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资格一起去?”
“那不然呢,来接你就是带你一起去的。”
谌意微微一笑:“我主要是担心,爸爸会不会接受不了同性恋,看到我,不会把他气着吧?”
闻途边开车边说:“我爸和我妈特别像,他们都不会过多干涉我的选择,所以他一定会喜欢你。”
“他能接受就好,毕竟我招人喜欢,有谁不喜欢我。”
闻途无奈:“又来了。”
抵达陵园,谌意抱着菊花和他一起下了车。
“明天要上场了,害怕吗?”
“没什么害怕的,反而很期待明天的到来,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总算有机会绝地反击。”闻途神色如常地回答,“何况,有你支持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谌意握紧他的手说:“我到时候在门口等着你,你只要想着我在门口,我们就像并肩作战一样了。”
“好。”
他们来到闻仕裕所在的墓地,刚穿过一排松柏屏障,闻途便看到有一个身影正跪在他父亲的墓碑前。
闻途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拉着谌意躲在了松柏后。
他定睛看去,打量那个背影,是谌意先认出来的:“赵霖?”
“赵霖?”闻途诧异,“他为什么会……”
只见赵霖跪在闻仕裕墓前,佝偻着背,把身子压得很低,头往下垂着,快要碰到地面。
他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闻途听不清,但能看清他肩膀在发颤,随后他手撑在地面,头重重地往地上一磕。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
第72章 最后防线
闻途屏息望向赵霖,见他举止怪异,眼里满是惊诧。
他回头看着谌意,低声问:“他在干什么,他认识我爸爸吗?”
谌意捏紧了拳头,冷笑一声开口:“看那副样子,岂止是认识。”
他越过了闻途,从松柏背后走了出来,大步迈到了闻仕裕的墓碑旁边。
“赵先生。”
赵霖吓得浑身一颤,仰头就撞上了谌意冷得刺骨的眼睛。
“检、检察官?”
谌意居高临下俯视他,凛冽的眼神像冰碴一般掷下去:“赵先生来陵园不去祭奠令郎,在这里磕头做什么?”
闻途也跟了上来,赵霖转目看到闻途的刹那,几乎被骇得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赵先生,你先起来。”闻途半蹲下去想扶他,赵霖却惊恐地直往后退。
“我、我和闻法官是老相识,今天来看我儿子,顺带看看他而已。”
谌意眯了一下眼睛,看出他明显撒谎了:“刚刚头磕得这么响,一副谢罪的样子,恐怕不是老相识那么简单吧。”
“我……”
“赵先生。”闻途言辞恳切地说,“你是不是知道当年的隐情,如果你知道什么,请你告诉我,有更多人作证,我就能为我爸爸沉冤昭雪,拜托你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仓皇失措地爬了起来,撒腿想跑,却被谌意一把揪住了后领。
“话没说明白就想走?”
旁边有来祭拜的人纷纷往这边看,谌意觉得在这种地方盘问他不合适,于是揪着人后领将他拉走。
谌意带着他来到陵园的角落,两侧是参天古树,很偏僻。赵霖摔坐到石板路上,那张憔悴、苍老的脸拧作一团。
“如果不希望我把你扭送到公安局,你最好如实招了。”
谌意的视线极具震慑力,叫人脊背发凉,不敢直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你放我走吧检察官……”
“赵先生。”闻途放低了声音,“我们不是在逼你,只是当年的真相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赵霖垂着眼睛不说话,因为恐惧胸口不断起伏。
“我爸爸为国为民,肝心涂地,每一次判决都做到了问心无愧,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法律事业,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得不向恶势力妥协,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屈辱。”
赵霖咽了一口唾沫,呼吸变得越来越沉,眼中溢满挣扎的情绪,看起来似乎动摇了。
“他最后是含恨而死的,至今仍然死不瞑目,他曾经视为信仰的公平正义,最终却变成捅得他血肉模糊的一把刀,但是不坚持正义,我们该何去何从,任凭恶势力逍遥法外吗?”
谌意紧抿着嘴唇,凝眸望向他,闻途咬字很轻,字字句句却像砸进水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法律判了我爸爸无期徒刑,但我仍然相信法律,因为法律才是秩序,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法律和规矩,将不再称作人类社会,而是原始蛮荒。
“所以我才坚持,所以谌意才坚持,不仅是想为我家人伸冤,更是想证明,法律一定会让恶人有恶报……”
他话音未落,赵霖突然往前爬了两步冲到他脚边,攥住闻途的裤腿,哭泣出声:“闻律师,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闻法官!是我害了他啊!”
“真的是你?”谌意怒火上窜,他伸手想把人拽起来,闻途却拦住了他。
闻途深呼吸了一下,冷静地问:“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霖涌出泪,哭得凄厉:“闻法官是为了帮我伸冤才死的,如果不是我哀求他帮我查案,他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
“……”
闻途睁大眼睛,和谌意对望,两人都是一惊。
隔了好几秒,闻途想把他扶起来,赵霖却腿软得使不上力,闻途索性蹲下,双手握在他的肩膀上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霖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克制住哽咽,磕磕绊绊地开口:“当年,我儿子在腾山煤矿当工人,那天晚上矿场发生了爆炸,我儿子在事故中死了。”
闻途眉头一皱,回忆起来,赵霖以前确实提到过他有个死于矿难的儿子。
“我记得之前向你打听过,但你说你儿子遇难的地点是在S省。”
“不是S省,就是腾山的矿场,那时候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害怕,怕被凶手杀人灭口。”
闻途连忙问:“然后呢,还发生了什么?”
赵霖抽噎了一下说:“那场矿难死了二十多个人,矿场的主要负责人欧阳铭害怕担责,私下给了我们钱,让我们把死人的消息隐瞒下去,然后伪造成一场无人伤亡的小事故。”
谌意听得后槽牙快咬碎了,他暗骂了一声。
闻途也觉心中绞疼,努力平稳着声线,尾音却掩藏不住地轻微发颤:“遇难的二十多人,都是当时在井下工作的工人吗?”
“我儿子在内的十九人在三号井,那里是爆炸中心,十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另外有几个人在其他矿井,因爆炸受冲击,矿坑塌了,那几个人被埋在了地下,埋得太深了救不上来,当时矿长求欧阳铭去安排救援队,欧阳铭不同意,因为是他下令非法开采才导致的爆炸,他害怕坐牢,同时又说救援费用太高,那几个工人不值得……”
“活生生的人命,抵不上他那几个臭钱?畜生!”谌意骂道。
闻途缓了片刻才说:“所以……你去求我爸爸帮你?”
“当时我假装收下欧阳铭的钱,想尽各种办法给我儿子伸冤,这个案子的主办法官是闻法官,所以我去找了他,我把案件的真相全都告诉他,他答应会帮我,但是后来他告诉我,他找不到证据,欧阳铭贿赂了许多官员,把证据都消灭了,我就苦苦哀求,我求闻法官一定要帮我,他才答应继续帮我调查。”
“后来呢……”
“后来闻法官查案的消息传到欧阳铭耳朵里了,欧阳铭新买了一栋别墅送给闻法官,想贿赂他,但是闻法官坚决不收。”
闻途呼吸一顿,抬头看向谌意:“斓台公馆。”
谌意轻轻点了一下头:“没错。”
“然后欧阳铭捏造了事实,诬陷闻法官收受腾山竞争方的贿赂,又诬陷他以前办的几桩案子也受过贿,数额加起来有几百万,闻法官就被抓了……”赵霖哽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为了逼闻法官认罪,偷偷将他带出看守所,就关进了他之前准备送给闻法官的那套别墅里,日夜折磨他,想屈打成招……”
谌意蹲下来,握住了闻途的手,闻途的手一直颤抖,他闭眼凝神片刻,镇定地继续问:“我爸爸被关进斓台公馆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欧阳铭发现了是我透露的真相,他把我也抓了过去,揍我,威胁我,让我眼看着闻法官受刑,甚至……甚至……还逼我亲手折磨他!”赵霖将脸埋进掌心里,哭声凄厉,嗓子快要撕碎一般,“对不起闻律师,我没有选择,他们用我妻子的性命威胁我,我真的没有办法,闻法官那张凄惨的脸我现在还记得清楚,午夜梦回的时候,那张脸都会浮现在我脑子里,我都认为是闻法官来向我索命了……”
闻途眉心抽搐,一时间呼吸不畅,他转头把脸埋进谌意的胸膛里,觉得有股尖锥缓慢地直刺进心脏。
谌意抱紧了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轻微发着抖,心也在和他一起抽疼。
“后来闻法官死后,欧阳铭逼我离开京市,让我一辈子把真相咽进肚子里,只要我说出去,他就会害死我和我妻子……这些年我为了赎罪,无偿给穷人看病,不为别的,就为了减轻我心里的负罪感,我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医者仁心,无私奉献,我只是个偿还罪孽的罪人罢了……谁知,我连给人看病也闹出了人命,还是你给我做了无罪辩护,你们父子救我两次,可我却把你们害得那么惨,真相就在我口中,可我却因为害怕迟迟不敢告诉你……
“对不起闻律师,我真该死,我是天大的恶人!如果不是我哀求闻法官帮我,如果在他发现查不清证据的时候就知难而退,他根本不会含冤而死。”他用力扇自己耳光,哭得涕泗横流,“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一生害了那么多人,不仅是闻法官,还有那个过敏致死的孩子,我作恶多端,我会下地狱的,我死不足惜啊!”
“不是你的错。”闻途吸了一下鼻子,缓慢从谌意怀里抬起头,眼眶有些湿,“赵先生,你只是无数个悲苦的受害者之一,真正的罪人是欧阳铭,我理解你的苦衷,换作是我我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我不会怪你,爸爸也不会怪你,如果你认为他当初会因为查不到证据知难而退,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
赵霖呜咽着,克制住哭声,睁着那双红透了的眼睛望向闻途。
“小时候我爸爸就告诉过我,他每次敲响的法槌都无比沉重,因为审判是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作为这道防线的掌控人,必须如履薄冰,既不能让被告承担不合理的罪责,也不能让受害方无处伸冤,因此他绝不可能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随意下判决,不管你有没有求他,他都会不顾一切地把证据查清,他不可能允许不公的现象出现,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坚守一生的使命。”
赵霖怔愣了半晌,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汹涌而出,湿润了衣服。
闻途抬着他的胳膊,努力将他的身子扶起来,望着他说:“赵先生,你是这个案子最最关键的证人,我不能没有你的证言,所以你把刚才的事实再说一遍,我们录下来,到时候你写一份书面证言给我,如果你愿意,最好在再审的时候作为证人出庭,你如果对我爸爸感到愧疚,这是你偿还他的最好方式。”
赵霖抽泣着,整张脸如痛凋零的枯叶,他鼻翼翕动,过了十来秒后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朋友们
第73章 股东大会
天明的大楼矗立在日光下,暗灰调的镜面玻璃布满楼体,闪耀出的金色光芒刺痛眼睛。
阳光透过绿叶的罅隙在闻途身上落下碎影,他今天穿了个休闲的帽衫,谌意在楼下帮他戴上口罩,露出一双眼睛,又把黑色鸭舌帽扣到他头上。
“全副武装。”谌意捧起他的脸,左右晃了晃。
“会不会显得很可疑?”闻途有些担心,“要不别戴帽子了。”
谌意说:“这次来参加股东会的人不少,毕竟都听说公司要发生重大变更了,那么多人,不会注意到你。”
“好。”
闻途取下口罩的一边,揽住谌意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一口他左脸,又亲右脸,最后亲到他嘴唇上,谌意也抱紧他的腰,和他接了个绵长的深吻。
“爱你。”他清澈的声音落在闻途耳边,随即又抬起头,注视着他眼睛说,“我会在门外一直等你。”
“我也爱你。”闻途扬了一下唇角,暖白的光点聚集在他眼里,生动又鲜明。
股东会在天明二楼的大型会议厅召开,会议尚未开始,厅内两侧已经熙熙攘攘站着许多媒体记者。
闻途大概扫了一眼,和记者对上视线,双方心照不宣地点了一下头。其中有八位记者都是温老师安排的人。
会议厅入口有签到处,参会的股东均需签到入座,闻途戴好伪造的参会证,趁门口拥挤的时候偷偷溜了进去,在最后一排没有名牌的位置上坐下。
这个会场金碧辉煌,敞亮而宽阔,正前方是一个高清LED大屏,第一排桌上有姓名牌,是公司管理层的位置,往后是阶梯式的座位,大约三十排,椅子都是精致的皮质座椅。
会场里人来人往,都在为这次隆重的股东会做准备。
离开始还有十分钟,欧阳铭终于在几个助理的簇拥下亮相。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滑亮,昂首阔步跨了进来,径直走到第一排中央落座。
就算身处困境也没有暴露一丝窘迫,和其他掌握公司权力的高层一样,自带气场,无限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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