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渠有种不祥的预感:
“姐姐你把我随便放在一个凳子上就可以的。”
何夕作势要抽手:
“好啊,你直接站在这里,等药箱自己过来找你好了。”
她就说,喝过酒的何夕姐姐惹不得。
时渠赶紧认怂:
“不不不,姐姐把我带去哪都可以……”
何夕又很温柔地问:
“去我房间,可以吗?”
就仿佛刚才冷漠无情要把她丢在这的不是她。
时渠配合点头:
“可以可以。”
-
201是个小套房,进门是个小会客厅,屏风隔断,后面才是卧室。
何夕把时渠带到沙发前让她坐下,先拿茶几上的湿巾处理一下伤口,自己去拿药箱。
等她提着箱子回来,发现这人站在茶几前发呆,她压下从楼下开始心底就一直翻涌着的烦躁,有些生硬地问:
“又怎么了?”
时渠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又张开手掌:
“我的衣服脏了,而且我的手上也是血,有点不方便拿。”
何夕走近,拎起她的裙摆看了看:
“是挺脏的,你要把它脱掉吗?”
时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
随即她明白过来,今天晚上何夕姐姐应该一直是醉着的。
醉着的何夕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不脱就乖乖坐下。”
“奥。”
好不一样的感觉啊。
原来何夕姐姐还有这一面。
时渠坐在沙发上,掀起裙子露出两颗血淋淋的膝盖,两只手掌朝上,摊在大腿上。
何夕捏着消毒湿巾给她清理伤口。
时渠的皮肤白,白得娇气,磕磕碰碰都容易留下印子,破了皮也不容易好,特别是夏天,伤口一个照顾不好就会发生溃烂。
与此同时,她很怕疼。
何夕的动作很轻,但她还是憋出了眼泪。
开玩笑,在何夕姐姐(暴躁版)面前吱呱乱叫的话,不只是丢面子的问题,还有被讽刺的风险。
何夕也许是奇怪她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抬头看了一眼。
眼泪憋是憋不回去了,时渠掩耳盗铃地仰起了头。
下一秒,轻柔的吐息拂过她的伤口,时渠猛然抖了一下就要躲开,被何夕握住小腿固定在原地。
她皱眉问到:
“吹了还是疼吗?”
算了。
时渠放弃挣扎:
“没有,姐姐你直接擦吧,我忍得住。”
何夕的视线放回伤口上,像是要完成一件拆炸弹之类的任务,神情认真道:
“好,我尽量速战速决。”
伤口包扎好,何夕送时渠回去。
路过客厅,依旧只有岁婉注意到她们。
不过这次她看到的是时渠。
她大惊失色地冲上来:
“天哪,可怜的小女孩你经历了什么?!”
没等人出声,她又自顾自地朝何夕扑过去:
“何夕!你把她怎么了?!你混蛋!她可是你粉丝!她才刚刚20岁,你怎么下得了手!”
时渠张开双臂费力拦住她:
“岁婉姐姐我自己摔的跤,何夕姐姐好心帮我包扎而已,你别激动啊,我一点事没有。”
岁婉抓着她手臂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最后摸了下她手上的纱布,打了个酒嗝:
“包得真丑。”
然后扬长而去。
何夕捂了一下脸,像是无奈,又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她调节好了,才继续扶着时渠往外走。
“洗澡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沾水了。”
“晚上睡觉把纱布拆了吧,天气热闷着容易发炎。”
“如果你睡觉喜欢乱动的话那还是包着好了。”
她叮嘱完,离开的时候帮时渠关上了门。
终于走了。
时渠长出一口气。
末了又痴痴地笑起来。
何夕姐姐喝醉了居然能待机这么长时间,像个清醒的人一样。
虽然有点凶吧,但其实还怪可爱的。
第28章 告状
潮湿闷热的浴室里,伪装随着衣物一齐剥下,雾气覆盖的镜子映出模糊的人影,烦躁蒸腾,化为噩梦般的记忆笼罩下来,带着无法忽视的眩晕感。
何夕突然想吐。
于是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完她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卸妆、洗澡,然后把花抱到了阳台。
做完这一切,她的精力好像被抽空了,扑在床上陷入梦境。
今晚客厅里的场景在十几年前,曾是她家里的常态。
烟酒、男人、嘈杂的音乐,还有乱糟糟的、等着她去收拾的桌子和地面。
何夕原本觉得自己已经逃出来了,可见到类似的场景时,偶尔还是会做噩梦。
可是今天,她的噩梦只进行到一半。
男人向她伸出的手、裸露的皮肤、要进行的动作都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握上了一节细嫩白皙的小腿。
她抬头,看到小姑娘强忍泪水的一张脸。
何夕第一次从梦里惊醒,是因为对自己感到恐惧。
昨夜的记忆虽断断续续,但某些片段却特别清晰。
她温柔好脾气的面具碰到酒精的时候是会有点变异。
时渠她……没被自己吓到吧?
何夕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塌房。
为了在小粉丝面前维持一下自己的人设,何夕掏出手机进行亡羊补牢:
——何夕:你的伤口还好吗?没有发炎吧?
发完她就有点后悔。
现在才早上六点,这不是更像怪姐姐了吗?
都怪岁婉,天天给大家科普媚粉小知识,让她不自觉地格外在意时渠对自己的看法。
也许应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这样比较省事。
可是……凶了人家又不认账,这更可恶了。
入圈多年,以心态、情绪都出奇稳定而为经纪人所称道的演员何夕,遭遇了一次情绪管理的滑铁卢。
她把手机放在面前,犹豫要不要点撤回。
对面发来回复:
——时渠:姐姐醒这么早?你头疼不疼啊?
-
时渠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觉。
她的膝盖破了皮,还有些红肿,仰躺着也不是,侧躺着也不是。
她把膝弯搁在床沿,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结果脚麻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逞能行为付出代价的。
被痛意折磨地想掉眼泪时,她就想想这句话。
再想想何夕帮她处理伤口的样子。
或许这就叫,爱能止痛吧。
何夕的消息弹出来时,时渠已经快被痛成咯噔文学大师了。
她的手不太灵敏,戳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回复。
发完了她才想起来,她可以发语音啊!
于是按住说话:
“姐姐你要不要喝蜂蜜水?我带给你吧。”
早上出发前还有一点拍摄,为今天晚上先导片的播出进行预热,就在小别墅的院子里,摆上品牌logo,录几个小视频就好。
也许是昨晚看到了何夕的另一面,时渠自认为她们的关系又拉近了一些。
说话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冒粉红泡泡。
这些粉红泡泡听在何夕耳朵里就是她在强忍疼痛,忍到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顾虑都被担心冲淡了,她正要输入语音,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改回了文字回复:
——何夕:我去找你。
-
时渠捏着手机从床上爬起来,挪到镜子前看了一眼。
凌乱、憔悴。
美人的憔悴是惹人心怜的破碎感,她的憔悴是黑眼圈、红血丝和干裂的嘴唇。
从小别墅到这里,路程不超过五分钟,她掂了掂火辣辣泛着疼的双手,能做点什么才能不以这幅尊荣迎接何夕姐姐?
-
何夕自己调了杯蜂蜜水润嗓子,确定自己看起来很正常才出的门。
然而当她看到时渠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你……为什么敷着面膜?”
时渠摸了摸自己的脸:
“昨天晚上疼哭了,补充点水分。”
兔子发带将她的刘海和碎发束起,面膜图案上的两团桃子腮红滑稽得有些可爱。
何夕被逗笑了。
时渠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笑了,在心里暗赞自己的机智。
心理状态是好了,时渠的伤口状态不太好。
何夕产生了一丝挫败感:
“我昨天好像不太清醒,是不是用错药了?”
时渠反驳:
“昨晚我是清醒的,姐姐。”
她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
“我皮肤不太好,受伤了容易感染,外婆说是因为小时候没有泡艾叶水所以没有阳气保护什么的,说起来这得赖我爸爸,他觉得这是迷信所以没有执行的。”
摔个跤赖上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爸爸,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
时渠总有这种苦中作乐的脑回路,上一秒难受得要命,下一秒就能想到玩笑话来哄自己。
也哄别人。
何夕被她这么一忽悠,不去回忆昨晚用过什么药了,转而开始计划起今天的行程:
“没事,马上就回S市了,送你去医院看看。”
-
采风结束后,淘汰赛录制前,有五天的空挡。
这五天姐姐们可以用来训练,也可以用来跑其他通告,当然也可以用来兑现第二份神秘礼物。
这一周的积分排行第一位是何夕。
她是呆在训练室里最久的人,游戏运也不错,在积分榜上遥遥领先。
早上在院子里集合,大家拍完预热小片后就来到抽奖环节。
依旧是熟悉的大箱子,何夕抽了一颗橙白相间的球,里面的奖励是:
“梦幻岛三日游,包机酒。”
唐雅晴愤怒了:
“为什么我抽到游乐园,何夕能抽到度假岛!”
岁婉期待地问导演:
“这次也可以选随从吗?那么远,夕夕一个人去多不安全呀!”
文琦拉住她:
“姐,收收你的口水吧。”
谢宁宁导演忽略了她们,径直对着何夕说话:
“你可以自由选择兑现时间,本节目组破产之前都可以。”
何夕把纸条小心折起来放好:
“我想考虑考虑。”
-
录制打板结束,姐姐们回去收拾行李,时渠弯腰收拾道具。
没一会儿,许清仪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往门口指了指:
“你可以走了。”
时渠往门口看了眼,发现时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清仪虽然说跟她绝交,但工作时还是跟她正常交流,见她“腿脚不便”也会像从前那样照顾她。
也许她们对朋友的定义不同?
时渠觉得如果是这样的“绝交”,她能接受。
“谢谢啊,麻烦你了。”
时渠向她鞠了个躬,才转身朝时清走去。
-
时清是昨天晚上接到的电话。
电话里岁婉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
“时清,怎么办啊,你侄女被我卖了。”
时清一听就知道对面这人八成是醉得不清,欢送宴嘛,喝成这样倒也在理。
她把手机放在琉璃台上,慢条斯理地往锅里下面条:
“卖给谁了?”
“何夕啊!我不是帮她制造追星的机会吗?这几天她们相处得还不错我本来可高兴,可是今天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天呐!”
岁婉说话喜欢给听众留一个接话的空档,时清每次都配合她,这次也不例外: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时渠受伤了!腿上手上都受伤了!而且她是从何夕房间里出来才变成这样的!她一定是被那个女人给欺负了!可怜的小女孩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呢……”
岁婉说得绘声绘色,时清原本以为她打电话来只是发酒疯,这么一看恐怕是真出事了。
时清没有在半夜打电话给时渠,她给司机发消息,明天直接去磐城接人。
她把面条从锅里盛出来,撒上小鱼干:
“别担心了,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们。”
岁婉听到这句话,终于停止控诉何夕的“罪行”,并敏锐地捕捉到这边的动静:
“你在吃什么?”
“面条。”
岁婉咂咂嘴:
“明天给我带一份。”
又胡乱说了几句有的没的,这才挂了电话。
-
时清见时渠走路的姿势有点吃力,没等她走过来,迎上前递出一副拐杖。
时渠没接。
倒不是因为震惊,自从时清把她的生活习惯列成表格,她掏出什么时渠都不会震惊。
她不接是因为……
她张开双手:
“姑姑,我的手拄不了拐。”
时清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你这是什么姿势受的伤?”
岁婉说从何夕房间里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何夕的房间……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能把人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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