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背后掌控全局,别人的利益、财富、甚至生命,在他眼里只不过是玩弄于鼓掌、以攫取功名利禄的棋子。
闻途把帽檐压低,盯着欧阳铭的背影,眼神发狠,眸中的情绪在冷白的灯光下骤然变调,积攒已久的愤怒如同一团火在他眼里烧灼。
一想到欧阳铭犯下的罪孽,闻途就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椅子扶手,指甲嵌进了扶手皮面。
这时,他手机震了一下:
【我最最最最最喜欢的小意:加油,我一直在。】
闻途朝门口看过去,大门即将关闭,谌意的脸从缝隙里一闪而过,那瞬间他注意到谌意坚定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闻途的心稳定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好打这最后一场仗。
“尊敬的各位股东,各位记者朋友,我是天明集团董事长欧阳铭,今天我非常荣幸站在这里,主持天明公司的股东会,作为能源行业的领军企业之一,我们公司致力于……”
台上,欧阳铭在做开场致辞,他站在主席台处,明亮的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身上,媒体摄像机的闪光灯以他为中心跳跃,整个人看上去气度不凡。
“现在,我宣布本次股东会正式开始。”
股东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随后会议进入传统流程,宣读议程、各领导汇报工作,在接下来的提案讨论环节,欧阳铭宣布了分立公司的决定。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天明的命运,但确切从董事长口中听见时,仍不免一阵唏嘘。
“董事长。”下边有股东提出质询,“对于您做的该项决定,我无法理解,天明作为近几年发展势头迅猛的企业,在业内有极高的声誉,现在分裂公司,无异于削弱公司的竞争力。”
“这位股东您好。”欧阳铭说话有条不紊,极具耐心,“对于您的质疑,我做以下回应,天明属于传统的煤炭能源企业,长远估值偏低,拆分公司是为了发展新能源部分,实现转型……”
欧阳铭列举了长篇大论的理由,把有意见分歧的股东说得心服口服。
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他是个目光长远、考虑周全的领导人,但只有在角落的闻途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虚伪的假面。
闻途捏紧了拳头,手背上蜿蜒青筋。
“还有股东有疑问吗?”欧阳铭在台上问。
底下鸦雀无声,欧阳铭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如果没有疑问,下面进入投票表决,经过本次出席会议的股东所持表决权的三分之二以上同意,本次决议将会通过。”
欧阳铭一个人所持的股份就过了半数,加上他的一批同党,赞同的表决必定会超过三分之二,所以无论底下的小股东投同意还是反对,天明都避免不了被分裂的命运。
所谓的股东会,民主决策,不过是欧阳铭权力的游戏。
“我有疑问。”
空旷的会场内,一个年轻的男声从后排传来,气势强大,响彻整个会议厅。
所有人都往后望,只见最后一排的角落,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缓缓放下举高的手,站了起来。
闻途不紧不慢地取下帽子,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漂亮、毫无攻击力的脸。
“董事长,我反对天明分立。”他语气里的攻击力和火药味形成鲜明的反差。
台上欧阳铭显而易见地瞪圆了双眼,脸上呈现出一种混合了惊愕、恐慌和忌惮的复杂情绪。
欧阳铭隔了十来秒没有说话,话筒从支架掉落到主席台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四周股东都在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位质询的股东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温和亲民的董事长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直到台下的助理出声提醒,欧阳铭才反应过来,他故作镇定地拿起话筒放回支架,望着闻途开口:“这位先生,您坐的位置没有姓名牌,您应该不是天明的股东吧,工作人员是怎么排查的,为什么放无关人员进来,保安,把这位先生请出去。”
“我是天明的股东,只不过是董事长想将我摘除出去,逼我在退股协议上签了字,你忘了吗?”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逼迫退股吗,这是违法的吧。”
“欧阳董事长那么和蔼可亲,这人瞎说什么呢。”
闻途充耳不闻,自顾自高声道:“根据《民法典》第一百五十条规定,使用胁迫手段迫使他人作出违背真实意思表示的法律行为,受胁迫方可以申请撤销,这份退股协议不符合法律规定,属于可撤销的范畴,所以按理来说,我随时可以恢复天明股东的身份,来参会无可厚非。”
“保安,将闹事的人请出去!”台下的助理高声呼道。
两侧的保安走上前,想将闻途带走,这时旁边有记者出面:“董事长,这位先生所说是否属实,您是否违法逼迫他人退股,我们需要一个答复,如果您不愿作答,请让这位先生说完。”
另外一位记者也说:“是啊,我们需要知道前因后果。”
有人带头,周围有股东也跟着附和:“我们向来敬重的董事长,你真的做了这种事吗?如果没有,为什么不解释。”
欧阳铭气得涨红了脸,他咬着牙想回应什么,闻途紧接着说:“就在今年4月3号,我受欧阳董事长的邀约来到天明,董事长亲自在办公室接见我,目的却是要逼我退股,我不同意,他就将我关在隔壁办公室,对我进行长达六小时的催吐折磨。”
此话一出,大家的议论声更大,闻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证据,我的诊断报告、住院证明,以及当天我的行车记录,包括我来到天明和离开天明的时间。”
“本次股东会到此结束!”欧阳铭彻底没了脸面,在台上把话筒一砸,振臂高呼道,“天明已经没了,你们都散了!”
“董事长别急,我还有更重要的没说。”闻途冷冷开口,“大家知道为什么欧阳董事长那么急切地逼我退股吗?”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闻途扬着下巴,注视着台上手足无措的欧阳铭,眼中的怒火层层堆叠:“因为我发现了他杀人的证据。”
作者有话说:
爽!
第74章 大仇得报
“我没听错吧,董事长杀人?”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惊天大瓜,赶紧录像。”
四周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浪高过一浪,闻途站在浪潮中心屹立不倒。
记者们嗅到重磅新闻的气息,为了抢占头版头条,纷纷簇拥上前,一时间,闻途被各路媒体的话筒包围。
“您刚刚说天明的董事长涉嫌犯罪吗?”
“您是否知道隐情?请详细说一下。”
“欧阳董事长高瞻远瞩,心思缜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谋划了一段冗长的阴谋,该从哪里说起……”闻途面不改色,镇定得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从他挪用资金开始吧。”
欧阳铭完全卸下伪装,指着保安大骂:“你们这群蠢货愣着干什么,马上把这个造谣生事的家伙给我抓起来!”
保安立即出动,股东席一阵恐慌,一群彪形大汉朝着闻途的方向冲上阶梯,记者们下意识避至两侧,周围的股东也吓得离席,挤到两边看热闹。
闻途表情没有一丝畏惧:“欧阳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能拿我怎么样。”
欧阳铭猛地拍了一下主席台,怒吼:“还不快下手,把他抓起来扔出去!”
“谁敢动他!”大门处传来一声高喝。
会场内瞬间陷入寂静,保安的动作停下,众人看过去,见一个年轻男人靠在门上,出挑的身形和长相极其吸人眼球。
谌意和闻途对视一眼,随后慢悠悠看向主席台上的欧阳铭,单手举起自己的检察证件:“海州检察,前来监督执法。”
欧阳铭一副“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表情,嘴角因为愤怒不停抽搐。
“监督执法?”那头欧阳铭的助理质问道,“谁执法,你们检察院吗?”
谌意冷硬地回答:“我是来监督公安的,刚刚我报了警,公安同仁们就快到了,在这之前,你们天明的管理层一个也别想踏出这个会场半步。”
砰的一声,他反手把大门重重关上,将背抵在门板,又看向最后一排座位,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和闻途的目光交汇。
“我们尊重公民的言论自由,也鼓励大家面对违法勇敢说‘不’,所以这位先生,请继续,检察机关给你保驾护航。”
话音落下,他又对着气得面目扭曲的欧阳铭,无情地下判令:“欧阳铭,如果有什么想对你的股东们辩解,你还有十分钟。”
“你!你这个狗官滥用权力,不,你连官都不是,你敢拿权力来压我?”欧阳铭面目狰狞,双眼充血,他想冲过去打人,不料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那高档的西装蹭在地板上,身上的威仪已经不复存在。
闻途提高声音开口:“你有脸诬陷别人滥用权力?你作的那些孽你自己都忘了吗,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五年前,你担任腾山煤矿公司的高管,靠着权力组织非法采矿,并和高官勾结,将牟取的暴利和他们瓜分,也因此导致了矿难事故,你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证,从腾山挪用了四百万资金去贿赂官员帮你摆平。
“为了填补资金空缺,你抽逃出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赚取了四百万赃款,你又设立了一个空壳公司,也就是现在各位所入股天明公司的前身,然后通过虚构腾山和天明的债权债务关系,将这四百万作为天明的债权转移进公司账目。
“腾山因为被抽逃出资,加上经营不善,逐渐落没,最后被长晟公司收购,你试图让所有罪证随着腾山的消失彻底被人遗忘,事实似乎也如你愿了。
“你的计谋看起来天衣无缝,瞒天过海地把财产转进转出,可你偏偏疏忽了一点,腾山进行破产重整的时候,这项四百万的债权天明没有申报,我就是靠着这百密一疏的漏洞,一步一步,挖掘出了你所有的罪证。”
闻途咬字铿锵有力,思路清晰地理出时间线,没有丝毫卡顿。
股东们脸上尽是讶异之色,欧阳铭还摔在地上,想站起来,众人的议论声以及闻途的控告如同一把铁索将他栓牢。
他牙咬得咔咔作响,额头布满青筋,如同丑陋的蚯蚓。
记者问:“请问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旁边不知哪位股东出声:“对啊,也不是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闻途不紧不慢从包里拿出一叠复印的文件,逐一展示:“这是天明放弃申报债权的证明,这是天明设立之初无员工、无业务、无盈利的证明,这是腾山的账目流水,欧阳铭抽逃出资的证明,以及欧阳铭以虚高的月息向亲友和社会公众借款,曾被公安立案调查的证明。”
“他胡说八道,你们别信!别信!”欧阳铭瞪着他,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球,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人撕碎后烧成灰烬。
闻途置若罔闻地从包里掏出U盘:“这里还有一份关键证据,是被害人的口供录像,现在我播放给大家看,你们看完就会明白,为什么欧阳铭绕了那么大的圈子也要掩盖非法采矿的事实。”
闻途把U盘攥入手心,拨开围着的记者往台阶下走,旁边的保安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想钳制他。
“试图故意伤害的,待会和欧阳铭一起进公安局。”谌意背靠在门上,声色俱厉地威胁道。
保安害怕了,动作一顿,闻途趁机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到了第一排座位,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夺过工作人员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进去。
欧阳铭怒吼一声,像只丧失理智的野兽连滚带爬朝他扑过来,又不小心跌下了主席台的台阶,摔了个狗啃泥。
闻途撩起眼皮,丝毫不惧地看着他的丑态,脸上满是轻蔑。
谌意跑过去想把欧阳铭抓住,就在这时,一群警察破门而入。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欧阳铭恐惧地扭头,迎面而来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双手反拧在背后,给他戴上银铐。
“不许动!欧阳铭,我们接到举报说你涉嫌犯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闻途说:“警察同志,请先等我放完视频,我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欧阳铭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进入U盘文件,点击开其中一个mp4文件。
会场前端的LED屏立刻弹出视频,画面中,一个苍老的男人坐在室外的台阶上,他两鬓已白,用哭红的眼睛望向镜头,颤抖的声音从音箱里响起:
“我叫赵霖,家住S省xx市xx区,我是个乡村医生,我的儿子赵子木曾经是腾山矿场的一名工人……”
各路媒体将摄像机对准大屏,视频中的男人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叫人心生怜悯。
“五年前,腾山矿场因为非法开采煤矿,导致矿坑塌陷,发生了爆炸,我儿子在这场矿难中死了,不仅我儿子,还有其他二十多个人也死于这场爆炸……”
赵霖详细地讲述了欧阳铭是如何隐瞒事故、给受害者家属封口费,又是怎么实施威胁,还提到欧阳铭为了省钱而放弃救援,间接杀害个明明可以得救的工人,听得众人面露愠色,义愤填膺。
“我可以提供其他受害者家属的名字,还有当年腾山矿场的矿长,他们都可以作证。”赵霖说完,哽咽了一下,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哀求道,“我儿子九泉之下的灵魂还没有安息,求警察为我做主,为那死去的二十多条活生生的生命做主!”
视频播放结束,场内的声讨此起彼伏:
“真是罪大恶极,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亏我以前还很敬重他,竟然草菅人命,老东西的心也太歹毒了。”
“那可是二十多条人命,把他抽筋剥皮都不足以解恨。”
“把人当什么了,账本上的一串数字吗?”
欧阳铭还想挣扎,却被手铐死死禁锢着,他难以挣脱,唯有眼里的凶光还昭示着最后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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