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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微笑：“看来你比我更乐观，已经在预想去了月球之后的事了。”
第二号基地的首领又提出了很多问题。在飞船计划提出来之后，陈牧最先受到的是来自内议部和第五十九号基地内部的质疑，他们早已经辩论过无数回，因此第二号基地的首领提出的这些问题都在预料之中，包括其他基地首领提出来的，并没有超出他们内部辩论过的范围。
“我承认，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还没有找到沙城，这正是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的地方，愿意参与的人越多，越容易找到沙城。”
第二号基地首领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那座飞船有多大，能够带着多少人离开？”
这是陈牧唯一回答不了的问题，很显然，那座飞船绝对不可能带着所有人离开，他低声说：“至少能带着每一个愿意离开的人走。”
第二号基地首领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指着微型能源站说：“既然微型能源站是前辈留给我们的礼物，我认为它并不属于你，而是属于所有人。按照那个女人的说法，我觉得我们把它用在其他方面，比用在那个虚无缥缈的飞船上更好。”
陈牧微微点头，注视着他，问：“那么你想把它用在什么地方呢？”
“例如对药物的研究……”
“你真的觉得药物可以拯救人类吗？”
第二号基地首领猛地一滞，又一次看向阿伊，问：“您的看法是什么？”
第一号基地是第一个建立的基地，所以储存了大量的资料，既然当时建立基地和前往月球是同时进行的，那么他所掌握的信息一定是最多的。
系统05就是在这时候走进会议室的，他抱着刚刚升级过的机器狗，走到陈牧身边，不过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在阿伊身上，所以没几个人注意到他。
“这里也没有外人，在这个会议上，大家都坦诚一点。”阿伊直起身，他仍然没有站起来：“我们都知道，人类没几天好活了。”
他这话说出来，顿时满座皆惊，就算这些会议室里的首领们都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想法，但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就像是蒙着耳朵往前走的时候被闷头打了一棍，会议室内寂静无声，但人们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又激动无比。
陈牧和系统05对视一眼，倒没想到阿伊如此直言不讳，系统05飞快地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成员，大部分人的阈值都在98-99之间，偶尔有些人已经到了100，只要感染上病毒，便是无可救药。
阿伊做了个手势，然后站起来，他身后有个箱子，是会议一开始就抬进来的，两米高，占地面积很大，阿伊示意手下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是一个类似冷冻舱的东西，通体透明，装满了液体，内部有许多接口和线，整体呈椭圆形，有一种脱离这个时代的美感。
“这是一个虚拟舱。”阿伊介绍说：“内部可以隔绝病毒，只要装满营养液，足够让身体存活五十年以上。进入虚拟舱后，可以通过意识上传进入虚拟世界。在里面，人们的精神可以得到完全的自由，没有病毒，没有死亡，没有贫穷，每一个人都是世界的主人。如果害怕孤独，不同的人之间也可以相互交流。”
众人愕然地看着这个虚拟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阿伊微微一笑，说：“这是我的计划，我命名为精神永生。”
“现在，我可以让一个人来尝试一下。”阿伊随意指了一个自己的手下，那个手下丝毫没有不情愿，极为兴奋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进入虚拟舱内，一番操作之后，他很快便进入虚拟世界中，并且露出幸福的表情。
“想要离开的话也很简单。”阿伊说，过了一会，那个人睁开眼睛，他眼神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和痛苦，又恢复了清醒。虚拟舱打开之后，他从里面走出来，阿伊问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他说：“我一直想成为一个艺术家，刚刚我在里面度过了身为艺术家的一生，有很多人追捧我的创作……”
他说着说着便红了脸：“还遇到了爱我的人……”
阿伊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道：“研发药物和飞船计划都救不了人类，人只要靠这幅躯体活着，总要遭受痛苦和死亡，但我们的精神是自由的，它可以永存于世。”
“第一号基地为精神永生计划已经做了多年准备，现在虚拟舱已经能够量产，并且足够给每一个人提供完全自由的精神世界……唯一的问题是能源可能会不够，但现在，第五十九号基地首领恰到好处地为我们带来了微型能源站，弥补了最后一块短板。”
第61章 第四个愿望
“精神能够在虚拟世界中得到永生, 那么身体呢？”
系统05忽然开口问道，有些人这才注意到他。
“身体在虚拟舱内比在外界安全，病毒无法进入, 也可以隔绝物理攻击, 只有使用者可以从内部打开。”阿伊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在虚拟舱内，每个人都可以活到自然死亡, 根据预测, 平均寿命将回到八十三岁，就算是身体死亡，也不会有任何痛苦。”
简直不可思议，现在的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 会议上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有人不由地问：“真的吗？”
阿伊微笑着说：“当然, 这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够拥有永恒幸福的精神世界，所以虚拟舱的售价也将极为低廉, 我保证每一个人都可以负担得起，没有阶级贫富之差, 每个人都可以获得进入伊甸园的资格。”
会议室顿时嘈杂起来, 人们再也无法抑制表达的欲望，和周围的其他人交流起来, 也有不少人直接询问阿伊，阿伊也耐心地一一解答, 几乎所有的人都心动了。
如果现实世界只剩下绝望，那么进入虚拟世界有什么问题呢，多么美好啊，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最好的方案。
“一直以来, 都是因为有大家的支持，第一号基地才会有今天的地位。所以，我认为第一号基地也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阿伊的目光转向陈牧，如同实质般的重压落在他身上：“在此，我希望精神永生计划能够得到第五十九号基地的支持，为人类的伊甸园提供足够的能源。”
众人热切地盯着陈牧，在陈牧的沉默中，他们逐渐变得焦虑和愤怒。
“微型能源站是前人留给我们所有人的遗产，应该交由我们决定用在哪里。”
“精神永生计划比飞船计划更现实……”
“我们连飞船在哪儿都不知道，没有时间了，应该尽快让虚拟舱投入使用。”
“把微型能源站交出来！”
这就是把所有情报展露出来的弊端，但陈牧和内议部的人讨论过之后，还是决定共享情报，他们必须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阿伊显然是有备而来。
“呵。”
轻笑声非常突兀且细微，系统05俯视着神色癫狂的众人，他的眼神非常平静，以至于有种冷漠无情的傲慢。
“那么，等所有人进入虚拟舱，四十年之后呢，六十年之后呢，八十年之后呢？”系统05仰望着前方，仿佛能想象到那副场景：“每一座虚拟舱里都是一个尸体，如同死在茧内的虫子……”
人群寂静片刻，有人说：“那又如何，总比现在就死了好。”
系统05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找到飞船了。”
他把机器狗抱出来，然后拿出飞船芯片，安装之后激活，机器狗的屏幕亮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机器狗站了起来，僵硬的身躯仿佛一瞬间拥有了生命一般的灵动。
“每次醒来我都感到庆幸。”机器狗环顾四周，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你们之外的其他人，很高兴还有这么多人类幸存，比一百年前我们预计的结果要好很多。”
从人类进入基地后，再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工智能，有些人甚至没有听说过。
阿伊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
有人问：“……这是什么玩意？”
机器狗的主屏幕转过去：“我是为飞船专门制作的人工智能，也是启动飞船的钥匙，用什么玩意称呼我，是否不太妥当。”
系统05说：“飞船的位置在哪里？”
全息投影又一次亮起，这次范围更大，几乎笼罩了整个会议厅，会议厅的顶部亮起一道白光，随后雾气散去，银白色的甲板出现在众人面前，随后便是深灰的机舱，呈圆润对称的椭圆形，飞船整体展现出令人着迷的简约和谐之美，仿佛并非人造之物，而是天然存在于此的奇迹。
一架大型无人机从远处飞来，停在甲板上，当无人机打开，数十个机器人依次而出，开始自动检修维护。当视野越拉越高，数量繁多的无人机正盘旋在飞船上方，它们和飞船相比只有米粒大小，各司其职，展现出繁忙有序的场景。
当飞船的全貌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他们发现它竟位于沙漠之上。
这艘飞船的出现给所有人带来心灵上的震撼，仿佛传说中的神话生物真切地出现在面前，更加超乎常识，以至于无法描述。人类曾经拥有这样的造物吗，虽然可以从各种废城和遗物多少窥见百年前的盛世，但这并非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沙漠……”
机器狗继续抬高视野，飞船也变得渺小无比，人们便能看到沙漠的全貌，这样的视野也带来一种强烈的眩晕感，仿佛真的位于高空之中俯视大地，与此同时，机器狗给出了飞船所在的坐标。
“这里是第六十二号基地附近。”有人认出了坐标，但是，现在的六十二号基地上方是一片绿林，一百年来，这颗星球的环境早就发生了剧变。
第六十二号基地已经被废弃，那里现在是一片无人区。
“我们只需要把飞船挖出来。”系统05看向阿伊，高声道：“我还有个问题，既然第一号基地首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准备了精神永生计划，请问那时候您是准备怎么解决能源问题的呢？”
……
会议持续了三天，最终人们也没有得出结论，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选择。
“他们已经开始订购虚拟舱了。”陈牧说：“包括很多第五十九号基地的人。”
“第一号基地提出的精神永生计划确实非常诱人。”系统05说。
陈牧：“不过也有一些人选择留在这里。”
系统05：“要小心一些，有的人不止是为了飞船。”
陈牧：“我会保护好微型能源站的。”
这三天的会议结束后，双方矛盾更加激烈，很多人认为微型能源站应该提供给第一号基地，系统05估计会有一些人采取极端行动。
两人沉默良久，如果没有阿伊提出的精神永生计划，那么飞船计划的支持率会更高，但现在，连之前支持飞船计划的人都动摇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因为参与飞船计划的人越多，成功率就越高。
系统05说：“如果你不是必须站在我这边，你会怎么选？”
陈牧笑了笑：“在快乐的幻觉中等死，这样做倒是很轻松——但我更喜欢真实的世界。”
系统05：“真实和虚假有什么区别呢，灵魂所感受到的那一瞬间都是一样的。”
陈牧摇了摇头：“不不不，这不只是感受的问题，这是一场集体自杀。”
“这就是我保持乐观的原因。”系统05微微一笑，低声说：“很多人说自己不畏惧死亡，但当死亡来临时，他们愿意付出一切换取活下来的机会，对生命的追求是生物的本能，能够果断选择死亡的人……”
“不会是选择逃避的人。”
虽然精神永生计划打破了他们的节奏，第五十九号基地仍然按部就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飞船计划。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飞船所在的位置，根据机器狗的信息，飞船在仓库里，而仓库早已经被埋在沙土之下，上面已经长出了一片新的绿林。
人们正在挖开沙土，但进度缓慢，仓库有两个基地那么大，他们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但是人们更愿意去购买虚拟舱，而不是自愿来这里挖飞船。
“人太少了，如果这样下去，时间可能来不及。”系统05拉了个表，现在只有两万人在为挖出飞船工作，而外界的病毒浓度已经达到了98%。
陈牧想了个办法，尽管阿伊说过虚拟舱的价格十分便宜，但仍然有很多人买不起虚拟舱，毕竟能拿出积蓄的人才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有一天过一天罢了。那些人想要购买虚拟舱也是人之常情，所以陈牧决定帮一帮他们，他为那些参与挖掘飞船工作的人提供高昂的工资，至少足够购买虚拟舱。
参与挖掘的人顿时翻倍，进度也快了很多，甚至已经看到了仓库的顶部。
当一切任务安排下去，对系统05来说反而没什么要做的了，只需要把飞船挖出来，他们就可以立刻离开这颗星球。系统05久违地回到家里，他发现白小春居然在家，似乎正在翻找什么东西。
“你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学校。”系统05说。
白小春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惊诧地看着他，听见这话又顿时烦躁起来，有些话即将脱口而出，但她硬生生忍下去，低下头小声说：“大家马上就要死了，去学校还有什么意义。”
系统05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把白小春一系列的动作看在眼里：“你上了飞船也得继续学习。”
“我才不要去飞船。”
系统05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精神永生计划才是对的。”白小春表情阴郁地看着他：“所谓的飞船计划，不过是你满足自己权力欲望的借口罢了，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愿意相信你，你应该把微型能源站和飞船核心交出去，你的自私会毁掉所有人。”
系统05坐下来，水是凉的，过滤之后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你接触过第一号基地的人吗？”
白小春表情闪过一丝惊慌，大声道：“当然没有！”
“那你刚才在找什么？”
“……找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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