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沈煜子眼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眼神。
有惊喜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沈煜子控制着发抖的手，轻轻用手指抚摸勾勒着面具，顺着额头摸到鼻梁又到嘴巴，最后停在了下巴处。
沈煜子的手叩在面具上，轻轻地往上抬起。
季铭的脸一点点展现在沈煜子面前。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终于看清了面具之下的你。
……
……
“煜子，今天有花火大会，一起去看吧？”
渡边拿着相机兴奋地说着，都快怼到沈煜子脸上去了。
沈煜子听到这眼神都要亮起了，想了想换上委屈的表情：“不行…我不能出去。”
“没事的，你和吉子阿姨商量一下嘛～”渡边拉了拉沈煜子的小手晃了晃说。
沈煜子很想出去，但是妈妈说外面有坏人，很危险，会被抓走。
他现在六岁了，每天都是封闭式的生活，除了学习只有老师固定来家里 ，而且老师也不能见他，都是隔着屏风教他。
沈煜子每次出门都会被吉子裹得很严实，匆匆忙忙的，他干脆就不出去了。
“煜子，花火大会很漂亮哦，真的，你都没有去看过，真的很可惜。”渡边拿出相机给他看：“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沈煜子看着相机里美轮美奂的烟花，被深深地吸引着。
“可是…妈妈说我还太小了，要让我再长大一点才能出去。”
渡边急地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瓜。
他和沈煜子是邻居，他每次在自己家二楼的时候都会看到沈煜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像鸟一样被困在笼子里一般，对沈煜子充满了好奇。
他也是磨了吉子很久才慢慢得到信任，一来二去他就是沈煜子人生的第一个朋友。
渡边看沈煜子有些动摇的样子，他继续上着劲，描述得天花乱坠。
“可我不敢跟妈妈说。”
渡边挠着婴儿肥的下巴笑着说：“你提前装睡，我让美麻来找阿姨去我家陪她，司机会带我们去。”
沈煜子提溜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好吧…不过妈妈要是发现骂我了，你要帮我。”
渡边跟他拉钩上吊，露出一口小白牙说：“当然！”
沈煜子心情现在很激动，他很开心，他现在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吉子告诉他等长到门框画的那条线那么高的时候，才能回家找爸爸和哥哥。
沈煜子每天都会比着门框的线，看看自己长高了没有，可是那条线好高啊，感觉会很久很久……
他只有哥哥的号码，吉子说给哥哥打电话的话，哥哥会有大麻烦，沈煜子被吓到，不想让哥哥有麻烦。
就算沈煜子号码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还是好几次都没有勇气去打。
等到晚上，沈煜子换上睡衣不到六点就躺下假装睡觉。
吉子还以为沈煜子病了，守了一会儿发现确定没有事才出了门去陪美麻。
美麻找的由就是要给煜子送礼物，手工不会做，需要吉子帮忙。
等到吉子走后，沈煜子才敢睁眼，他蹭一下起来，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很害怕，但是很刺激。
他找到和服笨手笨脚地穿上，踩着木屐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嗯，没有坏人。
渡边拿着相机在门口拐角处看到沈煜子连忙挥着小手，小声叫着：“煜子，这里～这里～”
渡边拉着沈煜子的手小跑起来，沈煜子闭上眼呼吸着空气。
两人上了渡边家司机的车，司机以为是渡边少爷的朋友，也就没有多问。
“我还是有点害怕，如果妈妈提前回家了怎么办？”
“出都出来了，不会有事的，阿姨肯定骗你的，哪有坏人，阿姨那么温柔不会怪我们的。”
沈煜子点点头，是的，妈妈不会怪他的，妈妈最爱他了。
两个人到了地方，跟个小豆丁似地穿梭在人群中。
这里简直让沈煜子目光应接不暇，各种小吃排排列，很多穿着和服的人都在期待着花火大会。
渡边买了关东煮，两个人一串一串吃着，沈煜子的笑容就没放下来过。
还有很多小姐姐说他卡哇伊，和他合影，他也和很多小姐姐合了影。
渡边拍了好几张给沈煜子看：“卡哇伊～”
沈煜子举着小手臂：“我给你拍一张。”
渡边教沈煜子怎么按快门就把相机递给了他。
相机在他手上还是有点重量，不过问题不大。
渡边靠近了卖面具的摊位比了一个剪刀手说：“煜子，把天狗也拍上。”
沈煜子对准镜头聚焦，在准备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路过，把渡边挡得严严实实的，
沈煜子连忙“呀”了一声，已经按下了快门。
少年听到娃娃声也看向了镜头，正正好好被捕捉了在镜头里。
少年知道这是浪费了人家小孩胶卷，拿出手机说着什么，走到沈煜子举给他看上面的翻译。
沈煜子看着手机的内容跟着念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吸引到沈煜子的其实是少年手机里四四方方的文字。
面前的人和他是一个国家的，沈煜子普通话现在很差劲，还是想要确认开口说：“泥嚎～”
少年看着面前那么可爱的小孩，心一软，就是那么小就戴耳钉…有点像小大人似的……
少年的音色正处在变声期，有些磁性柔声说着：“你好，小弟弟。”
渡边小跑过来，不等沈煜子再说话，拉起他就往反方向跑去。
少年留在原地一脸懵，难道是这面具把人吓跑了。
“发什么呆呢？”少年的肩膀被猛地一拍。
少年接过这人手上的章鱼小丸子说：“你挑的什么面具，刚才都把人小孩吓到了。”
“你在怀疑我的审美？那小孩纯属没眼光。”
少年掀开面具露出清秀的脸扔给身旁的人说：“不戴了，我都闷死了。”
“嘿！季铭，你怎么个事，你不戴我不白花钱了吗？”他反手又给少年叩上面具威胁说着：“走！我要让季叔叔评价一下到底好不好看。”
“……”
渡边拉着沈煜子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小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煜子，你没事吧？”
沈煜子摇摇头：“我没事，为什么要跑？那个人和我是一个国家的。”
渡边呆在原地：“欸～～，骗人的吧？真的假的？我以为……”
沈煜子把相机递给渡边有点失落地说：“没拍到你，他挡住了，他在跟我道歉。”
渡边挠着自己刺头：“对不起，我以为他是坏人…”
渡边有点内疚，毕竟沈煜子应该是第一次接触他自己国家的人吧，还被自己给拉走了。
看花火大会的人很多，两个小豆丁完全被人遮住了。
人挤人好难受，人流量大，两个人脚步又很小，很快就被冲开了。
“渡边，你在哪里！”沈煜子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
沈煜子能听到渡边喊他的声音，但是却看不到他人，声音越来越小，沈煜子有些害怕起来。
他急得都快哭了，妈妈说得对，外面好可怕。
主要嘈杂声太大，人流中根本没人注意到有小朋友，都在各自和身边的人交攀着。
沈煜子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他根本也不懂要去问别人，他本来就是与世隔绝的状态。
他好想回家，沈煜子挤出人群，往刚刚来的方向走了好长时间，脚趾头好痛，他有些累，坐在了面具摊位前的小凳子上。
好想流眼泪，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觉得好委屈，他好想回家……
他还有一个哥哥没有见过，哥哥想不想他，会不会讨厌他，他想给哥哥打电话。
想着想着小声抽泣起来…
“小弟弟？”
沈煜子听到声音猛地抬头，是刚刚那个人。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你爸爸妈妈呢？”
少年蹲下身关心询问着，沈煜子只能透过面具看到少年乌黑发亮的眼睛。
沈煜子再也憋不住情绪了，绷着的嘴角颤抖着，眼睛也是湿润润的……
他本来年龄就小，面前这个人还是和他一个国家的，他扑到少年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我…想…回家…”
第37章 不要害怕，我在这
少年看着面前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朋友，他上下抚摸安慰着沈煜子的后背。
“小朋友，你是和家人走散了？”
怀里的人儿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胳膊，摇摇头，小朋友头发软软的，挠得脖子有些痒。
少年蹲得脚麻，没办法只能双手环抱起他，只能抱着他坐在小凳子上。
沈煜子已经不哭了，也不愿意起来，其实是不好意思，他竟然在哭鼻子，他觉得这个哥哥身上香香的，原来有哥哥是这种感觉。
“好点了吗？”
沈煜子过了一两秒才松开手，点点头。
他能听懂面前人的话，但是要在脑袋里先翻译出什么意思，才能做出反应。
所以两个人交流，沈煜子都要反应慢半拍。
“谢谢你，哥哥。”沈煜子离开了少年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说。
少年揉了一把沈煜子的头发，笑着对他说：“没关系，小弟弟。”
“季铭，你在这干嘛呢，拐卖小孩呢？”申延买个扇子的功夫就见不着人了，结果怀里还多了一个小孩。
“他应该是走丢了，我和他沟通有点困难。”季铭抢过手中的扇子递给怀里的沈煜子说：“给你玩。”
“谢谢。”
沈煜子接过扇子摇了摇，笑了起来，因为哭过还有些鼻音。
“煜子！”
沈煜子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到着急神色紧张的渡边。
“吓死我了，呜呜呜。”渡边用袖口抹起眼泪，找沈煜子路上还摔了一跤，相机都摔坏了，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
沈煜子牵了牵渡边的袖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两位少年听不懂小朋友的对话，看来已经没什么事了，和沈煜子他们说了再见。
沈煜子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还不知道哥哥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听到另外一个哥哥喊他jiming 。
沈煜子小声念着这个名字，他明天上课要问老师这两个字怎么写。
……
“渡边，我们走吧，去看花火大会。”沈煜子鼓捣着相机对身后的渡边说。
渡边猛地拉住沈煜子的袖子说：“煜子……我们不看了，回家吧。”
“为什么？”沈煜子回头问他。
渡边神色慌张，他凑近沈煜子耳边小声说：“我刚刚找你一直叫你的名字，有一个很可怕的人，问我你在哪里……”
沈煜子拿着相机的手紧了紧，只见渡边眼神瞟到一个摊贩面前说：“我感觉他在跟着我们……”
沈煜子顺着视线望了过去，他在看清男人面容时，不带犹豫地拉着渡边往司机停车的地方跑去。
是妈妈经常给他看的照片中的人，是那个妈妈嘴里说的可怕的男人。
男人长得很凶，嘴角有疤痕，就差把凶神恶煞写在脸上了。
沈煜子只知道一件事，这个人是来抓他的，如果被抓走就再也不能回家见爸爸和哥哥。
男人见跑走的两人，也不慌不忙，他淡定地抽着香烟，手里拿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得来全不费功夫。
“怪就怪你蠢，给他取的这个名字，”男人对着女人的照片嘲讽着；“沈 珍 玉。”
玉改煜，是女人当初怀孕就定好的名字，这个是男人之所以会知道，当然是因为他是女人最信任的‘弟弟’——龙泽阳太。
男人把手中的照片紧紧捏成褶皱，恨不得把里面的人拉出来千刀万剐。
……
“想什么呢？”申延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少年皱眉，思考着说：“我总觉得刚刚那个小朋友有点眼熟……”
“你看谁都眼熟，赶紧的，叔叔阿姨要等急了。”申延撒腿就要跑。
“你先去，我去车上帮我妈拿一下化妆品。”
季铭举着手机给他看季母发来的信息。
「宝贝儿子，妈妈要补个妆，帮我去车里拿一下呗。/亲亲/」
申延也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他：“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嗷。”
季铭接过钥匙说知道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车停靠在道路临位泊车处，有些远，季铭还要走下坡，一来一回也要二十分钟。
季铭抬手看了眼手表，赶得上看花火大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
他拿着车钥匙打开车门，在副驾驶翻找着，妈妈坐的位置乱七八糟的。
他没有找到，准备打给季母的时候，一声巨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都能被追尾……”季铭无语道，他下车准备看看哪个人技术烂到这种地步。
季铭关上车门，来到肇事车面前敲了敲门窗。
过了几秒，车窗才被肇事者放下。
“斯密马赛。”肇事者伸出手拿出一沓钱给季铭。
季铭挑了挑眉，用钱？真搞笑。
季铭弯下身想给肇事者说着什么，眼神余光瞟到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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