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被旭烈格尔凶性毕露的模样给吓住了,不敢再为自己的儿子辩驳。
旭烈格尔转身走到林昭昭旁边,他环顾四周一张张脸,将自己的弯刀用力拍在案上。
“只要洛初一日是我的妻子,她一日就是你们的女主人。”
“谁再敢胡乱牵扯,杀无赦!”
第13章 讨好
“萨满教势大,你为了我打伤了大巫的儿子,会伤了族中信徒们的心。”回到大帐,林昭昭重重叹了口气,“这事做的实在是不值当。”
虽然今日旭烈格尔为他撑腰,他心有感动,但他并不认同对方逞英雄的做法。
“就凭他说的那几句,我没当场打杀了他已经是看在大巫的面子了。”旭烈格尔跟着林昭昭进来,脸色铁青,他腰后马鞭还滴着血,煞气冲天。
“打杀,打杀,你如此铁血手段只能让人惧怕你,疏远你,却不能让他们臣服你!”林昭昭沉下脸,“你怎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那你想我如何做?视而不见?还是忍气吞声?”旭烈格尔的声音没有暴怒,甚至没有林昭昭表现得激动,就像没有波澜的沉寂海面。
“斥责几句便是了,扯破了脸对谁都没有好处。”林昭昭轻声说,“说到底我只不过是大夏送来讨你欢心的玩物,你维护我做到这种地步,肯定会让很多人抱以怨言。”
“看着嘎力巴那样羞辱你,你却让我思量其中的好处?”旭烈格尔沉默了片刻,“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林昭昭故作镇定地捏着杯壁,指节泛白,“你是血狄的首领,是草原上的人心所向。倒是你又如何看我的呢?真要当我是妺喜、褒姒之流吗?”
你是未来的草原之主啊!你明白么?他知道男人无法明白自己的心痛。
上一世旭烈格尔统一草原七十二部,与萨满教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大巫预天之能能让旭烈格尔声望日高,助其成就大业,而他林昭昭却害得旭烈格尔抛弃了所有,客死他乡,郁郁而终。
我为何再来一次还要嫁给你?因为我真想不出破局的法子吗?因为我想改变你的结局,因为我不想再做害你的绊脚石了!
如果这一世又因为我让你走向英雄末路的宿命,那我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别宠溺着我,不管不顾,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我不想这样,难道谁对我展现出一点敌意你就要砍杀了谁吗?我不需要你做到这种程度……因为我也是可以为你牺牲的,你明白么?
“妺喜、褒姒何错之有?她们都是逼不得已被送进宫的美人。偌大王朝的覆灭能与她们有什么干系?”旭烈格尔语气难得流露出鄙夷之意,“要多无能的男人才会将自己的女人推出去当替罪羊?”
林昭昭心里抽动了一下,像是个捅破了皮的烂橘子,往外冒出酸苦的汁水。他有些累了,一下子失了劲儿倚在榻边,沉默不语。
旭烈格尔所思和他是不一样的,时常冒出一两句话就能将他这辈子读进去的书全都颠覆了。
这其实也不奇怪,他们骨子里本不是一类人。若非命运作弄,他们两个肯定会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与旭烈格尔相比,困在宅院死读书的他注定是迂腐的……就好像他第一次来到草原,见到旭烈格尔策马驰骋的时候,林昭昭才知道原来人也是可以过得如此肆意鲜活的。
天渐渐黑了,烛火亮起。透过微弱的烛光,男人的脸色晦暗不清。
“洛初,你还气着吗?”男人打破了沉默。
“我没有生气。就像你说的,我也不过是被逼迫着嫁到这荒蛮之地,你与大巫也好,部族与教派也好……”林昭昭长舒一口气,像是看开了,“反正,我就是个用来讨好你的美人,这些和我都有何干系?”
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林昭昭心里终于好过了些。
若真是个安得一隅的人也就罢了,只可惜他林昭昭是个贪婪的人。
以女人的身份霸占了旭烈格尔的宠爱还不够,他还想以男人的身份施以抱负,干一番事业。
林老爷曾不止一次骂过林昭昭“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明明是从娼妓肚子里钻出来的种,却有着世家公子的心气。
林昭昭不在意,在他读的书里,历朝历代卷动风云的大人物也并非各个都是名门将后。
何况当时在念书的私塾里,还有小孩和林昭昭一样,两人臭味相投,犹如知己,天天做着逐鹿中原、震古烁今的春秋大梦。
或许活了两辈子他该认清现实了。他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反正,他就是个用来“讨好”的美人。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男人忽然说。
在昏黄的烛光里,那种英朗坚毅的面孔若有所思。
“你明白什么了?”林昭昭一愣。
男人对他真是好脾气,干了出力不讨好的事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法子在揣摩他的心思。
可惜了,林昭昭不信旭烈格尔真的能懂他。
“洛初不是寻常女子。”当瞧见男人大走到榻边,林昭昭顿时怂了,将锦被往身后拢了拢,长腿也蜷缩起来,“是我狭隘了。”
“瞎、瞎说……”这蛮子难道看出了?林昭昭想捏嗓结果差点失声。
男人半蹲了下来,目光与林昭昭慌乱的眼神近乎相平。
“我的洛初有着不输男儿的志气,胸怀之大,眼界之远,是我这个脑子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无法比拟的。”旭烈格尔说,“洛初就像无形的皮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鞭策我的灵魂。”
男人是不会哄人的,说起话来一是一,二就是二。但正是他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更是让林昭昭听得受不了。
真是羞煞人也!
“你闭嘴!”林昭昭脸红低斥。
“怎么了?”男人不解。
“你闭嘴。”林昭昭耳垂热得要滴血,“还无形的皮鞭……”
“我是哪里说错了吗?还是哪里想错了?”男人愣了愣,“我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洛初的话确实是发人深省……”
“真心实意个屁,你这蛮子就是想捧杀我。将自己贬得低低的,再故意把我抬得高高的,你损不损人啊。”林昭昭恼了,他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和年纪轻轻就威震一方的旭烈格尔一比,他就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酸书生。
男人低声说:“洛初为何总是妄自菲薄?在我眼里,洛初就像草原每日初生的太阳……”
“还说!没完了是吧。”林昭昭像暴怒的小狮子,伸出腿踹了旭烈格尔一下。
虽恼火,但他腿上是收着劲儿的,当然了,就算他用上全身所有力气估计也未必能撼动旭烈格尔半分。
毫不意外的,人倒是踹到了,自己的脚踝也被人一把攥在了手心里,腿收不回来了……
“松开!”林昭昭用力瞪了旭烈格尔一眼,男人手心滚烫让他心慌。
“我又哪惹洛初生气了?”男人有些无措,语气也是听着委屈,但手上力道是没有一点放开的意思的。
就好像老财迷摸上了刚铸造出来的金元宝,只停留于上手摸摸已经是十分克制了,本能上说是该先捧起来咬上一口的……
“洛初的脚怎么这般凉?”男人沉着声说,“我帮洛初捂一捂。”
林昭昭简直是被气笑了。臭蛮子占着他便宜也就算了,还好意思说是在帮他。
“这像什么话?您可是血狄的首领,怎么能给我这么讨欢心的玩物捂脚呢?我可承受不起!”林昭昭嘴上不饶人,实则脖子都红透了,头也拧向另一边,看都不敢看一眼。
他本意是用尖刻的言语挫伤男人的尊严达到脱困的目的,可惜适得其反,他这话说出口反而惹得男人气息更重了几分。
打死林昭昭也想不到,平时说一不二、专横独行的草原霸主最爱的就是他这股子颐指气使的傲慢劲儿。
并且已经快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
旭烈格尔的手又是拉弓射箭,又是驭马奔袭,与不沾阳春水的林昭昭相比,粗粝得像是研磨用得砂纸。
不舒服,但确实是相当暖和的……
“还不快点松开。”林昭昭还在哼哼唧唧,另一只脚却已经放在男人膝盖上了,“你也不怕有人突然进来被瞧见了,到时候看你这首领还怎么当的下去!”
“不过是给妻子捂捂脚,我又没干什么龌龊事,为何要怕?”男人说得十分正直。
“真是脸皮比城墙都厚。”林昭昭嘴里嘀咕,他拽了拽手里的被子,啪嗒一声,有东西从榻上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旭烈格尔低头,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画本。
“等等,你别看!”瞧清旭烈格尔手里的物件,林昭昭猛地坐直,伸手想抢回来。
然而人高马大的旭烈格尔一站起来,他便是再无机会碰到那画本了。
第14章 兄弟
“旭烈格尔!”林昭昭差点要在榻上跳起来了。
然而林昭昭愈是急切,旭烈格尔愈是要看看小册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他一手摁住林昭昭的肩膀,一手借着烛光翻看起画本里的内容。
“你快还给我!”林昭昭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说。
“洛初,原来也看这种书吗?”
林昭昭一愣,捂脸扭头。
“难怪这些日子洛初常常和我提起些宫闱之事,又是君王,又是妃子,是我不懂其中情趣。”旭烈格尔耳廓泛着不易察觉的红,咳嗽一声,“……扫了洛初的兴致。”
“扫个屁的兴致!真是荒、荒谬绝伦!”林昭昭将杯子重放在桌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面颊发烫,“如此淫秽之物怎会是我的?这是我从你弟弟沙拉里格那收来的!”
“沙拉里格?他今日又要来寻你?还给你这种东西?”旭烈格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变了,手落在腰后的马鞭上,一幅要去找谁麻烦的阴鸷模样。
“你给我站住!”林昭昭也是被气得不行。好不容易抚平了怒气,将事情原委一并说给旭烈格尔听。
“你弟弟的心思不如你下流,人家可看不懂这秘戏图里的情趣。”林昭昭叹了口气,“今日也亏了沙拉里格提醒,不然我……”
“没有沙拉里格,我也能护你周全。”旭烈格尔的眼眸紧盯着林昭昭,“我明白洛初的意思,中原人都爱说兄友弟恭那一套话。”
男人骨子里如狼似虎的野性,让林昭昭喉头不由吞咽。
“他是我父亲的儿子,我自会照顾他。但我绝对不想他的名字老被挂在我的女人嘴边。”旭烈格尔靠着林昭昭很近,他那宽广的肩膀将榻上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大夏与旭烈格尔交战过的将军曾说这个来自草原的魔鬼有着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如鹰视,如狼顾,含着蛮夷弯刀的清光,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血淋淋的肉。
“发什么昏!天天开口女人,闭口女人,你们兄弟两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可惜什么眼睛在林昭昭面前都是没用的,管你什么鹰,什么狼,捏着个绣花枕头便将这杀神从大帐里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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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被美人赶出来了?”
旭烈格尔从王帐里出来,心里正思量着别的事。谁料正好碰到拎着酒壶的少年,高挑着眉眼,一脸坏笑地望着他。
旭烈格尔对沙拉里格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搭理小孩的把戏。不过想到方才洛初说的话,他忽然转了个身大步朝沙拉里格走了过去。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见旭烈格尔真来找自己了,沙拉里格顿时慌神,像是耗子见着猫,脚底抹油就想跑。
可他那点心思哪逃得过旭烈格尔的眼睛,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后脖子。
“旭烈格尔!你干什么!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你要谋害自己的兄弟吗!”沙拉里格四肢疯狂扑腾着,嘴里大呼小叫着。
看着男人的手高高抬起,沙拉里格害怕地闭上了眼,抢先发出了惨痛的叫声。
谁想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男人正拿着一册画本拍着他的脑袋瓜。
此举没有伤害,却胜在辱人!
“你干什么!干什么!”沙拉里格张牙舞爪,“真是欺人太甚!你在女人那里受了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爹啊,娘啊,你们看看你们儿子啊,他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嗓门这么大,不如把所有人都喊出来听你哭爹喊娘。”旭烈格尔压着沙拉里格的后颈低声说。
“……”见周围冒出来不少看热闹的人,沙拉里格也丢不起脸,只能闭嘴。
“跟我走,有话同你说。”见沙拉里终于老实了些,旭烈格尔将少年带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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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啊!疼啊!我的娘啊!疼疼疼——啊!”在营地的另一处帐子里,也有人在鬼哭狼嚎。
“什么个熊样。这么些伤就让你疼得喊起了娘。”萨日莎给自己的哥哥嘎力巴上药,“你这样怎么能算是草原上的英雄?”
她将爹爹给的药粉用酒研开,敷在青年背后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上。
嘎力巴倒吸了口凉气,嘴里不忘骂道:“你兄弟被打成这幅惨样,你不知心疼就算了,还说起了风凉话。”
“可不都是你自找的恶果,非要惹首领动气。”萨日莎说。
“首领?你是谁家的妹妹?天天记挂着旭烈格尔,却不知想想自己处境!真当走了个其其格,这第二个老婆就轮得到你来做了?”嘎力巴气得很,说起话来肆无忌惮。
“谁说……我想做首领第二个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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