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槿低头只见奚斐然白团子一样的小肉脸都被掐红了,心里立刻窜起一股暗火。
这小屁孩只有自己和阿时能教训!
别人上来就动手动脚算什么事?
奚斐然的头撞在祁南槿的胸口,仿佛一下子从梦魇中惊醒了。
“你没事吧。”祁南槿抬起他的下巴左右转了转。
奚斐然躲开他的视线,垂眸藏住眼底的猩红,没说话。
“抱歉,是我唐突了,只是觉得他像一个故人的孩子。”蒋洲成笑起来,耸了耸肩。
他长得其实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透露出某种耐人寻味的锐利,却又被笑意盈盈的眼神中和,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虎牙,竟依稀透出几分孩子气的天真,仿佛和其他闲散的二世祖没什么区别。
祁南槿基本上认识圈子里的人,却没见过这位。
他有些警惕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揭过这一页了,正打算问一下这人到底是哪位,蒋洲成却忽的绕过他向前走了过去。
祁南槿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忽的警铃大作:这家伙奔着滕时去的!
滕时背对着这边,低着头好像在看手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接近。
他已经披上了浴袍,漂亮的后背被遮住,只露出一小节脖颈,肤色雪白,像是初冬的雪。
蒋洲成一步步向他走进,心里升起一种猎鹰扑向猎物的紧张和焦灼。
刚才离得远,他看不太清滕时的容貌,但单看轮廓就已经足以让他兴奋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兴奋。
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这样的美人如果属于自己,在那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朵朵淡粉的梅花,将是怎样一副美景。
祁南槿在他身后大叫一声追过去:“喂!”
十步、九步……
蒋洲成充耳不闻,就在距离滕时近在咫尺,几乎可以看清他侧面睫毛的弧度的时候,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火情,烟雾报警已启动!请所有客人迅速撤离!”
蒋洲成的脚步下意识顿了一下,下一秒,经和几个服务生从外面冲了进来:“几位贵客实在不好意思,火警报警器被触发了,请您立刻随我出去!”
站在最外的蒋洲成的手下最先被请了出去,然后是奚斐然和祁南槿。
经紧接着跑到蒋洲成旁边,客气又不由分说地半揽住他的后背:“先生,麻烦您跟我来。”
“可是那还有人。”蒋洲成抬手一指滕时,他刚动,滕时就站了起来,似乎也准备往外走,蒋洲成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美人一点点转过头来。
然而就在即将看到美人正脸的一瞬间,经挡在了两人中间:“不好意思,麻烦您尽快跟我离开!”
安全问题是最严重的问题,能来到兰山温泉的非富即贵,万一出了事,经有一百条命也付不起这个责任,也顾不上什么客气,半推半请地把蒋洲成带了出去。
蒋洲成有些遗憾地舔了一下上牙膛,不过很快心情又愉悦起来,所有人都会在门口集中,到时候还愁见不到美人吗。
可是等整座山头的人都被疏散了,火警被解除,蒋洲成却始终看见美人出来。
经出来给所有的客人鞠躬:“实在抱歉各位客人,刚才我们管处有台电脑忽然烧了,冒了点烟,触发了火警,给大家添麻烦了,今天的费用全免,另外再给各位送一次体验券。”
周围的少爷小姐们都对这个处结果没什么异议,一笑了之之后又各自散去了。
蒋洲成这个时候才发现,就连刚才美人的朋友和那个小崽子也都没出现过。
他一把扯住刚才在附近的服务生:“刚才静心池附近那几个人呢?”
服务生吓了一跳:“他,他们刚才叫服务生把车开到侧门,已经走了。”
手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蒋洲成身上蔓延开,散在深秋的风里。
他小心翼翼窥探着蒋洲成的神色:“少爷?”
蒋洲成:“去查。”
兰山温泉是不可能透露客人信息的,但是在信息时代,没有不透风的墙。
蒋洲成神色平淡,然而眼底却透露出某种因为没有得到而更加感兴趣的暗色微光:“三天内,我要知道他们是谁。”
保时捷平稳地行驶在山间公路上,祁南槿有点意犹未尽:“好好的怎么忽然出了火警,我选了好半天的海鲜都没来得及吃呢。”
坐在后排的滕时笑笑:“来我家吃吧,我刚才已经让后厨阿姨准备了。”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如果不是自己用手机侵入了兰山温泉管处一台电脑的后台,植入了病毒,让系统过载电机出现故障,触发了火警,差点就要和蒋洲成面对面了。
身子无声的松了下来,紧张之后滕时感觉到了饿,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新的奶糖,先伸到前面倒给祁南槿一颗,又把盒子递给奚斐然:“吃吗?”
奚斐然扭过头去不他。
“还生气呢,”滕时笑了笑,从盒子里倒出一粒自己吃了,“我跟你道歉。”
奚斐然扭过头愤然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小孩身上,其实是很少见的,滕时本以为奚斐然还会和他吵几句,起码要表示一下被欺骗的愤慨和抗议,但奚斐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皱着。
奚斐然的脑子里很乱,父母去世后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宇宙中的黑洞里,周围什么都看不见,而他一直在下坠。
周围看不到一丝光亮,抓不住任何支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坠向哪里,看不清当下,也看不清未来。
他似乎失去了哭的力气,情绪不太崩溃,不想抑郁,心情甚至称得上平静。
然而隐隐的,他却觉得自己的骨骼血液中似乎积攒了越来越多的愤怒,愤怒又积攒了恶意,从未感受过的恶意把心底的恨无限放大。
他恨伤害他的人,却也恨比如祁南槿一样的普通人。
凭什么他们可以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经历任何痛苦,为什么痛苦偏偏降临在我身上?
如果现在面前出现一个按钮,按下去就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死掉,奚斐然甚至怀疑自己会按下去。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觉害怕,他感觉自己在朝着很危险的方向坠落下去,却无法阻止下坠的过程。
忽的,他只觉得脑门上微微一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奚斐然仓皇睁眼,看到了滕时伸过来的手。
滕时呼出一口气:“表情这么严肃,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奚斐然别扭地推开他的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弱。”
从小到大每年都要发几次烧的滕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评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还凝视在奚斐然身上:“怎么了?心里还有什么事?”
奚斐然被他的敏感惊到了,却没有表现出来,冷哼了一声。
滕时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样解释你会不会听进去,但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说的事情,也不完全都是为了安慰你编的。”
祁南槿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他俩一眼。
奚斐然不他。
“当初我和我父亲讨价还价,只是权宜之策,为了保住你的命,”滕时轻声说,“多了我不便说,但是我养你不是为了钱,光是我私下实验室的出来的汽车改造配件,每个都能买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多少有钱的公子哥排着队求我一件东西,我看不上那区区每月十五万。”
奚斐然终于有些惊愕地看向他。
“所以,”滕时再次把奶糖盒递给他,“以后咱们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很久,你如果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再骗你了。”
这一次,奚斐然没说话,犹豫了很久,直到滕时手都有点酸了,才终于把奶糖盒接了过来。
第19章 心疾病
那天晚上奚斐然一直没睡着,窗外的月色挤过窗帘的缝隙,顺着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他的睁着的眼睛。
滕时算个好人吗?
奚斐然不能确定,他和滕时接触的时间太短了,没有办法做出判断。
虽然这几日滕时给他的感觉似乎不是一个坏心眼的人,但滕时毕竟出生于滕家。
奚斐然忘不了自己在滕仲云门口听到的话。
……
“万一奚斐然是和奚沛恒一样的天才呢,你就当养了一条狗,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唯命是从,说不定以后会派上大用场。”
“他的双亲都因为滕家而死,被仇人家养大并同化,这难道不很有趣吗?”
他是想把我培养成他的狗,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奚斐然攥紧了枕头,只觉得浑身发冷,把自己蜷缩起来,团成了小小一团。
他在这世上不过七年,还分不清真心和假意。
但他承担不起判断错误的风险。
自己必须要给父母朋友复仇,绝不能被圈养成一个废物。
吃了他的糖,不代表就被他收买了。
奚斐然犹豫的心逐渐坚硬起来,翻来覆去一宿之后,终于在黎明时分下定了决心——还是逃跑吧。
就算是在街上流浪,也比坠入温柔的陷阱,被洗脑控制强。
奚斐然闭上眼睛,试图从过往的记忆中寻找一点爸爸妈妈的温暖,化作前行下去的动力,却发现只要闭上眼,眼前的画面就是一片血红,耳畔的尖叫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奚斐然抓住枕头蒙住耳朵,眼眶发红,却发现的眼泪好像干了,一滴都掉不出来。
心底里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每夜噩梦的折磨下变得干涸而坚硬,只剩下愤怒和恨意在深不见底的漆黑之中无声地滋长蔓延。
***
“喂,方老师。”
无论是什么时候,滕时的音调都是淡然平静的,不过此刻的清晨,他带着耳机,桌上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语气似乎比平时更柔软一些:“打扰您了。”
“你给我打电话不算是打扰。”对面的人笑了笑,“你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一直担心你,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没人接,你最近怎么样?”
滕时垂下长长的睫毛:“多亏您,我已经好多了,抱歉这段时间一直在调节,没来得及回复。”
电话那头是滕时的心治疗师,w国顶尖学府退下来的老教授方柏,也是陪着滕时度过低谷的人。
可是上辈子滕时在后期实在是太痛苦了,没有完成整个疗程就主动断了联系,即便方老师上门来找他都避而不见,后来情绪果然恶化,在生日当天自杀。
滕时确实骗了奚斐然,那天泡在浴室里拿起小刀的时候,他并没有释然,而是切开了自己的手腕,但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下意识用智能呼叫拨通了方老师的电话。
生命从身体里一点点消失,终于唤起了一股久违的求生欲,他潜意识中还不想死。
也就是这通电话救了他。
对着话筒喊了半天没听到回复的方教授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火速赶往了滕家宅院,把已经昏迷的滕时从浴缸里捞了出来,或许再完一分钟滕时就要顺着浴池边缘滑进水里淹死了。
后来,方柏强行留住滕时进行了几个月的治疗,终于让滕时终于从抑郁情绪中走了出来。
说起来,方老师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两人闲聊几句,滕时转入了正题。
“方老师,您手下有没有对儿童心比较精通的心治疗师?我远房表弟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今年七岁,我感觉他的心需要调节一下。”
“嗯,多谢,您推荐的必然是最好的,越早越好,麻烦您了。”
奚斐然的心问题需要及时干预,有了方老师推荐的人,滕时基本可以放心了。
他挂了电话走到咖啡机旁边,按下按钮,在咖啡研磨的声音中若有所思。
关于如何抢在蒋家前面,研究出高压气机推进器的核心技术,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等到热气腾腾的现磨咖啡做好,他已经拨通了另一通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滕时喝了一口加了奶和糖的咖啡,“Hodsone集团的总裁John Hodsone。”
***
与此同时,岭北市。
一处高科技园区园区中,滕禹听着一旁厂长的汇报,一边巡视过自动化生产线。
“换了新的内芯之后机器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了,但是故障频次增多了,还需要完善。”
玻璃窗内各种形状的机器人正在工作着,机械臂精准夹起一块零件,转动后放在电路板上,紧接着另一只机械臂发出细微的电光将两个部件焊接在一起。
滕禹:“现在的错误率是多少?”
厂长额头上微微出汗:“百分之五。”
这些新机器是从蒋家的凯斯工业进货的,其实当时和凯斯有同类机器的还有Hodsone集团。
滕禹当时建议采用Hodsone集团的机器,而滕仲云最终却选择了凯斯。
“太高了。”滕禹声音冰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一周内降到百分之二以下。”
厂长连连点头,恭送这尊铁面大佛走出园区生产基地,直到滕禹走出去好远还不停地鞠躬。
奔驰大G启动,手下带着滕禹驶出工厂。
滕禹在后排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忽的冷不防问了一句:“滕时最近在干什么?”
手下一愣,连忙道:“二少最近很安静,收养了奚斐然之后,这几天除了带着奚斐然跟祁南槿去泡了一次温泉以外,一直呆在家里,也没去研究所。”
“泡温泉”三个字让滕禹的眉梢微微抬了一下,然而那实在是非常细小的惊讶,稍纵即逝。
“早该收心了,”他冷声道,“他那些不务正业的研究就该被一把火烧掉,明年就要高考的人了,心思全都应该用在正地方。滕家用得着他做个生产工?他应该考上商学院,学经商之道,而不是满手沾着机油给人修车!”
手下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只见滕禹神色冷硬得像一块石头,嘴角向下,仿佛这辈子都没开心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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