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在哪里呢?
她说不清。
今天原本就是计划实施前的最后一环了,结果眼看就要崩盘。
齐玥见她垂着脑袋,有点于心不忍。
这几天时渠有多努力她是知道的,她也不忍心见她自我怀疑:
“时渠,我了解夕姐,她是在意这些舆论的,只是每次都要装作不在意,
艺人嘛,遇到太多被误解、被造谣的情况了,就得锻炼自己的接受能力,每次公关那多麻烦呀,尤其像这种道德审判,每个人标准不一样,一般都不会有人去反驳的……
你做这件事,说不定就正好撞上她在意的点了呢?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怪你的,你就大胆去做……”
“齐玥。”余鲸朝她招了招手。
“啊?”
“去帮时渠买点甜的吧,这个茶太苦了,她一点都没喝。”
鲸姐要把她支走,跟时渠单独说话。
齐玥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拍时渠的肩给她鼓励:
“你想喝什么?”
“麻烦……给我一瓶甜牛奶吧。”
“好,等我回来。”
房间里只剩下时渠和余鲸。
“你想单独和我说什么?”
时渠确实不喜欢喝茶,此时喝了一口润嗓子,刚入口就皱起了眉头。
余鲸就不一样了,她会品茶。
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茶盏,看时渠的眼神也仿佛在看一盏青釉瓷杯:
“你觉得,何夕喜欢你?”
时渠不会再上她的当了:“不管我觉不觉得,她就是喜欢我。”
余鲸转杯子的手停下来,撑着自己的下颚:
“那你觉得,她凭什么喜欢你?”
这个问题,时渠答不上来。
她总不能说,姐姐喜欢她的身体。
性和爱,谁是谁的附加?
这并不适合与眼前的人进行讨论,所以时渠回答:
“凭任何我是我的地方。”
余鲸果然对这个答案表示轻蔑:
“你还是太年轻了,成年人的喜欢,怎么会这样纯粹。让我站在年上者的角度,替你还原一下,这是为什么?
首先,你的家世不错,钱财、亲情,都不匮乏,不会像她一样突然冒出来一个死缠烂打要钱的哥哥。
其次,你的条件不错,能力、财产、圈层,不仅不会拖后腿,对演员来讲,还是很大的助力。
再次……”
她一条一条地分析,仿佛评价的是一件商品。
时渠感觉被冒犯,抓起背包想要离开。
余鲸停下了,哼笑一声:
“这就受不了了?这就是你在成年人眼中,恋爱的价值。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七年后你才有资格重新出现在她身边?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没说到呢,你确定不再继续往下听了吗?你不想知道,你最喜欢的姐姐,为什么会对你产生好感吗?”
时渠的步子没能再迈开。
她听到余鲸得意的笑,恨自己心魔作祟。
她想听下去,
她不信就可以了,
对,只是听一听,
听听余鲸的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荒谬的话来。
“最重要的一点呢……就是你很听话,这真的省去了很多麻烦,你想,当初这段感情会影响到事业的时候,你会乖乖地远离,现在这段感情有了可发展的空间,你又乖乖地回到她身边。
像一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天天朝你摇尾巴,还能给你叼/来饭碗,这谁不心动呢?
她甚至不需要对你负责,哪怕她到年纪了想顺应社会找个人结婚,你也会乖乖让位的吧?你还会继续支持她呢,在她寂寞的时候去陪她……”
时渠听不下去了:
“你别说了!何夕不是这样的人!”
时渠慌得要命,她气得脸都红了,但她没办法确定这些预言会不会真的发生。
余鲸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你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有一年吗?你信了她的艺人包装,不会觉得那就是她本人吧?
你连她对她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态度都不知道,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喜欢呼吁逃离原生家庭,可是何夕和你差了整整七岁,你们不是一个世纪的产物,你怎么知道,她对这里的一切,满怀恨意,而没有一点爱和眷恋呢?”
“你把你的计划全盘告诉她,那她就会发现,这只乖小狗,好像要咬死她的家人诶,你说她会怎么办?”
“所以……”
余鲸握上她颤抖的肩膀,却激起更大的颤抖幅度,她轻轻抚拍,换上另一副笑脸:
“交给我来办,你仍旧可以做她百依百顺的小宠物,关于她的舆论也会反转,坏人会受到惩罚,一切都会回归风平浪静。反正我有的是手段,被说以大欺小,我也认了。”
时渠甩开她的手:“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一句也不相信!”
门被严实地关上了,余鲸却不觉得自己谈判失败。
时渠不会不信的,
年纪轻轻的孩子,最容易胡思乱想了。
第83章 大雪
齐玥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当然已经没有了时渠的踪影。
“她人呢?”牛奶还没喝呢。
余鲸:“走了。”
齐玥有点担心:“姐你跟她说什么了?没有说……太过分的话吧,这外面还在下大雪,她都不熟悉这边,万一出事……”
余鲸抬手打断她:“我问你,她几岁?又不是未成年小孩,门口打个车就能回家了,你别瞎操心。”
齐玥还是拿出手机来给时渠发消息。
余鲸当年是看着时渠删联系方式的,这些联系方式里,就包括齐玥的微信。
她“啧”了一声:
“这小孩,怎么这么难删呢?”
齐玥笑她:
“你现在又叫她小孩了?”
余鲸:“……”不想说话。
齐玥确定时渠现在没事,把买的牛奶拿出来倒茶杯里搅成了奶茶。
说实话,这个茶她也觉得苦。
余鲸面露嫌弃:
“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群幼稚鬼。”
齐玥咂咂嘴:
“什么幼稚不幼稚,人哪有那么成熟的,不都是小孩儿长过来的?姐,我和你说,你可别小看时渠,人家现在可靠谱了,我觉得你可以试着相信她,她计划书写得蛮好的。”
余鲸不能跟齐玥说明白自己非要过来横插一脚的原因,
她的形象依旧是那个不放心一切的操心经纪人:
“我反正是觉得我来做会比她做得更好。”
齐玥点头应和:
“好好好,你做得更好,那你前几天都在干嘛?怎么人家计划到最后一步了你才出现呢?”
余鲸:“……”当然是在等何夕主动来求我。
“我忙!你没看忙着签人吗,江瑶那个记仇的犟种,见都不见我!”
齐玥:“嘿,说到江瑶,这你可别气,江瑶现在多自由啊,人不想签公司可太正常了!咱内娱是个什么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回今天这事,你想帮忙,这是在人家已经做好了这么多事的基础上嘛,你要加入进来,就好好说呗,非得要吓唬时渠吗?说什么夕姐不在乎这些舆论,不一定会接受她的好意……那她多受伤。”
“而且,你明明知道,何夕是在意这些的,她连角色被骂都要写小作文的人,怎么会甘心就这么一直被戳着脊梁骨骂啊。”
是啊,余鲸就是知道何夕在意,所以才更要接手。
她能给她更好的,为什么不能替掉时渠?
反正,她的计划又没有开始实施。
但她不会承认的,这些东西,连同她隐秘的心意,她都不会承认的:
“我说的是实话,何夕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家事,家人是她想藏起来的恶疤,时渠这样莽撞地去调查她的哥哥,她就是不一定能接受。”
齐玥:“……可你接手不是一样要调查她的哥哥,她就能接受?”
余鲸:“我们能一样吗?我们两个跟何晨打多少年交道了?”
那也不是一样没了解多少……
齐玥在心里吐槽。
“那祝你成功吧。”
余鲸:“你们就是都偏袒那小孩。”
齐玥掰着手指给她算:“二十七了,不是小孩了。”
余鲸:“喝你的奶茶吧。”
-
时渠回了齐玥的消息,说自己没事。
她打车离开了茶室所在的街区,到了一个陌生的居民区。
大雪路滑,能见度还低,车开得慢,她干脆下来走一走。
时渠很少见这么大的雪,她在安市长大,那里的冬天虽然冷得刺骨,降雪却少,每次都是薄薄的一层,捏成雪人恨不得放进冰箱里。
D市的雪却不这么吝啬,下得纷纷扬扬、如痴如狂,像把整个天地都拢进了鹅毛枕头里。
而颜色鲜艳的路障、交通灯和指示牌又让这个快被雪揉圆搓扁的灰朦朦的世界变得坚硬且有色彩。
何夕姐姐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城市里长大的。
雪落在树上、地上,噗簌噗簌地响,时渠走在人行道,踩每一个树池里的积雪。
偶尔她会弯腰挖一捧雪,捏成球,砸在下一个树池,砸出一个坑。
走累了,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来往的行人车辆,看路边店铺的招牌。
都是汉字,都是钢筋水泥造的房子,都是来来往往的车和人。
城市里总有那么一两处相似的街景,可是熟悉亲切的感觉,只有家乡才会给你。
余鲸说的话,时渠不想信,但她要承认,自己确实还不够了解何夕。
她们相处的时间确实太短了,她对她的了解不可避免地参杂着艺人包装、角色滤镜还有粉丝、艺人、媒体等等各种人的主观评价。
她还是有点心急,想要帮助何夕姐姐,想把一切都准备好再捧到她面前,却忘记了去问,她需不需要。
本来,也是她自己缠着她要来的嘛,
就像余鲸说的,做一只听话的小狗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呲牙?
何夕姐姐喜欢什么,她做什么就好了,像这两天一样,姐姐想黏人,她就给她黏着,想要拥抱、亲吻、交缠,她就抱她、吻她、缠着她。
承受不住风险的是她。
她不想被姐姐讨厌。
时渠坐在长椅上,头顶、肩膀,渐渐落了一层雪。
她翻出手机想给齐玥发消息,
——要不然,就答应呢?
可要是星海的加入真的激化矛盾怎么办?
要是何夕姐姐……重新和余鲸和好了,怎么办?
这也是风险。
最好的办法是让部分当事人亲自发声,真的不愿站出来的,她再用匿名投稿的方式去补全。
谁会愿意站出来?
时渠一个一个地去联系。
先解决这个问题吧。
至于计划实施前要不要让何夕姐姐知道,她再想一想。
-
回到家的时候,时渠的鞋子、衣服、裤子湿了大半。
她把外套和鞋子都拿进洗衣间,然后进浴室洗澡。
洗完刚准备吹头发时,门锁开关的声音传来,她刚要放下吹风机出去,陌生女人的声音跟着响起:
“小夕!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他呢?”
“妈,你现在来劝我放他一马,当初怎么不去劝他少干点违法乱纪的事?”
时渠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举着的吹风机,吹也不是,放也不是。
何夕姐姐一定是觉得她不在家,所以才会把阿姨带回来的。
她们看起来在吵架,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被发现就尴尬了。
何夕真的遭不住了,这几天蒋霜萍疯狂给她发消息,今天更是直接去了律所打断她们的会议把她喊出来对峙。
现在还有什么好对峙的?
诉讼已经在准备中,
不管她骂什么,何夕都认了,现在站出来指认的受害人越来越多,她不可能停下。
“我没劝?是,我劝得不够,我这个当妈的没尽责!那你这个做妹妹的呢?你一走那么多年不回家,你爸身体一天天垮下去,这个家都是你哥在撑着呢,我有资格劝吗?没他在,你让我怎么活呀?”
蒋霜萍总是有这样的误解,觉得自己没办法撑起一个家,什么都要靠丈夫、靠儿子。
何夕无奈到:“那他后来不是找到我了吗?不是从我这拿钱了吗?怎么还是不知悔改?”这就不是钱的事。
蒋霜萍:“是啊!你……你们公司给太多了,他一要你就给,他心里有了底,自然越做越大胆了,我倒希望你没挣那么多钱呢。”
又成了她的问题。
何夕扶额:“你呢?钱是他拿的,就全部让他花了?我只给他一个人吗?我是给家里的啊。”
是给你的啊。
“家里我又用不了多少……”
这些事吵了无数遍了,吵不清楚的。
何夕每次都企图劝她:“妈,你别管他了,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吧,你现在又不是没钱。”
何文林死后,握在他手里的夫妻共同财产划了一半给蒋霜萍,够她后半辈子生活了。
蒋霜萍依旧不肯放手:“他是我的孩子,我生下他,怎么能不管?算妈求你了,我可以给你钱,你们放过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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