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收紧,陶汀然哑了嗓子,说:“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他想要对方回答,又害怕对方说出更伤人的话。于是陶汀然在周其律开口前,偏过了头,扔下一句:“算了。”
说什么都不对,怎么选择都不行。
彼此都在情绪上,大概说不出什么好话。陶汀然不想再听他说分手。
元宵之后周其律不再来陶家,看着像是忙着自己的事,实际店没开,也没见出去见客户。陶汀然倒是蹲到过他两场直播。
那次意外露脸挑起一波不大不小的热度,周其律平台账号涨了十几二十万颜粉,以及磕cp的粉丝。
以前近一百万粉丝大致分为声控和想预约拍照的客人两部分,现在多了两大派。每次直播弹幕刷得飞快,陶汀然瞥见一句撩周其律的弹幕,很快就被一句“老婆在哪儿”“老婆又没来吗”给顶上去了。
“叮!”
手机忽地亮屏,跳出一跳提示——“你关注的主播开播啦~快来围观吧~”
陶汀然刚点进去,林薄呈的电话恰好打进来问他是不是真要离职。
“我们工资可压了半个月,你现在走,连带寒假工资也不发你了。”
“嗯。”陶汀然不在乎。
“为什么啊?”林薄呈真心为他考虑,劝道,“汀然,你就算真打定主意要走,也可以再等一个月,按正常流程离职,这样不吃亏。”
陶汀然大概知道是主任让林薄呈来劝他,对方语气真切,可能也是真的有点不想他辞职。
但是陶汀然等不了,也不想等。
他从来不觉得Z城有多好,对那份工作也没有很喜欢。他的兴趣爱好特别少,精力也不够充沛,心思只能放在一件事上。
这么些年,他都在围绕周其律一个人转。
喜欢的东西都是因为对方喜欢才愿意接受。
“我没时间等。”陶汀然关掉房间的灯,提着行李箱下楼,自嘲地笑了下,“我等太久了。”
出门,陶汀然果不其然又在门边看到一袋吃的,面包酸奶坚果一类的零食。
大门已经上锁,他提着放行李箱上,一起拿到雪山印象去。
“小陶,回去上班啦?”
在路上遇见几个眼熟的人,陶汀然瞥了眼。
另一个叔说:“你们学校放假放得比别人都长啊。”
陶汀然还是那副谁也不搭的模样,脚步没停,径直从几人面前路过,弄得叔婶们一愣,不尴不尬的。
往常周其律只播三四十分钟,今天播了一个小时还没下播的迹象。
陶汀然在工作室门口,蹲得腿麻。
直播间的人数增增减减,晌午日光强烈,屏幕看着反光。周其律不怎么说话,许多人问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感觉哥这几天心情都很差。」
「哥哥多说两句话嘛~」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bushi」
「周哥是和老婆吵架了吧?」
全程观看直播的陶汀然:“……”
一针见血。
弹幕滑这么快,没时刻盯着屏幕的人很难注意到,但架不住一些跟风起哄的刷屏。
过了会儿周其律大概是看见了,回道:“没有。”
「那老婆怎么这几场直播都没在啊?」
「老婆呢?」
「老婆呢?」
……
齐溜溜的刷屏中,忽然跳出一句:在楼下。
「哥,腿麻了。」
「楼上那个周馅儿卷饼是在yy吗?」
「别乱撩!我们哥是有老婆的!」
「周馅儿卷饼:我就是。」
「…………」
「你家没镜子,尿总有吧?」
「我打假都打累了。」
「谁敢冒充我哥老婆!!!」
弹幕吵了起来,周其律看见他们说的ID,指尖一顿,随后拿过手机搜索用户,问道:“卷饼说什么了?”
「说他是你老婆!!!」
「还说在你家楼下」
「还有腿麻~哕了哕了」
叫这名的用户全平台就那一个,周其律看见头像是一只黑色吐舌看镜头的狗,皱了皱眉。
他冷不丁地关掉直播,说:“有点事,下了。”
松松不久前还和他通了电话,说陶汀然拖着行李箱回去上班了。周其律当时正直播,期间看了无数次手机,等一条消息,或一通电话。
然而什么都没有。
周其律头一次觉得这么难,怎么选都让他痛苦。这个结果该是称心如意,他却高兴不起来半分。
但是当他得知对方就在工作室楼下,灰暗沉郁的心情涌进了一丝异样。像透进深海的一点点细碎的光。
周其律快步到楼梯间,蓦地想到些什么,转步去卫生间了一下着装。
镜子中他唇角微扬,周其律愣了许久,都不知道原来得知陶汀然没走时会这么高兴。
好自私。
也很任性。周其律从小被人夸懂事,现在看来,所有人都被他蒙骗,甚至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笑意渐渐淡去,矛盾的心将他左右拉扯、撕裂。
摸不清时间过去多久,周其律终是动了下,找出一瓶仿真alpha信息素香水。
他对着自己喷了三下,佛手柑的气味儿浓到好似充斥整个二层。
楼下,陶汀然起身活动麻木的腿脚,没直播可看就往二楼阳台望了会儿。
他猜周其律肯定看见他发送的弹幕了,对方迟迟不下来,陶汀然也固执的不愿意走。
正想给人打电话时,面前的门开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陶汀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先一步捂住了口鼻,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那是alpha的信息素,虽然和他的气味相同,但是到底有差别。alpha的信息素更具攻击力和压制性,陶汀然对此生性厌恶。
“找我?”周其律站在门口,仿佛没看见他紧蹙的眉心,神色淡淡。
视线往旁边的行李箱掠过,周其律说:“来道别的吗?”
“没,来投奔你。”陶汀然忍着不适放下手,走近些,“你身上怎么有别的alpha的味道?”
周其律没答,往后退进屋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你不是要回去上班了吗?”
“谁说的?”陶汀然一头雾水,被熏得头晕,“我不走。你在这儿,到底要我去哪儿啊?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你赶不走我。”陶汀然忍着这难闻气味走到他面前,不过一步之遥,表决心似的,“我以前就说过,我们天生一对。你甩不掉我的。”
从重逢那天起,周其律的灵魂便仿佛在经历一场海啸,伴随着余震,地动山摇,久久不能平静。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出痕也没觉着痛。他强装镇定,坚守着不堪一击的冷漠外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现在还觉得我们天生一对?”
明明刚看见他时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要吐的表情。周其律搞不懂他了,“不觉得恶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陶汀然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周其律肩膀上仔细嗅了嗅,说:“恶心。”
周其律身体瞬间僵直。
“所以,”陶汀然没有察觉,继续道,“你以后别喷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素香水了,不好闻。”
陶汀然说:“周其律,咱俩到底要因为走或者留的问题吵多久啊?”
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陶汀然想了几天,今天就是奔着说开了说好了来的。周其律软硬不吃,他只有交个底,放狠话。
陶汀然留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推心置腹地说:“我想了几天,大概想明白了你为什么一直要我走。”
“你担心我前途,担心留下来生活质量会下降,或者还有陶川东的原因。你把自己排在了这些东西之后。”
“但是,”陶汀然拉开距离,与他面对面,彼此注视着,缓声道,“你在我这儿排的第一,你担心的那些在我看来没你重要。”
“大学毕业我选择留在本地是为了更方便回恙塘找你,后来找不到,我就想会不会能在Z城遇见。因为你说过喜欢那座城市。”
“你很重要,在我心里,什么都排在你后面。”陶汀然抿了抿唇,没给周其律说话的机会。
“以前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有时候都想去死,但是又因为期待和你再见面,坚持下来了。”
“所以我也求你,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你说过喜欢我的。”
痛苦在身体里肆意膨胀,藏无可藏,周其律眼睛猩红,忽地觉得胀得胸腔都疼。
陶汀然说:“没你我真的不能活。”
他的坦白在周其律心上深深割了无数次,然而对彼此造成伤害的刽子手却是他自己。
他的考量与所想的周全铸成一把错误的刀。周其律总想给对方好的,但又总是忽略陶汀然最想要的。他把自己装得太满,每一秒都难捱,让两个人都不曾好受过。
周其律张了张口,还未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
“没关系。”
陶汀然重新抱住他,睫毛快速眨了两下,试图消退涌上眼眶的酸热感,平复了一下声音,说:“我原谅你。”
这天是陶汀然第二次见周其律哭。
第一次是在十七岁的新年,他们在公交车站,周其律哭着对他说了喜欢。
让周其律说真话很难,陶汀然知道他明明不想让他离开。就像少年时代,周其律的喜欢那么明显,却因为第二性别将他推开。
他的顾虑太多,不管在自己那里还是在陶汀然心里,都把自己放在可随意放弃的位置,好像认定没人会非他不可。
像个傻子。
“傻子。”陶汀然哽声骂了他一句。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能写完(跪了)
明天再更,不,看时间是今天了,今天最后会有一更,也是大长章(狂写)
越到收尾心压力越大,很害怕写不好,小菜鸡迟不到稳住\(`Δ’)/
第68章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周其律连哭都隐忍着,他这个人好像就没有能发泄的方式,像是出厂设置时少装了一道程序,有什么事就闷着、憋着,能扛的不能扛的都担着。
母亲去世后他就失去了哭的权利,而现在陶汀然又给了他。
店里一股熏人的香水味儿,陶汀然闻着是真的反胃,他原想吻吻周其律,都没亲得下去。
Alpha信息素本就恶心,仿真香水闻着更刺鼻。在气味散去之前,两人一起回了县里那处年久的筒子楼。
那里仍旧整洁干净,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周其律有时会来这边待几天,生活痕迹很重,陶汀然以前穿过的睡衣在被子下露出一只手袖。
他忽然有一瞬间恍然,仿若早晨他被周其律从被窝拉起来换了衣服,急匆匆赶去学校,现在才放学回来。
他神经质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早不是那套宽大死板的校服。
“有点乱,我……”
“不乱,洗你的澡去。”陶汀然催促他,转头装作无事地说,“我要被臭晕了。”
周其律“嗯”了声,拿上居家服和毛巾,关阳台门时说不明道不清地看了他几秒。
像入了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周其律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没亮,陶汀然不知什么时候翻过身背对着他睡。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的后脑勺,半晌后伸出手碰到了陶汀然柔软的头发。
鼻间萦绕着omega信息素的气味,不同他心急错买的那瓶同款香水般浓,淡得快要消失。周其律靠近些,贴紧对陶汀然的后背,手臂横在劲瘦的腰间,鼻尖抵在对方纹身的地方闻了片刻。
随后轻轻地吻了又吻。
抱着的人不舒服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摸他的手,不怎么清醒地转头问:“……几点了?”
门上的玻璃窗钉了块木板防盗防窥,对面老爷子家开了灯,遮不严实的缝隙映了光,明晃晃几道白痕。
邻居大爷生活作息这么多年也没变过,五点半后一点便端着碗面或者粥坐门口边吹边吃。
周其律没看手机,说:“快六点了。”
“你怎么醒这么早?睡不着?”陶汀然反手摸摸他的脸颊,扭着脖子在他下巴啄了一口,拍拍周其律的手臂,“我要翻身了。”
“嗯。”周其律撑起点身体,追着他吻,夸道,“好厉害。”
陶汀然被他夸笑了,嘴唇刚碰上,忍不住偏过头说:“你是不是没睡醒呢?”
他在周其律怀抱里翻过身,揶揄道:“迷死我了吧?”
“嗯。”周其律昨天起就话少,像是还在想陶汀然昨天吐露的那些话,又仿佛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有些恍惚。
周其律的眼神比雪夜中唯一一盏暖灯还要柔和,温暖。陶汀然久久注视,看得人心软。
随后,他突然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压了下来。
清晨的寒风裹着尘沙,吹动窗花纸掉落得斑驳的玻璃窗发出细微的声响。
“看样子今天要下雨,你钓不着鱼就早点回来,别搁那儿耗着。”
“行行行。”大爷背着渔具包,接过老伴儿递过来的水壶和小面包,“老鹏开车去,淋不着。”
老伴白他一眼,眼尖地瞅见他左腿裤脚扎进了袜子里,嫌道:“一天天邋里邋遢的。”
两人说着话,突然听见对面屋里有人哼叫了一声,声音压抑着,有点像哭。
老头:“………?”
“……那屋有人?小周回来了?”老伴儿迟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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