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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异常难看，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陆鸣轩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再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事，眼里先是难以置信，再慢慢地沉下脸。
他从未见过这么令人害怕的郁桐，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刺骨的眼神让他胸口剧烈一颤。和对方视线短暂交错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郁桐眼里的痛苦和愤怒。
“恶心。”郁桐冷漠地吐出这两个字，埋头从陆鸣轩身边飞快绕过。
陆鸣轩呆愣了许久，就这样站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郁桐刚才的话。
郁桐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身体脱力地蹲下来，双臂交叉在胸前，手指用力攥紧自己的肩膀。外面天气很热，太阳光线透过窗台洒到冰冷的地板上。
他不停地用力抓紧自己的肩膀，把头埋进膝盖里，从头到脚的寒冷笼罩了他。
胃里剧烈翻涌着，他几次有想要呕吐的冲动，从下到上涌起来的恶心感让他几乎无法忍受。他四肢变得愈发的僵硬，长时间蹲着导致小腿也完全失去了知觉。
楼下传来女人叫吃饭的声音，他没动，而后响起一道男人刺眼又厌恶的抱怨。他听见这声音，本就窒息绞痛的胸口瞬间像被万根针刺痛，双拳死死攥着自己手臂。用力过度，他刚冒出头的指甲深深陷进了他的皮肉里。
柳江在他房间门外叫了两声，让他去吃饭。屋里没声，她又敲了两下，还以为郁桐睡着了，转身下了楼。
郁桐强撑着还没缓冲回来的双腿，一只手扶着墙，侧弯着腰，慢慢站了起来。他靠在门上缓了很久很久，才迈开双腿走到窗边。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垂眸，借着皎洁的月光，视线落在一楼的地面。他站在黑暗里，四周静悄悄，只有头顶的月亮，散发出的光辉也泛着深夜里仅有的冷意。
放在床柜头的手机屏幕在黑夜里亮了两下。
郁桐机械地扭头朝闪过光亮的地方看去。
许绥刚冲完澡回房间，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对面过了很久还没回，以郁桐的性子，保不准这个点还是写题，没注意看手机也完全有可能。
他刚吹干头发躺下来，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两声。
许绥走过去，拿起手机解锁进去就直接是两人的聊天界面。
【你说，月亮沉到水底是不是也会溺死。】
许绥愣了下，仰头看向夜晚那轮半挂在夜空的月亮。
他给郁桐回。
【怎么会，月亮不是还在你眼里嘛。】
郁桐紧紧握着手机，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很快打湿了他的脸，滚过他紧绷着面部肌肉颤抖着脸颊。他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样破碎的自己，怎么配得上许绥这样的人。他眼眶酸痛，打字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绥，你别喜欢我了好不好。】
第34章我骗你的
他发完这条消息，双腿突然没了力气，身体往下滑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偏偏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厉害。
要是无人在意就好，这样一来，就算悄无声息的死去也不会有任何的留恋和不舍。要是许绥别对他这么好，自己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某个瞬间，他又突然开始变得讨厌起对方来。
时间过得很慢，他就这样在房间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着急，脚步有点乱，最后停在他的门边。
“郁桐，开门。”
这声音很熟悉……
许绥？是错觉吧，这个点他怎么会来这里。
“郁桐，你给我开门。”
郁桐愣了愣，确实不是自己的错觉后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还没恢复知觉就跑了过去。眼前的门一开，许绥垂眸，一道黑影倏地撞进怀里，他手快将人接住搂进自己怀里。
“郁桐。”他声音里还带着粗喘，嗓音有些颤抖地搂紧他。
“我骗你的，全都是我骗你的。”郁桐紧紧抱住他，声音嘶哑得厉害，眼泪在这瞬间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
感受到怀里的人颤抖着身体，许绥愈发用力地回抱紧他的肩，手臂肌肉微微凸起，“我知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全都知道。”
他们静静地抱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拐角晃过一抹身影。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垂了垂眸，看不清眼底情绪，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借着窗外模糊的月光，只能勉强看清床上两道身影在黑夜里紧紧相拥。
路边葱郁的棕榈在月光下沙沙作响，蟋蟀在矮丛里浅吟低唱，风过有痕。黑夜穷尽时，白雾消散，旭日东升，噪鹃在绿树浓荫里叽叽喳喳叫得热闹，在他心头弹奏着微波荡漾般悠长而悦耳的华章。
零星的思绪逐渐回笼，他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窥望着车窗外那片湛蓝透彻的天空，还和当初一样，一点未变。
“醒啦。”许绥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郁桐揉了揉眼睛，表情还有些迷糊，“到站了？”
“马上就到了。”
郁桐从他怀里慢慢退出来，嗓音有点含糊，“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香，就没舍得叫醒你。”许绥盯着他的脸，舍不得挪开视线。
郁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没个固定方向的确往四处乱飘，最后还是耐不住让人着这样赤裸裸地盯着打量，轻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肩。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没办法，谁让你长得这么像我的心上人。”许绥眼里的笑意张扬而惹眼，带着一丝调侃和宠溺。
郁桐耳廓微红发烫，心跳莫名快了好些，好在早就习惯了这男人时不时的骚话，他自动忽略了那些无关紧要的部分。
车子缓缓停靠在桐花台下，他肩上挎着背包，跟在许绥身后下了车。
许绥频频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期待。
“剩下的时间有什么安排吗？要是暂时没有的话，我想向你借半天用用。出来哥带你去玩玩，带你去看花。”
郁桐摇头，语气极为坚定地拒绝了。
“不想去。”
“真不去？”
“不去。”
许绥轻抬眉头，笑着自顾自地说：“先回去放包，等会儿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郁桐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脸看了两秒，“说了不去，过了这么久，你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许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不以为意地说：“我知道你嘴上说不去其实心里是想去的，你这个人最擅长口是心非了。”
郁桐淡淡掀起眼皮瞥了他眼，“明明是你自己自以为是，不要随便猜测我的想法。”
许绥不以为然，突然转换话题问他：“郁桐，你喜欢花吗？”
郁桐的表情略微缓和下来，“喜欢。”
许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你喜欢我吗？”
郁桐愣了一下，唇角绷不住地扯了两下，随即调侃他：“你是花吗？还是说你想告诉我其实你是祖国未来的花朵。”
“噗哧……”许绥被他的回答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自我戏谑道:“就算真要做花，那我也只能是辣手摧花。像我这种没什么情趣又嘴笨的人，将来要是谁遇上我就倒霉了。”
“确实。”郁桐还真附和他的话。
“那郁桐小朋友想跟我去看花吗？”许绥看着郁桐，嘴角含笑。
郁桐抬起眼眸，有些含糊不清地回道：“等会儿的事等会儿再说吧，也许回了趟家就不想出门了也说不准。”
许绥轻笑出声，“那就说定了，等会儿我来叫你。”
“……”
这混蛋……
郁桐到家的时候门敞着，陆鸣轩也在。今天工地收工早，最近工地里活少，柳江下班早，也在。
他回房间放下包，出来堂屋里给柳江说了声出去有事就出了门。
许绥在拐角处等着他。
郁桐远远就看见了男生，脚上步子不自觉地快了些。
许绥带他去的路不是他常去的，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时不时从远处飞驰而来，噪音刺耳，扬起漫天灰尘的摩托车。
郁桐腿有点酸，不过看了眼旁边大气不喘的许绥，安静地没说话。
许绥说要带他看花，他也暗自想过这个季节里所有会盛开的花，多得数不过来，桃花好像也不错，或者香气浓郁的栀子花，还有满天星也行。
当那片宛如紫色海洋的薰衣草田映入眼帘时，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望着远处在风里摆动成片海洋形状的薰衣草，在嘴里辗转了几次的话，轻声问了出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之前夜跑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感觉你应该会喜欢，所以一直想带你来看看。还好来得及。”许绥歪头盯着他的侧脸温柔地说。
郁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许绥。”
“我在。”许绥应道。
郁桐的声音隔了数秒才又响起来，“你有喜欢过谁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有。”许绥毫不犹豫地回他。
郁桐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微拢了下眉，才开口问，“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我还没问过他，不过我想他应该知道。”许绥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坚定和温柔，视线从未离开过郁桐身上。
郁桐知道他在看自己，可他在看花，看这漫山遍野盛开的薰衣草。
“谢谢你带我出来看花，”他沉默了两秒后，微垂下眼睫掩去了他眼底多余的神色，鼻翼微微抽动，“我该回去了。”喜欢花，看花，喜欢的就能得到，多浪漫的一件事啊，可这些都跟他郁桐又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的东西是注定得不到的，这样一对比，他突然又变得悲观起来。许绥突然在他身后喊住了他，郁桐也停了下来，没有转过身。
“郁桐，你谈过恋爱吗？”
郁桐的心脏瞬间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他微微侧过头，露出白皙的侧脸，语气故作平静道：“干嘛这么问？”
许绥笑了笑，抿唇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能和你这样的人谈恋爱应该会很有意思。”
郁桐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跳愈发急促，但面上仍保持着冷静：“我是个很无趣的人，没有人会喜欢我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喜欢你呢？郁桐，也许有个人比你想象中的更在乎你。”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前面的人清晰地听到。
“郁桐。”
郁桐已经迈出去的右脚凌空一滞，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他缓缓转过身来，抬头望着许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疑惑：“你刚才……在叫我？”
许绥目光深邃而专注地定格在他身上，郁桐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试图掩饰自己内心没由来的慌乱。
“我在叫你，”许绥重复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语气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而认真，“我在跟你表白。郁桐，我喜欢你。”
风停了，空气里还弥漫着薰衣草的清香。
郁桐的脸瞬间变得滚烫，心跳也加速脉搏跟着跳得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跳出嗓子眼儿的一样。这一切对他力来说来得太突然了，猝不及防的表白让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怎么会有人喜欢像他这样的人。
许绥慢慢走到郁桐面前，牵起他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道:“郁桐，做我男朋友好不好？不是，我是说，我想做你的男朋友，我知道自己可能还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我并不完美，可是我……”
“好。”
郁桐直接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他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狭窄的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跳动个不停。
“嗯？”听到这个回答，许绥顿时愣在了原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声音微微颤着追问郁桐：“你刚刚说什么？”
郁桐微微仰起头，与许绥四目相对，一字字地认真回他:“你不是问我好不好吗？我说好。”
许绥张开的嘴一动没动，足足过了半息后，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猛地一把将郁桐紧紧拥入怀里。环在他腰上的手还在颤抖着不断将他用力抱紧，恨不得想要将他融入自己骨子里。
“郁桐。”他眼眶湿润，嘴角微扬，附他耳畔低声呢喃。
郁桐的目光越过他停留在对方身后那片薰衣草上。
“许绥，也许你在我心里的重量，连我自己也没法估计。”他不擅长说什么煽情的话，可现在，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便就这样随心说了出来。
许绥被这句话惊得不知所措，一时间抱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郁桐稍稍和他分开一指的距离，抬眸深深地望着他脸。见许绥这么强烈的反应，实在没忍住‘扑哧’笑了声，“我这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许绥抿唇低笑，好似受了不小的震惊，“确实吓到我了，不过我好开心。”他微顿了下，凑近郁桐，“心跳好乱，感觉都不像是自己了。”
他干咽了一口，“郁桐，我可以亲你吗？”
“问就是不行。”
许绥不禁低下头轻笑了几声。
郁桐瞥了他眼，刚要说话。许绥低头吻上他的唇角，浅尝辄止的碰了一下，唇上传来了一阵温暖的触感。
郁桐心跳加快，不自觉地闭了闭眼主动回应他这个绵长又温柔的吻。鼻尖弥漫着薰衣草的清香，有风过，微微吹乱了郁桐的头发，连带着他的心跳也融进了风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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