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朝被抬进了姚家,才明白曾经那些妇人们说的‘女人多,是非也多’是何含义。
这些时日,月娘过的并不好,虽说姚公子整日都泡在花丛中,可这姚府上的女人太多了,各有各的长处,又是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将她这几分清丽相貌衬的寡淡无味。
头几日,那姚公子还能记着她,被其他妾室截胡了几次之后,姚公子便直接将她抛在了脑后,不闻不问了。
月娘环顾着自己这卧房,虽是比之前的房间大,却空旷的厉害,看的叫人心底发寒。
“姨娘,晚饭来了”
房门被轻轻扣响,府上管事分过来的小丫鬟端着一菜一饭,脚步轻慢的走进来。
姚府的规矩又多又严,连丫鬟的举止都苛刻到了极致,与游府的轻松环境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这丫头不敢抬头直视主子,脑袋垂的很低,小心翼翼将饭菜摆放好,立在一旁。
月娘扶着床框起身,缓缓坐在了方桌前,刚要拿起竹筷夹菜,瞧见那盘子里的菜,怒火攻心,猛地甩了筷子,伸手将饭菜掀翻砸在了地上。
“呀!”
瓷片碎裂,饭菜汁水飞溅,浇在小丫鬟的脚上,惹的她后退着惊呼出声。
“叫什么?这便是你送来的饭?一盘子青菜喂兔子呢?你们府上的管事便是这般做事的?”
月娘调高的音量,步步紧逼的气势,直接将小丫鬟吓哭了。
“姨娘,厨房……给的便是……便是…这些,不是奴婢……”小丫鬟小声啼哭着解释,被月娘直接吓的一屁股蹲在了地面上。
“别哭了,滚!”嘤嘤啼哭的声音吵得月娘心烦意乱,本就憋屈的内心更加窝火,将小丫鬟呵退出去。
站在房中,月娘瞧着一地的狼藉,她还饿着,越想便越是不顺气,踢开椅子起身走出门。
姚府的厨房内人多,蒸煮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气味有些呛人,月娘被辣椒香料的味道刺激的干咳了两声,袖口掩着口鼻,走进去寻找厨房的管事。
“呦,姨娘,这厨房烟火味重,可不是您贵体能踏进来的地界,快请回吧!”里头的管事瞧见了,恭敬的朝月娘俯了俯身,礼数倒是很周全,可言语里的意思落在月娘耳中满是讽刺。
“方管事,前几日送到我屋子里的饭菜虽不算好,但也还说的过去,可今日的饭菜,竟是连下人的都不如吗?”
月娘到底是气急了,说话不过脑,话落瞧着周围人看自己的神色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话说的得罪人。
可话已经说了,怒气积蓄在面上,她不得不继续撑着面子。
管事心道这月娘自己还不是个丫鬟出身,扒上主家,做了姨娘还没两日,便要撑着主子威风教训起他们来了。
他面上却仍是敬着,见月娘面色涨红,笑着说好话:“哎呦,哪能呀,许是哪个传菜的放错了地方,将下人的菜色送到了您屋里。”
“这厨房人多,忙起来的时候是真的乱,您见谅,这就重新给您做几道好菜,送过去,您看如何?”
这话说的任谁都不相信,下人的伙食与主家姨娘的都不在一个灶台,怎么可能传错,那菜品的好坏是个睁眼的都能瞧出来,还能送错不成?
不过都是托词!
但既然得了管事的讨好,月娘面色和缓,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不易太过招摇结怨,见好就收。
“也罢,此事我便不计较了,方管事,往后可要好好瞧着,免得,再送错了!”
月娘了鬓角,转身要走,迎面又撞上了前来放盘子的丫鬟红菱。
“呀!还有月姨娘屈尊降贵到这后厨的时候呀?奴婢们还以为,这月姨娘眼高于顶,脱离了奴籍,便再也不肯与我们打交道了呢!”即便这几日姚公子没宿在月娘这里,可红菱对月娘的敌意也未曾减少。
当日她陪着姚夫人,便是第二个瞧见这月娘是如何勾引姚公子的。
生性狐媚,夫人竟也容许她进府,在她看来,这月娘就应该在游家被乱棍打死!
“啪!”
这嘲讽的话刚说完,随着一阵风声,红菱的脸便被一巴掌打偏了。
托盘瓷碗碎了一地,红菱伸手抚上自己泛起肿痛的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月娘:
“你……你敢打我?我可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你敢打我?”这话从一开始的颤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恼怒。
“我现在是主子,即便你是少夫人身边的,可也是个丫鬟,你说这姚府最重规矩,我这主子如何打不得你这个丫鬟!”月娘也不傻,既然气不过打了人,也有由争辩几分。
再者,厨房门口下人进进出出的那么多,若她今日唯唯诺诺怕了红菱,往后是个人便能骑到她头上。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红菱还在重复着这句话,眼神越发怨怼,竟是控制不住冲上去撕扯月娘的头发。
“哎呦!红菱!月姨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呀,有话好好说,别打别打!”
这头厨房乱了套,打架的劝架的乱做一团。
另一头书房内,姚公子正坐在少夫人身边,言行谨慎的询问着少夫人的意见。
少夫人拿着书卷看着,半晌才抬眸搭了姚公子,说道:“这有何难,眼下人在咱们府上,随意捏个罪名,丢进叔父的牢狱里,言行拷问必能吐出些东西来。”
闻言,姚公子眉心一跳,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着痕迹的离少夫人远了几分。
“可,若是真的问出了什么?严刑拷打若是让上头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反而得罪了……叔父的意思是……”担心处不当为姚县令招来祸患,姚公子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他倒不是担忧这人的性命,而是畏惧事情办砸后,姚县令的苛责。
“若你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将人养着,姚大人要你有何用?”手中的书卷甩在竹榻上,姚夫人起身,行至桌前,给自己斟茶。
“夫人…”见夫人冷下脸,姚公子显然有些畏缩,正要再追问什么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焦急通报:
“少夫人,公子,不好了,红菱和月姨娘在后厨打起来了!您快去瞧瞧吧!”小丫鬟喘着气,语速极快的一口气将话说完,撑着门框大口呼吸着。
姚公子正为着正事发愁不已,本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哪想只是内宅争斗。
提着的心跳落下,不高兴的皱起眉头,刚想呵斥这个没轻没重的丫鬟下去时,被一旁喝茶的少夫人打断。
“府上许久不曾出这种乱子,倒也稀奇,带路,我去瞧瞧。”
“是!”小丫鬟立刻垂头应下。
第133章 种田:糙汉长工暗地欺主(33)
姚夫人放下杯子,转头看向姚公子说道:“一个是我身边的丫鬟,一个夫君新纳的妾室,若单我一人去,未免叫人觉得行事偏颇,夫君一道去瞧瞧吧”
“哦,好,夫人先请”姚公子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本不想去的,但他对这夫人有些怵,没敢拒绝。
两人到场之时,厨房门口被看热闹的下人围的水泄不通,还有几个闲着的姨娘,闻讯赶过来瞧热闹,踮着脚看里面的两人对骂。
“小贱人,狐媚子,叫你勾引主家!”红菱脖子上被挠出来好几道破皮的红印子,双丫髻也乱了套,发丝耷拉在耳后,身上的橘色衣服还被油污弄脏了一块。
“你只是个丫鬟,爬上夫君的床,又比我好到哪儿去?还是说,你嫉妒我也是丫鬟出身,却成了姨娘,而你分明也送出了身子,却连个通房都没捞到?”月娘也同样狼狈,侧脸都被指甲划出了一道渗血的伤口。
不过她说的话句句带刺,激的红菱更加恼怒。
两人吵着,扭打在一处,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姨娘抚弄着头饰,嗑着瓜子,还饶有兴致的相互使眼色,不嫌事大的帮着叫好。
“我瞧着月娘这脸蛋是真漂亮,可别挠花了!”
“哎呀呀,小心点,红菱可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人物呢!这一双玉手若是折了,可如何伺候公子呀!”
府上一向死气沉沉,哪怕争斗也都是暗着来,何曾有过这般热闹的景象。
几个姨娘这次倒是对月娘有些刮目相看了,毕竟一来便闹出一场大戏的,可再没第二个了!
“别打了,红菱姑娘,姨娘!别打了!少夫人和公子来了!”
“散开,都散开!”
府上的主家一来,下人们生怕被问责,迅速撤开,让出位置来。
“安静!”少夫人一句话,其余的妾室下人都听话的噤了声。
人群中心撕打的两人察觉到气氛不对,手头上的力道松了很多,只是仍旧僵持着,不肯退让。
“你们两个,散开”少夫人扫了一眼纠缠在一处的两人,控制局面。
月娘与红菱对视,各自不情愿的松了手,背身过去凌乱的衣服。
“不论因由如何,你二人视府上的规矩于无物,该罚!”
“红菱,身为婢子不敬府中姨娘主子,掌嘴二十。月姨娘,当众闹事,责打下人,罚三个月的月例,抄录家规五十遍。”
“夫君,我这般的惩处,可还合?”转头,少夫人看向一旁神游着不在状态的姚公子,询问着。
“啊,合,合,夫人尽管处便是,我还有公事,先走一步。”姚公子回过神,满口应着,想着今日是重阳节,那芙蓉楼里一定新出了妓子,前几日几个酒友还邀他同去呢!
目送姚公子离去,少夫人掩去眸色中的不耐,转头继续处此事。
“其余人,各自做事去!”
处置完两个打架的,少夫人清散了周围的人,后厨当即便冷清下来,只剩下蹲坐在地上受罚的红菱与一侧的月娘。
“夫人……”红菱显然对这个惩罚不服,可负责奖惩的管事妈妈已经在姚夫人的授意下架起了她的胳膊。
“夫人!”虽不甘,红菱却抵不过婆子的力道,被生生拖走了。
姚夫人只余光扫了一眼,便不再会。
这红菱是姚县令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可惜脑子也是个拎不清的,被她借机推给了姚公子,便全然忘了姚县令的话,围着个男人打转。
姚公子除了皮相尚可,其他的,便再无益处了。
若是为了利益,逢场作戏也就罢了,何故搭上自己?当真糊涂。
......可这入了姚府的,又有哪一个不是糊涂的?
不过,少了红菱,她也能得些机会。
即便她为姚县令做了那么多的脏活,对方仍旧对她的‘忠心’存疑。
但姚公子无能,虽是个草菅人命的恶棍,但凡遇到赔钱堵嘴不能处的事便仓惶无措。
姚县令,还需用她这把刀。
转瞬间,空地上只剩下了月娘一人,少夫人往前走了一步,低眸望向她,说着:
“月姨娘,回去吧”
“少夫人是在看我笑话吗?如今我的脸被划破了,您开心了吗?”
月娘捧着自己受伤的脸,艰难的从石板地上爬起来,瞪着这个少夫人,不甘心极了。
分明是这夫人身边的红菱挑起的事端,为何只罚她的月例。那红菱被两个婆子拉走,谁知道巴掌打没打!
这个少夫人,从一开始就瞧不上她,纵容着红菱对她肆意欺辱。如今丫鬟打了她,说不得就是这人指使的!
对方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在向她示威吗?
少夫人看着月娘满是怨毒的神色,知道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进去,叹了一口气,转身不再会月娘。
抬头时,夜色漆黑,今夜无风也无月。
今日是重阳,她还有一件事要做,没必要同月娘耗下去。
姚夫人回了房中,拿出了一团明黄的纸,放入包裹中包好,披上暗色的遮面斗篷,于夜色中出了府。
桃源县城不算大,但真论起来,七拐八拐的街巷还是不少的。
墨色的身影走到了一处巷子里,推开破败的院门,于杂草丛生荒废已久的院子中,放下包裹。
微弱的明火在暗夜中亮起一点,而后逐渐泛起红光。
借着火光,还能瞧见这院子的断壁残垣,以及周围遗留下来的烧焦痕迹。
火光摇曳着,光线映射之下,叫人看清了这人烧着的东西,是纸钱。
姚夫人安静的过分,一点一点将包裹中的纸钱烧光,用泥土掩埋了灰烬,拉过干草枯柴遮盖,才收拢好衣服准备折返回去。
恰巧就在此刻,一只竹蜻蜓从远处飘来,旋转着翅膀落在了姚夫人脚边。
她脚步顿住,弯腰捡起,才发现这是硬纸折成的,上面,似乎还有字迹。
沉默着摊开纸条,借着远处巷口传进来的微弱光亮,姚夫人瞧见了其上所写,瞳孔微缩。
她蓦的抬首,环顾四处,却没瞧见丝毫的人影闪过。
将纸条点燃,彻底销毁成一抹烟尘后,姚夫人才遮掩着斗篷离开。
【你怎么知道她与姚县令有仇的?】天道吃着重阳糕,搞不懂自己又漏掉了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有游慕在,它也不需要动脑子。
【眼神,那日在宴席上,姚公子被人发现丑事时,这姚夫人的神色不对】她瞧着姚公子的眼神,不像是一个正妻该有的神色,冷淡的,像是在看一个物件。
若单是冷然,也可以解为一个妇人对丈夫迷恋酒色的失望透顶、冷心罢休。
可这姚夫人不是的,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可游慕还是瞧见了她眼底那微不可察的恨。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这种恨意游慕很熟悉,并且轻易能看出对方恨意的指向。
这个姚夫人的恨,透过了姚公子,朝向另外的人。
那么,便只有,姚县令。
游慕坐在房檐之上,注视着那纤瘦的身影融进夜色里。
【这姚夫人倒也是个有意思的,身世不明,听人说似乎是奴仆出身,能嫁与姚公子做正妻,倒是极为稀罕。而且,姚公子这般花心的人,竟也十分敬重这个夫人】
【嗯……听起来确实很怪异】天道应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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