”
脚步声远去,铁质房门被甩上,一声巨响象征着对方盛怒的情绪。
下唇有些刺痛,游慕抿了抿,躺回床上后,精神困顿,待那声响彻底消散,便又意识迷蒙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灰蒙蒙的视角内连昼夜与时间都分辨不清。
水声滴答,身侧似乎又站了个人。
“你醒了?”一个女声。
他分明没有动作,对方却察觉到了他的苏醒。
“别紧张,我是乌拉,这里的医生,你的身体有些虚弱,给你补充了些能量和葡萄糖,刚好,两小袋都输送完了。”
说着,乌拉将金属架子上的药包取下丢入垃圾桶,手动在记录本上扣除了物资的使用情况。
在联邦内的州区,医疗器械更迭改进,这类普通的输液用具早已更换成了更为方便的注射针剂。可惜荼蘼城被排挤在外,所能获取的医疗设施并不齐全。
而且,无人会在意一些死囚生病发烧乃至更大的伤痛需要如何医治?不是吗?
乌拉看着屈指可数的医药物资,推着镜框,叹了口气。
她想她需要寻个时间找狱长大人提出一些采购建议。
“如果觉得还不舒服,可以继续休息,雷德大人特意交代过。”
“……雷德?”
“这是典狱长的名字,又或者说,是上一任狱长的名字。”
似乎觉得太过拗口的描述不容易被解,乌拉笑了笑,抱着文件夹做出解释:
“有些复杂是吗?没人知晓这位典狱长的真实姓名,但我们总要有一个代号作为称呼不是吗?”
雷德是上一任典狱长的名字,在对方被这一任大人杀死后,这个名字,类似于荣耀一般被众人加诸在了现任大人身上。
一开始,城中人与囚犯的称呼其实是,‘那位杀死雷德的大人’,只是久而久之,过长的介绍稍显累赘,不断缩减之后,众人便以为大人名为雷德,而这位大人也并未否认就是了。
“我想,出去走走。”游慕拉开薄被起身。
昏迷前,他记得奥尔这个名字,虽然想不通,但自己留下的线索,必定要紧。
“抱歉,下层并没有太多的空间可供你赏玩,不过……”乌拉垂头看了一眼表盘,“这时段正巧遇上囚犯放风,我可以带你去大厅逛一逛。”
“谢谢。”
“不客气,我很乐意为美人效劳。”放下文件夹,乌拉拿起手边的电击棍试了试电量。
如果不是新来的这位囚犯长相好,又被狱长大人亲自送过来,乌拉才不愿意劳心劳力。
……能在一群丑陋的狱囚中看看对方,简直令人心神舒畅!
乌拉不着痕迹的盯着游慕的脸看个不停,拿起警棍的一端,要游慕拉着,这般牵引着带对方离开医疗室。
一路往下,路遇下沉的楼梯,乌拉回头提醒。
“小心台阶。”
“谢谢。”身形微顿,游慕走动的谨慎了些,熟悉失明的状态后,依靠声音也能分辨出些大致的环境。
“不客气。”乌拉鲜少能遇见这么客气又乖巧的囚犯了,十分受用这声在她听来甜丝丝的道谢。
靠近三层囚犯放风的大厅,人声逐渐大了起来。
看守提前收到了指示,等在门口,待乌拉将游慕领过来,便为游慕扣上了项圈。
或是没料到三层还能进入新人,场地中心的囚犯脖颈上戴着防爆器,各个面色不善。
相互争吵示威的声音骤然降下,在从乌拉身后瞧见游慕之后。
有人轻蔑的开口:“呦,这狱长不会是糊涂了吧?怎么将这鹿崽子似的人放到了三层?”
“新人?有的玩了!”
“放到这里,他还有骨头吗?”
“贼他妈漂亮……”
第470章 对赌世界二:锁青雀(4)
视线聚焦在游慕身上,众人哄笑,痞性十足。
“喂,乌拉,给点药呗?先让老子尝两口。”为首的那个花臂寸头壮汉,起哄着,当面朝着乌拉买药。
被挑破了私底下的买卖,乌拉面露不悦。电棍落在手心,她歪头看着大汉冷笑。
“汉克斯,我劝你老实点,不该想的别瞎想。而且,你想挨打吗?”
大汉盯着那电棍警惕的看了两眼,这牢狱中的人,几乎都尝过对方手下电击的滋味。
说起来,乌拉长相也不错,又是个女人,对于这些囚徒来说,堪称是香饽饽。
最初她也没少遭人惦记,又或是暗中袭击。
但没人能得逞,一方面,对方的电棍威力十足,另一方面,乌拉这女人打起架来,生猛的厉害,专找弱点下刀,死性不改被她阉割过的,也不在少数。
这里面,包括物层面与化学层面。
没人想自讨苦吃。
“……妈的,疯婆娘。”汉克斯虽嘴上逞凶,却是不敢继续靠近了,讪讪退回去,坐在大厅中心的长椅上。
有乌拉在,周围的囚犯不敢太过嚣张,落在远处三三两两的交谈,不着痕迹的朝这边观望。
游慕的眼睛不能视物,乌拉带着他坐在大厅一角的长椅上,寻了个老式的小型收音机给他解闷,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盲杖放在他手边。
但乌拉还有工作,上层的囚犯私自斗殴,有个人伤到了鼻梁,狱警催促乌拉快些回去为那人治疗。
乌拉走了,游慕依旧静坐着,摆弄着手中的收音机,
螺纹旋钮被拨动,滋滋啦啦的调频声音中,逐渐传来稍显卡顿的新闻声。
“联邦时报,五月……据悉……联邦少将的职位竞选十分激烈……作为竞选者的……”
“博赛总统曾有意将此要职委任在……身为州长独子的霍上校……此前在各项战役中表现突出……民众呼声高亢……”
据乌拉所说,19区位于科比都斯帝国与盖亚吉联邦交界,虽然临近,通讯却并不便捷,此前唯一获取信息的途径,便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接收电台播报。
不过,这些年,联邦与帝国的科技发展飞快,电台通讯早已被更快捷的方式取缔。
这台老旧收音机中的内容,是早些年记录在芯片中的旧新闻。
断续的新闻似乎在描述某件极为重要的事,如果自己是联邦的公民,他应当听到过。
游慕想仔细分辨那些内容,或许能唤醒某些记忆。
正要侧耳仔细去听,耳边传来些许脚步声。
“嘿,你叫什么?小羔羊?”
惦记新人的不止汉克斯,满身纹身的比利见乌拉不再回来,观望半晌后,又萌生了猥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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