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途唇角勾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明明是跪在地上的下位者,但丝毫没有卑躬屈膝的姿态。
他咬在谌意的指尖上,又把整个食指含进去,片刻后松口,慢悠悠回答:“你才看出来?”
谌意居高临下地坐在椅子上,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掌控的人,对方的每次抬眼、每次吐出舌尖、每次个似是勾引的动作,无疑是一场证据确凿的犯罪。
谌意心神早就乱了,他第一次面对一个“罪犯”束手无策,却不服输地捏住闻途的下巴,威胁道:“这张咄咄逼人的嘴,要怎么才能给你堵住?”
“你想用什么来堵?”闻途双颊泛起湿热的潮红,语气却相当冷静,“雷厉风行的检察官,别心软,心软你就输了。”
作者有话说:
久别重逢的好友叙旧而已()
后面还有一章
第21章 变得完整
那天全模校队团建,大家掐着点返回时恰逢大雨,没能赶上学校的门禁,索性找了家酒店应付一晚。
闻途和谌意分到了一个标间,那时他们已经交往近一年了,隐藏得很好,校队圈子里除了秦徽没人知道。
闻途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注意到谌意蹲在两床之间的过道里,神色慌张。
他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散落了几个蓝色的小方块,包装上的“超薄”字样很醒目,他很快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谌意目露恐慌,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小方块捡起来,“我、我是想找吹风机!谁知道柜子一拉就坏了,这、这是柜子里掉出来的……”
“嗯。”闻途轻轻笑了一下,蹲下想帮他捡。
“我来!”谌意抢了过去,匆忙转身将那玩意塞进柜子,闻途从背后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他快速将柜子合上,转移话题道:“那个什么,路逸之让我们去他房间玩牌,那帮家伙已经大战十个回合了,他们说要把路逸之的底裤输光,你想去吗?”
闻途说:“你去吧,我今天累了,想早点睡。”
“那我也不去,我陪你睡觉,先帮你吹头发。”
闻途点点头,坐在床沿等着他吹。
他站在闻途身后,拨弄着柔软的发丝,洗发水的香味萦绕在指间,把谌意勾得心痒。
谌意关了吹风机,从后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脖子。
“怎么了?”闻途问。
“有股香气。”谌意低声开口,“好舒服,想一直这么抱着你。”
窗外雨声很吵,屋内的空气黏稠,半干的发丝带着绵软的湿意,一点点漫进心里。
他抱着就不撒手了,闻途拍拍他的胳膊,道:“我想先躺下,你睡我的床,好不好?”
谌意的声音闷在他颈间:“嗯。”
明明是双人床,两人偏挤在一张床上,关了灯,谌意手臂环在他腰间,腿还要缠着他,将他困进自己臂弯狭小的空隙里。
“你每次抱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一只萨摩耶。”闻途轻声说,“为什么那么喜欢抱我?”
他鼻尖在闻途胸口拱了拱,回答:“因为我得了一种不抱闻途就呼吸不畅的病。”
“这么黏我,你以后上班了怎么办?”
谌意很认真地提出解决措施:“做一个你的等身抱枕,带到工位上去。”
闻途笑出了声,又听谌意说:“你知道阿里斯托芬的‘圆球推论’吗?是柏拉图在《会饮篇》里写到的。”
“你说说。”
“在很久以前,人的形状是一个圆球,腰和背都是圆的,四只手、四只脚,每个器官都是两套,有男、女、阴阳人三种性别,他们力量很强大,甚至可能向诸神谋反,宙斯为了削弱人类的力量,将每个人劈成两半。
“被劈开的一半人会想念另一半,然后去寻找另一半,重新组回圆球,因此人和人之间会相互爱慕,会产生求爱的渴望,原本是阴阳人的另一半就是异性,原本单一性别的另一半是同性,所以世界上存在异性恋和同性恋。我们本来是一个整体,爱情就是让恋人从分离到重聚,变回完整的过程。”
“很浪漫的理论。”闻途说。
“所以,我们是同一个圆球,你就是我的另一半。”他拥抱得更紧了些,“我喜欢抱你,是天性使然。”
闻途笑了一声,也揽住他的背:“小意,你更倾向于柏拉图式的爱情吗?”
谌意说:“嗯?为什么这么觉得。”
“就像你说的,爱情使人变得完整,更追求灵魂上的契合,而不是肉体的满足。”闻途很坦然地说,“我们谈了一年,好像双方都没有提过关于性的要求,我以前以为你不懂,但刚刚那些东西从柜子里掉出来时,看你的反应,你应该是明白的,所以我觉得你是柏拉图式恋爱观。”
谌意回答:“其实我之前也是这样想你的,我认为你向往那种理想主义。不过,我没阿里斯托芬那种浪漫,也没柏拉图的高尚,我只是个很俗气的人,没提过不是因为不想,喜欢一个人当然会想要占有,但我担心你会不高兴。”
他看不清谌意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在光亮无法企及的地方依然鲜明。
闻途无奈道:“我怎么会不高兴?”
“嗯……担心你觉得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怕你觉得我太越界了,还有,听说会很疼,我不想你疼。”
闻途失笑,他抱紧谌意的后脑勺揉了一把:“没那么严重的……那现在要不要试试?”
谌意身子一缩,猛的一个翻身从他怀里坐起来:“啊?这、这……好突然!”
“圆球推论我也知道。”闻途也缓缓坐起来,在黑暗中挽住谌意的脖子,额头轻轻和他碰在一起,“人一分为二之后,也产生了情感和欲望,爱神为了维持人类的生存和繁衍,调整了人类的生殖方式,使他们能够完美地结合到一起。”
谌意呼吸逐渐加重,心里像有一把滚烫的火被点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欲望也是人在变完整的过程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没等他话音落下,谌意按住他的后脑勺亲吻了上去。
这个雨夜,他和谌意第一次上床,他们交往一年谌意从没碰过他,谌意对他的喜欢一直都谨慎而恰如其分,第一次做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温柔地在闻途身上落吻,又用手掌帮闻途拭去额角的薄汗。
“疼吗?”谌意将他抱在怀里不停地问:
“这样可以吗?”
“会不会难受?”
闻途回答不难受,他又念叨:“你疼了要告诉我。”
小心翼翼,循序渐进地用力,珍惜又珍重,好像稍稍过头底下的人就会碎掉,闻途伸手摸他的脑袋,给予他亲昵的回应。
“今晚,我们是真的变完整了吧。”到了最后,谌意附在他耳边呢喃出声。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天真,那时两人的心思都不含杂质,不带有除了爱以外的其他欲念,只是在很纯粹地喜欢一个人。
过去的记忆七零八落地揉进脑子,谌意没法完全沉浸到这次情事里。
他逼迫自己投入进去,于是他伸手垫在闻途的脑后,抓着身下人头发,带动着闻途的头一下一下撞到落地窗玻璃上。
闻途被抵入喉咙深处,想干呕却被谌意死死控制着,他咳不出来,只能时断时续地抽噎出声。
他紧闭着眼睛,憋红的脸在暗淡的光线里浮沉,谌意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自己的指骨被撞得通红,他才把闻途的脑袋放开。
“现在算是掌控住你了吗?闻律师。”
闻途瞬间浑身脱力,连跪也跪不起来,只能跌坐到地上,疯狂咳嗽几声才从窒息感中喘上来气。
“抬头。”
闻途睁开失焦的双目,依言扬起了头,视线从他的皮鞋挪到他的腿,再往上,看到那隐没在夜色里、冷若冰霜的眸子。
紧接着,他被飞溅下来的东西糊满了眼睛。
他没有躲避,双手撑在地上堪堪维持着平衡,任凭自己的脸被弄得一塌糊涂。
沾在睫毛上,淌到唇角,随后被他的舌卷进去。
谌意长呼了一口气,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的人,看到他眼里的倔强终于被击碎,变得*乱不堪。
但谌意并没有报仇的畅快,也没有在这场发泄中得到满足,反而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阻塞在那里,叫他无法呼吸。
多年前他和闻途第一次做的画面频频在眼前闪现,那两张脸重合,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纷繁的思绪中,谌意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问题。
或许从前喜欢黏在闻途怀里的谌意,怎么也想不到他和闻途会走到这一步。
那时候的年轻人可以坦荡说“爱”,对于“性”讳而不谈,现在他们的关系层层剥离只剩下“性”,“爱”成了最难以启齿的东西。
谌意觉得难受,心烦,他擦拭干净后,快速整理好衣着,站起身冷冷淡淡地说:“正当防卫的案子,检察院要抗诉。”
跪坐在地上、正拿纸巾擦脸的闻途懵了一下,谌意切换角色的速度之快,叫他猝不及防。
谌意抓起桌上的衬衫,抛到闻途手上:“案子抗诉到市中院,市检察院派员出庭,到时候我就管不了了,你一个人自求多福。”
他沉着脸,把椅子归位:“非法行医的案子,尽快交辩护意见给我,审查逮捕期限只有七天。”
闻途有些听不下去了:“能别在这种时候说工作的事吗?”
毕竟他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
“我只是顺口提一嘴。”
闻途明显感觉到他心情比来的时候更糟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没让他满意,明明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
“你怎么了。”闻途把衬衫穿上,试探着问,“不高兴?”
“这地方太小了,没让我尽兴。”谌意凛声开口,“下次去我公寓,等我联系你。”
他扔下这句话,没等闻途回答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律所。
第22章 一步之遥
闻途到家将近十二点,开门时他愣了一下,以往这个时间母亲早就睡了,但现在客厅还亮着灯。
回到海州后,闻途就搬进以前的房子母亲一起住,父亲出事以来,家里许多财产都被没收查封,这间五十平的房子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他进了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对面的凳子上还有个中年男人。
“大侄子,你可算回来了!”二叔见了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眼睛笑出几条褶,“等你好久了,离婚官司的事儿你记得吧,我再来咨询一下你。”
看到沙发上的余苒无奈地朝他摇摇头,他就知道这人又来缠他母亲了。
闻途说:“现在很晚了,我妈要休息,你有什么改天再说。”
“我等不及了,你不给我答复,二叔只得亲自来找你。”
闻途没理他,走过去扶起余苒,想带她回卧室。
余苒说:“我说过你不接民事案件,你二叔不信。”
“打官司都大同小异,你们律师干的不就是查查法条的事?我要求也不多,就是想要把房子抢到手,还有儿子的抚养权。”
闻途回答:“律师的作用如果只是查法条,那还开庭做什么,你直接让法官按照法条给你判了不就得了。”
“嘿你这孩子,都是亲戚,怎么就不能做个顺水人情了?你干了这么多年律师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闻途冷静道:“让我代理也可以,咨询费半小时五百,签合同后收取争议标的4%,你那房子预估两百万,先准备八万律师费,一次付清。”
“你坐地起价呢,财迷心窍了吧!”
“双向选择,你也可以不选我,而且这是正常收费标准。”
“我可是你亲叔叔!你干啥要坑我?”
“我是你亲侄子,你为什么白嫖我。”
“你!”他脸胀得通红,手叉腰转了两圈,又指着闻途吼道,“要不是想着你便宜,谁不敢冒这个风险来找你?别忘了,五年前仕裕被冤枉判了无期,一半都是拜你所赐!”
闻途顷刻间黑了脸,抬高声音喝道:“你再不滚,我马上以非法闯入住宅为由报警。”
他很少让情绪表面化,也不常动怒,一旦呵斥谁说明那个人触犯他底线了。
闻途朝他逼近一步,声音透进冷白的灯光里,寒意刺骨:“狗嘴吐不出象牙,一把年纪了要点脸吧,下次要是再胡说八道,就不是骂你那么简单了。”
二叔噎了一下,瞪着眼睛没敢再多嘴,越过他便摔门而去。
屋内清净下来,闻途双手抚在余苒肩上,回到那副温和的表情:“对不起妈,我回来晚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缠着我让我帮忙,说了半天。”余苒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说,“是妈没用,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闻途帮她把散下来的碎发掖到耳后:“你是太善良了,他觉得你好欺负,这种人平常不联系,要帮忙才想到我们,不配做亲戚,以后他再来就跟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报警。”
“好。”余苒点点头,片刻后垂下眼,咬了咬嘴唇说,“小途……你爸的生日快到了。”
闻途沉默片刻,缓缓答道:“嗯,我这两天把东西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们去看他。”
余苒说好,神情却更加沉重。
“刚刚那人说的话,您别放心上。”
余苒勉强扬起了唇角,那双和闻途有八分相似的眼睛暗淡无光:“妈明白的,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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