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类似的对话从他们小时候就无数次发生过,小十年间又以各种方式重复出现。
双方都早已轻车熟路,是只属于他俩之间独有的恶趣味小默契。
“别废话……你声音怎么这么虚?”祁南槿有些紧张,语气也认真起来,“低血糖还没好呢?”
“好了。”滕时没想到他这么敏感,心里一暖,微闭上眼,“就是被个小狗崽子撞了一下。”
他把奚斐然的情况大致跟祁南槿说了说,祁南槿没关心奚斐然如何,立刻追问:“撞得严重吗?”
“没什么事。”
“这个小混蛋!”祁南槿的嗓音都提高了几度,咬牙切齿,“你把他看住了!我这就杀过去再揍他一顿!”
“再打他的屁股就成八瓣了,”滕时笑,“真没事,我又不是纸糊的。”
电话那头祁南槿嘴唇紧抿,捏着电话的手用力到微微发白。
他平时连凉风都舍不得让滕时吹,奚斐然那小子却三番两次折腾滕时,先是害他低血糖,又是撞他的胃。
真是小灾星一个,滕时怎么非得沾染上这个小祸害!
早知道就该让他自生自灭,带他回家干什么!
“阿槿?”
电话那边滕时叫他,叫了好几声祁南槿才回过神来,勉强藏住自己的愤怒,嗯了一声。
“我这周末想去一趟兰山温泉。”滕时已经从床上艰难地坐了起来,从一旁的储物柜里取出一片暖宝宝贴在了自己的上腹,苍白的脸色映衬得他的瞳孔漆黑如墨。
他揉着胃轻声说,“听说那里的室外温泉园枫叶都红了,要不要一起?”
第13章 收藏品
“兰山温泉?”祁南槿略微吃了一惊,不知道滕时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地方。
兰山温泉是他们这些二代平时经常聚集的娱乐场所,不单单环境好、风景好,私密性也强。兰山温泉的老板非常有商业头脑,把一片荒山开发成了世外桃源,大大小小的温泉错落在山野之间,别有一番雅趣。
不过来这里的二代们除了来享受,多半也都是来互换情报,沟通感情的,久而久之这风雅的地方就给了人一种别有用心的感觉。
滕时以前不太喜欢去这种地方,这次竟然会主动提出要去。
“行啊,天冷了,也是到了泡温泉的时候了。”祁南槿很快把奚斐然小狗崽子抛到了脑后,兴奋道,“咱们什么时候去?”
去温泉不只是享受,还能看到滕时的马甲线。
“过两天吧。”滕时说,“到时候约你。”
祁南槿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又聊了几句,叮嘱滕时如果实在不舒服一定要让家庭医生来看看,得到对方同意的回答后,挂了电话开开心心的准备去了。
家庭医生。
滕时按着胃上的暖宝宝,想到那个被自己绑在病床上的可怜的家庭医生。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已经被滕禹开除了。
幸好滕禹被滕仲云派出去办事了,否则自己也在劫难逃,滕禹好像说要打断他的腿来着……
不过那家庭医生也不冤,如果自己记得没错,这姓季的医生后来偷鸡摸狗,利用职位之便倒卖了很多昂贵的药物,被滕家赶出去之后在边境开了个黑诊所。
后来滕禹在边境遇到大劫难,重伤之下逃进一家黑诊所,却被故意耽搁治疗,差点死在边境,后来一查,这家黑诊所就是这个姓季的医生开的。
不过这一世,季医生被开除的原因变成了擅自离岗这种小原因,和上一世被吊销医生执照被全行业拒之门外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这样的辞退根本激不起他对滕禹的恨,顶多暗自骂一骂罢了。那之后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牵一发而动全身,蝴蝶效应可不是说说而已。滕时站起来走向窗边。
别墅的外部形状不规则,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一扇黑洞洞的窗——那是奚斐然的房间。
那么这次,自己救了奚斐然,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
***
通往水泥厂的路阴森寂静,这里远离市区,偌大的水泥厂在夜幕中仿佛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一辆摩托车从远处无人的道路上飞驰而来,停在了水泥厂大门口的隐蔽处。
车上的人下来,他穿着黑色的帽衫,身高不高,怀中抱着什么东西,仿佛神经非常紧张似的,一路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跟着,小跑着跑进了水泥厂最大的厂房内。
这个时间水泥厂的机器大部分都已经停止运作了,连灯也大部分都关掉了,只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常态运转的机器缓慢搅动的声音。
“喂,我到了,你在哪?”
男人小声打着电话,对面似乎给了他什么指示。
“这这么黑,就在门口/交易不行吗?……什么?门口有摄像头,必须去上面见?那你等等我,靠,这黑灯瞎火的我连台阶都看不见。”
沉重的脚步声踩在金属的简易楼梯上,哐啷哐啷的晃动声听得男人有些心慌,一步步到了最上面的高台。
“我到了,你在哪?”下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男人只想快点交易完快点走,机器搅动的声音听得他心里有些发慌。
昏暗的环境中忽的亮起一抹微光,男人猛然抬头,只看到高台上的对面,一个人冲他招了招手,发亮的是他手里的手机:“在这。”
男人心里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把怀中的那包东西递给他:“你要的我们都拿到了,门禁卡,移动硬盘,还有各种文件。”
对面的人不紧不慢地接过去,打开一个个翻看。照亮他脸的只有手机的微光,能看得出五官轮廓深邃立体,甚至称得上俊美,但是年龄好像不大。
男人的胆子大了点,梗着脖子道:“这次我们损失太大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群雇佣兵,把我兄弟全抓了!要不是我机灵从他们手底下溜出来,这些东西根本到不了您手里。”
“还差一样。”对面的年轻男人好像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对他伸出手。
男人噎住,却敢怒不敢言,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东西递到他手里:“戒指,给。”
对面的人似乎终于来了点兴趣,用手机的光源对准戒指左右查看。
光线扫过去,男人看到了这少年的眼底露出某种兴奋又痴迷的暗光,仿佛饥渴的人获得了甘泉,有种莫大的满足感,几乎爱不释手。
一枚破戒指而已,尖晶石一点都不值钱。
“说真的,您要这破玩意干什么?那屋子里随便一样收藏都比这贵多了,就说奚沛恒手上那手表,都得比这戒指贵几十倍。”男人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屑,却又不敢造词,他总觉得对面这少年的眼神有点瘆人,好像不太正常似的。
少年的眼眸在黑暗中发亮:“只有有意义的东西,才值得收藏。”
“什么?”男人听不懂。
少年收起戒指看向他,姿态又恢复了松弛:“所以你还想要什么?”
男人心里一松,心说终于到了正题。
“这次我们损失太严重了,得加钱。”男人逐渐直气壮。
少年笑起来,似乎弯腰靠近了些:“你的那些兄弟都被抓了,多出来的钱也都只能先打到你的账户上了,趁着他们被审的这段时间,如果你携款潜逃,这些钱就都归你了……”
黑暗中少年的面容再次变得不清晰,他手机的光亮已经暗了下去。
男人看着他黑暗中的脸,却看不清一丝细节,只觉得像是无底深渊,深藏着可怕的东西。
男人心里发毛,心念急转之间起了杀意:要是把这小白脸绑架,拿到的钱更多!
他刚要出手,那少年却忽的向后撤了一步,吸了口气:“行,这次辛苦你了。钱我会加一倍,打到你的账上。”
一倍!
那可是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好!少爷爽快!”男人大笑起来,“希望你说话算话,我手里可是有你的信息的……哈哈哈开个玩笑,咱们合作这么愉快,以后有生意,记得还找我!”
少年似乎在微笑。
男人心花怒放不再耽搁,转身就要下楼,却忽的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意。
那是多年行走积攒出来的第六感,男人猛然回头,却只看到少年举起手机,用食指当着他的面,在屏幕上轻轻敲了一下:“感谢你的劳动,拜拜。”
滴。
哐!!
男人脚下的那半铁板毫无征兆地向下打开,惨叫着从高空坠落,灯光几乎是同时亮起,照亮了下方搅动的水泥池。
扑通!——
蒋洲成一步步走到铁板边缘,伸着头往下看。
搅动的水泥池中隐约能看到两只疯狂挥舞的手,男人的头挣扎着浮上来,张开嘴似乎想要呼救。
然而水泥立刻从他的口鼻灌入了进去,将他彻底淹没。
几秒钟后,水泥池里就变得平静,只有转轮还在搅动着,发出机械的声响。
蒋洲成摇摇头,似乎感觉有点无趣。
随后他又忽的想到了什么,把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左右欣赏了一会儿,脸上终于又浮现出笑意,这才抱着文件哼着小曲走下台阶,身影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
***
“呜呜呜……”
清晨的阳光洒在二楼的小屋里,被窝里耸起一个小小的鼓包,里面似乎有什么在抽动。
奚斐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被窝里堆满了纸巾球。
昨晚他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哭鼻子什么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晚上睡觉前有医生给他仔仔细细上了药,刚才又有侍从进来给他换药,每上一次药都仿佛在他的自尊心上踩一脚又碾了碾。
这是难以忍受的侮辱!
所有人都看到他光屁股被揍的样子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想想几天前,他还能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在爸爸的书房解密,和小伙伴一起玩闹,而现在……
在父母刚去世的时候他只是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愤怒,而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了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为你撑腰,没有人在你难受的时候抱着你,更没有人关心你究竟是快乐还是悲伤。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但从此之后,你只有你自己。
奚斐然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他宁愿用自己所有的玩具换一次母亲的拥抱,宁愿用所有的零花钱换父亲摸摸自己的头,却知道那再也不可能了。
无论你有多想念,哪怕只是想要再牵一下手,触碰一下,从此都是奢望。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下,然后被推开,奚斐然心如死灰,趴在床上动都没动一下。
但这次,进来的人好像不是侍从或者医生,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到床边。
奚斐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甜味,或许是因为经常吃糖,那人身上的奶糖味道几乎渗入了毛孔里。
淡然磁性的声音像是能在融化在柔软的云朵里:“不会留疤的。”
奚斐然浑身一震,猛地抓住被子盖住头,以一个极端抗拒的姿势把那声音堵在了外面。
“……”
滕时本来就不知道要和奚斐然说什么,现在更说不出来了。
第14章 他摸我?!
小孩子这种生物运行的机制很神奇,在他讨厌你的情况下,你越对他好,想要弥补,他越会觉得你居心不良,反而更讨厌你。
如果你对他不咸不淡,他反而会自己调节过来,你们两个之间倒是可以形成一种互不干预的相安无事。
这是滕时上辈子从他弟弟滕玟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也不知道在奚斐然身上适不适用。
奚斐然好像和滕玟不太一样,相比于滕玟那种清澈的愚蠢,奚斐然明显复杂多了。
他可以在父母都被杀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基本的智,甚至能趁人不注意从墙上夺枪。
枪口指向滕仲云的时候,滕时就知道他并不是顾及自己给他一块糖的那点情分,而是他看出来了屋子里滕仲云的地位更高,杀了滕仲云对于滕家的报复远比杀自己要大得多。
是个很聪明,也很有心机的孩子啊。滕时想。
滕时叹了口气,思考着怎么和奚斐然说话能让自己听上去“不咸不淡”,一低头却看见奚斐然的脑袋蒙在被子里,后面的被子都被拽了上去,两条小短腿露在外面,白花花的小屁股蛋在阳光中“迎风招展”。
滕时:“……”
有心机的结论是不是下的有点早了?
“你来干什么?别烦我!”奚斐然恼羞成怒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走开!”
滕时:“不凉吗?”
凉?
奚斐然不知道他说什么,跟滕时待在同一空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无比难受,这种憎恨却又干不掉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等自己长大,一定要把滕时也吊在房梁上打一顿,狠狠打!脱光了打!打的他哭出来!
然而下一秒奚斐然忽然愣住——他感觉自己的大腿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白白的,胖乎乎的,看上去像两个柔软的面团子。
滕时这辈子真没见过几个小孩,腾玟来的时候已经十一二了,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疯,好奇心忽然有点旺盛,觉得那两坨肉肉实在有点可爱,想试试是什么手感。
——可能有点像大福?
他伸出食指,又在奚斐然的小胖腿上戳了一下。
他甚至在那白团子凹进去的时候脑补出了声音。
biu~
奚斐然整个人都懵了,几秒钟后,他的另一只大腿也被轻轻怼了下。
奚斐然愣了好几秒,忽然大脑中如同山洪喷发,震惊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这混蛋在摸我!!
因为从小长得好看,奚斐然没少被爸爸妈妈教育,遇到奇怪的叔叔一定要远离,任何人说要碰你都不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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