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问清楚这点,就够了。
言书越绕过苏白,蔡佑山双眸紧闭,仰躺在草地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她知道,回不来了。
他的身形开始慢慢虚化,变得像雾一样,随后开始出现裂痕,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就那么跟着风走了。
步子踉跄着,几乎想要落荒而逃,苏白抓住言书越手腕,阻止了长刀往上的动作。
苏白唤她:“阿徵。”
用力挣开她的手,言书越斜着眼睛瞥她一眼,“其实苏老板和我也没有很熟,所以叫我言书越或是言小姐就够了。”
垂落的指尖抖了下,摊开手,掌心出现一枚红色阵核,言书越明白了她的意图,显然是想把这东西给她。
“不用了,它不是我来这儿的目的,具体该怎么处理,就得劳烦苏老板您自己想办法了。”
“它是你们该得的。”
听了这话,不止言书越,就连海楼的眉头都蹙了一下眉,她平时不是会说这话的人啊。
言书越在心底冷笑,什么叫该,什么又叫不该,就因为这东西和一条命挂在一起,那这就是所谓的该得?还是说,这只是她的施舍?
“我说了不用,苏老板难道听不懂吗?”
她的怒气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都是不可能的事。
苏白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无措,嘴唇抿成条直线,她朝海楼看去,对方也只是冲她摇摇头,没有想要这个东西。
都不是圣人,也会被情绪给左右,或许就像她说的一样,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有或没有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任务已经失败了。
翻转手腕藏起阵核,落下手臂,无形中的威压再次制止住言书越抬刀的动作,除了嘴,她哪儿都动不了,像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不管言小姐对我是什么态度,但请你相信,十三号永远是入梦师们的十三号。”
“嗯,知道了。”
语气很平淡,苏白也不想去猜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叹了一声,临走前望了海楼一眼,摇了摇头。
强加在身上的压力消失,海楼抬手扶住她往后倒的身子,看到她一脸的苍白,来的毫无征兆,一口血吐了出来。
双膝跪地,疲软的身子压在小腿上,指尖在唇上一抹,那鲜艳的颜色有些刺眼。
她扭头望向同自己跪倒在一起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粲然的笑,她说:“你瞒我。”
海楼圈住往下倒的人,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脑子里,一直沉默着的秩序突然出声,发出阵阵感叹。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愣是一点都不告诉她,心肠真是够硬啊。”
“你说爱吧,连这些她该知道的事都不说,你说不爱吧,又什么事都紧着她,你们还真是矛盾。”
闭眸倒在怀里的人面色孱弱,紧握成拳的手卸了力松开,得多用力啊,才能让那么平的指甲陷进肉里。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
秩序在她脑子里缄默不语,该回答问题的时候去又在假装沉默。
“就因为这事和她有关,你就觉得该告诉她?若是这样的道理,那么我觉得就更不应该告诉。”
“你有句话说的很对,苏白没有第二次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带来的坏处多过好处。”
“谁又能保证没有第二个邱怀枫的存在?知道秩序的存在以及执梦卫装作入梦师这事的言书越已经死了,死了六年了。”
“当时你愿意和苏白一起,把她剩余的命数一分为二 ,用来救人,把言书越脑子里连同与她相关的记忆一并删除,难道不也是默许不想告诉吗?”
所以她在仅剩的时间里做了很多谋划。
所以她在自以为是的做一些看起来实际上对别人好的事。
因为那个本可以再活很久的人,就快要死了。
她就是个大傻瓜。
如果她可以自私一点,多想着她自己,不把那些与她无关的事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是不是就可以再活久一点。
“你在读取我的记忆。”
这本该是一件让人很气愤的事,可秩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就好像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那么礼尚往来,也该让我知道。”
秩序愉快的笑出声,说出的话慢慢从左耳蹦到右耳,“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你很出色,猜的没错,我确实是默认这事,也和你想的一样。”
“那个时候我待在苏白身体里,看着两人从陌生走到熟悉,本以为会一直下去,可意外到底还是来了。”
“她听见了我和邱怀枫的对话,听到我们谈论关于执梦卫的事。”
“言书越是个勇敢的人,知道这事的第一时间居然是跑来质问我,我欣赏她的勇气,所以告诉了她我的身份,却不想被去而复返的邱怀枫听见。”
“我警告过她,让她不用管,可没想到她那么忠心,竟然去把人杀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她宁愿死都不愿意把这事告诉苏白,你说,她怀疑过吗?”
海楼低头,怀里的人身形开始慢慢消散,从头到脚,最后一点也没剩。
她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秩序沉默了。
“你问我为什么她宁愿死没有想过要告诉苏白这事,那是因为她答应过苏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怀疑,要去相信她。”
她很好的把这句话坚持并贯彻到底。
言书越晓得苏白隐梦族族长的身份,手底下发生这些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可是族长啊。
可是她错了。
爱一个人,不是说一定不能怀疑,碰上原则性的问题就应该提出来,而这件事,就触及了那根线,执梦卫和入梦师不能是同一个人。
阿然有句话没说错,本该势同水火的人如果真的彼此相融,这让他们所有人坚持的东西成了笑话。
可说到底都是在猜,言书越不知道苏白对这事到底知不知晓,她不敢去赌,只能把猜测拉到最好的结果,那就是她不知情。
“她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那就是太听话了。”
听话到犯了傻,傻到宁愿自己一个人藏着,也不愿意透露一点。
第97章 爆发争吵
海楼靠坐在椅子上,手边的水已经换了好几杯了,左腿搭在右腿,双手交错落在腹部。
她抬头,目光扫过站在房间里几人脸庞,瞥了眼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端起水杯轻呷一口润嗓子。
床上言书越还没醒,眼眸紧闭昏睡的很安详,手落在被面上,左手扎了针,药液正顺着管子一点一点输送进体内。
房间很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海楼垂了下眸子又抬起,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你们在这儿也只能干看着,还不如先回酒店,等人醒了我再通知你们。”
“或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顾扶音扭头看她,内心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毕竟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让人出去散步溜达,有点过于乐观。
可转个脑子想想,不乐观一点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最差也只不过是现在这种情况。
医生诊断言书越只是太疲惫,身体吃不消,等休息够了,人自然而然就会醒过来。
人多了围在这里就连空气都变得不流通,看着躺床上的人,糟糕的情绪一直被压抑着,紧紧拉住精神的那根细绳还在苦苦维持。
“说的对啊,北衾姐。”安顺手扶在床尾,踮着脚尖看了眼言书越,扭头朝崔北衾望去,“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就算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海老大在这儿,会好好照顾老大的。”
顾扶音揉了揉小孩儿脑袋,嘴角微微往上,扯了个笑又落下,转而朝那一脸愧疚神色的人看去。
“北衾,我们回去等,这里有海小姐和医生在,不用担心。”
手轻抓着崔北衾胳膊,垂在腿边的手捏紧又松开,不该固执的人此刻选择了固执,倔强的摇头。
“不,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带着阿顺先回去。”
身后人嘴张开又合上,一声叹息从唇边溢出,低头和安顺望来的眼神对上,轻摇了头。
小孩儿一脸颓色的趴在床尾,撇了下嘴,百无聊赖的开始玩被子,垂着脑袋暗暗瞥了眼海楼。
把压久了的右腿换出来,鞋跟坠地发出清脆响声,吸引来两人的目光。
“你想为做过的事所带来的结果找点补偿,明明错不在你,充其量也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用感到愧疚。”
那不是一击致命,是温水煮青蛙,是一点一点累积而来,就像大坝里积攒的水,当它变得越来越多最后越过界限,轰隆一声,直接决了堤。
超过一定剂量的东西,哪怕还能坚持,坏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
海楼很不礼貌的打断崔北衾的话,少见的冷了脸色,“没有可是,就算你在这儿等到她醒了,就一定能保证到时候你还能说的出来?她又想听?”
呼出一口气,直言揭开她藏在心里的事,“你的心乱了。”
崔北衾抬头,目光直直撞进她望来的眼眸,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被洞悉了。
“是还想继续质问还是给一句安慰,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顾扶音扭头看她,就连安顺也抬起了头,眉头紧蹙,鼻孔微张,都是些不太相信的表情。
都不是亲临者,没人知道到底真正发生了什么,唯一可知道的就是结果,一个不太能让人接受的结果。
“回去吧,这里有我。”
她说完这句就闭口不言,目光落在言书越脸上,逐客令已经下的很明显了。
“那海楼姐,就麻烦你了。”
崔北衾耷拉着肩膀走在第一个出了病房,安顺回望了一眼,顾扶音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房门轻声合上,海楼疲倦的捏了下眉心,深吸一口气,隔了好久才吐出来,她又想起关于昨晚的事。
几乎是刚从梦阵里出来,去而复返的崔北衾推开房门,看到站着的海楼和躺倒在沙发上陷入昏迷的顾扶音。
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是个什么状况,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门就又打开了,进来的是萧其和萧塗。
崔北衾认识他们,算起来两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儿呢?
微微冲她点了下头,萧其扭头目光落在海楼身上,和萧塗一起唤了声“海总”。
“嗯,把人带走吧。”海楼点头,安排下任务。
“等一下。”他们目标是蔡佑山,崔北衾侧身上前,拦住两人伸手的动作,望了眼闭眸仰躺的人,不理解的问,“海楼姐,你这是做什么?老蔡会醒过来的,就让他在这里不就好了,没必要搬来搬去,这多麻烦。”
海楼掀起眼皮瞧她,看到她眼里透露出的故作坚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
只是在假装罢了,谁又不是呢。
“不麻烦。”
她的情绪很淡,淡到只用了三个字,就把那一大段话给否决了。
其实不需要说什么,无论是轻声安慰,还是重言厉喝,所带来的结果都是一样,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再怎么辩解,结果都依然是那个既定的事实。
多做无用功而已。
萧其和萧塗回头看海楼,在对方点头示意下,想上前把蔡佑山带走,崔北衾依旧拦着他们,倔强的摇头。
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萧其无奈的又看了海楼一眼,朝她使眼色,询问该怎么办。
拍了拍肩膀,两人退回海楼身后,朝前几步拉进和崔北衾的距离,揭掉她蒙在脸上最后的坚强。
“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愚笨,你很聪明,看到他们俩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事情有什么样的结果,你这般做,只是不甘心。”
“你、书越、扶音和阿顺,是蔡先生很要好的朋友,相处久了自然不愿见到是这样的结果。”
听着她说的话,崔北衾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说了些什么无关痛痒的话。
“不过,倒不如说你是在怀疑。”
“怀疑某人没有尽全力,毕竟在你心里,她的本事可是很强。”
“对吗?”
虽没有点名道姓,这可算是说的很透彻了,话里那人是谁她们俩此时心知肚明。
崔北衾没有对这番话进行反驳,只是说了‘我要等到她醒’,便不再多言。
“没必要了。”
海楼偏头,示意萧家两人动手,突然感到颈间一阵寒意,垂眸望去,剑刃落在她肩上,威胁着脆弱的脖颈。
“海总!”
“北衾!”
一瞬间房里响起很多人的惊呼,萧其伸手扶住顾扶音踉跄的身子,对方点头致谢,脑子还有些迷糊。
海楼目光追随着她,看她深一脚浅一脚,晃悠悠的去到崔北衾身边。
“把剑放下。”抬手想把她的手按下,可崔北衾使了劲儿,和她比起来,现在的顾扶音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词来形容。
“我说了,我要等人醒过来。”
难得一见的硬脾气,顾扶音抿唇,扭头朝海楼看去。
“崔小姐,有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别动刀动枪的,小心见了血。”萧其脸色算不上好看,毕竟自家主子被人威胁着,可她们是朋友,也不至于就此寒了脸,况且往后可还要打交道不是。
反观萧塗,平时寡言少语,一张脸臭得很,现在也是,沉寂的眸子望向崔北衾,没有萧其那么三面玲珑的心,该冷脸就得冷脸。
“你想等谁醒过来,我,还是老蔡?”
所有人循声望去,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言书越醒了,一双眸子冷静的让人害怕,此时正环视着屋里的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蔡佑山身上。
78/85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