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剩下东砚宁的时候,她忽然对着某个方向说:“你觉得如何?”
那个方向隐约出现一道身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脸。此人是东砚宁的暗卫,闻言便反问:“比起第四皇女的变化,殿下还是更在意陛下的态度?”
东砚宁便笑了,“我那个妹妹,几年不见,的确有些变化,这不要紧。重要的,还是陛下的态度。若是陛下不喜欢,唯一成年的乾元皇女又如何?照样只能面对悲惨的命运。”
暗卫说:“从刚才郑大缘的态度来看,她作为陛下心腹,还是很看好第四皇女,这或许也是陛下的态度。不过,陛下的态度总是因时而变,等到太女殿下唯一的血脉诞生,恐怕还有变化。”
东砚宁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想跟第四皇女走太近。不过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蓄意下毒?还是真的只是意外?”
暗卫回答:“是意外。”
东砚宁皱眉,“我大虞的官员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
暗卫说:“此人乃是走了外戚明氏的门路,才有这个位置,德不配位,意料之中的事。”
东砚宁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外戚明氏就是她另一位母亲、现任皇后的母家。当年,她的皇帝母亲为了对抗太上皇和季氏,扶持了明氏。如今季氏算是倒了,明氏便成为朝堂之上唯一的外戚。
明氏提拔起来的人,还是投鼠忌器啊。
……
东筱宁往床上一躺,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小浮过来。
小浮一脸为难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了。您是千金之躯,我怎么能躺在您身侧呢?”
东筱宁故作不悦地说道:“这是什么话?在岛上的时候,难道我们没有同床共枕吗?”
小浮闻言,便懊恼起来,小声地说:“那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只有一张床……如今这里可有两张床,小浮就在外头伺候就好。”
东筱宁不再说话,干脆就盯着小浮,似乎她不同意,这目光就不打算收回。
终于,还是小浮认输了,老老实实地走过来,像以往一般躺在东筱宁身侧。中庸和乾元躺在一起,并不能造娃,因此也无需有什么心理负担。
东筱宁这才高兴了,她拉过被子盖好,准备睡觉。
“殿下……那个……”
“什么?”
“就是今天的事,您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你是说下毒的事?”
“殿下也认为是下毒?”
小浮大惊,当即坐了起来。
“没那么严重。”东筱宁摆摆手,示意小浮躺下,直到对方照办,这才说:“这种程度的怠慢,也算不得什么。反正,她们看不惯我,也不能真的做点什么,就这么相看两厌呗。”
“殿下……”
小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替东筱宁感到委屈,只是作为一个侍女,就连这一点,似乎也不配了。
“睡吧睡吧,吃饭睡觉,才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事。”东筱宁说着,很快就进入梦乡。
“……”小浮听着身边越发平稳的呼吸,偏过头去,确定对方是真的睡着了,这才侧身背对着,神色在某个瞬间发生了微妙变化。
次日,照常起床,继续朝着京城进发。
三月十九日上午,抵达目的地。
前来迎接的队伍显然等待已久,当场宣读了诏书,大意是不必入宫觐见,而是直接将第四皇女东筱宁交给康宁亲王照管。
康宁亲王是皇帝最小的妹妹,生下来的时候是个中庸,所以成年后按照惯例送到军中,一路摸爬滚打,在平定山寇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皇室成员只有执掌军队才会封王,她满足了这些条件,对皇帝姐姐付出了足够多的忠心,才有了今日地位。
只是,如此安排显然有点出人意料。郑大缘不禁面露困惑之色,而东砚宁的反应却是平淡的很。
作为当事人,东筱宁坦然接受。按照原书剧情走向,在已故皇太女的血脉生下来并且确定是中庸之前,她的待遇不会发生根本性改变。
小浮不知道剧情,她为东筱宁今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只是软禁而已,又不会少了吃喝。”东筱宁出声安慰,她掀起马车的窗帘一角,看向那个繁华的京城,看到了扬起的尘土。
“软禁?”小浮咂摸着这个词,她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加惆怅。
事情如东筱宁所说,她被安置在一座别院中。这座别院是康宁亲王府邸的一部分,守卫森严,派了仆人过来伺候。除了不能走出去,其他方面的待遇还过得去。
倒是小浮忧心忡忡地说:“殿下有了这些人伺候,就用不着小浮了。”
东筱宁不由板起脸,“说什么呢?我本来打算把她们赶走的,可是赶走了她们,这院子里的活儿难道你来干?还是不要累着我们小浮了。”
听闻此言,小浮这才高兴起来,又连连对东筱宁的体贴表示感谢,直接把东筱宁逗笑了。
这样子的日子过了好些天,东筱宁不曾主动要求见谁,而康宁亲王果然也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只是没想到有一个人会自动找上门来。
“我的好妹妹,你果然还活着,别来无恙啊。”
第三皇女东沐宁,也是东筱宁的亲姐姐,刚刚走进这个院子,就开始大声说话。
第3章 入宫
东筱宁原本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听到这话,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她属于魂穿,因此继承了原身的肉身和记忆,一看到那张脸,心头便涌起不悦。
这似乎是来自原身对东沐宁的厌恶,毕竟,在从前那些年,这两人的关系不算好。甚至在某些时候,直接针锋相对。
所以,大概率是来者不善。
“三姐啊,长姐不在了,要是我也死了,你想好要掉多少眼泪了吗?”东筱宁一开口,就是直戳对方要害。
“你!”东沐宁气得怒目而视,她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的,现在气得心都乱了,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望着那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小浮惊讶之余,不免对东筱宁露出崇拜的眼神,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东筱宁只是笑,接着就继续享受阳光。
这边,东沐宁怒气冲冲地离开,便直接进宫拜见皇后。刚好,第二皇女东砚宁也在场。
“母后,东筱宁她不知好歹,女儿去看她,她居然拿话来唬人。”东沐宁说着,又是生气又是撒娇,就差跺脚了。
“怎么回事?给母后说说。”明皇后原本一脸和善,此时神情一肃,便显出上位者的威严。
东沐宁便将自己去见东筱宁的场景说了出来,复述那些话的时候,她自己说着说着,这才后知后觉品出味道不对。只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便仍然作出恼怒的样子。
东砚宁则是沉默不语。
“哼!”明皇后冷哼一声,愤怒之余,居然没有立刻说什么。过了良久,她才问东砚宁:“是你去岛上把她接回来的,说说吧。”
“回母后的话,四妹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情,性情有所改变,也在情理之中。还望母后宽宏大量,饶恕四妹这一次。”东砚宁避重就轻,没有评价东沐宁转述的话。
“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为她说话吗?”东沐宁立刻就表达了不满,“皇室里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乾元不成?难道就只有她有资格继承皇位?”
“住口!”看到两个女儿开始争吵,明皇后怒喝一声,随后面色和缓,对东砚宁说:“砚宁,你嫂子临盆在即,此事当为目前第一要务。你也要上心,好生护卫,莫要让奸人得逞。”
“是。”东砚宁恭顺地说道。
“母后不要担心,只要嫂子生下一个乾元,就没有东筱宁什么事了。到时候,还叫她去岛上过日子。”东沐宁说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听说东筱宁临走之前罚了一个守卫武官喝野菜粥,到那时候,就她天天吃这个。”
东砚宁悄悄观察明皇后的表情,明显没有要责备的意思。也就是说,明皇后本人对东沐宁的提议是默认的。这样一来,皇帝和皇后显然是站在不同立场。
“母后,砚宁有一事不解,为何将四妹交给康宁亲王照管?照例,不是应该直接接进宫吗?”东砚宁趁机问出这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东沐宁也好奇地看向明皇后。
“一开始,你们母皇的意思,的确是要把她接进宫来,说是宫里才妥当。可我不这么认为。”明皇后解释起来,她不仅仅只是想说这个,“你们想啊,当初她以罪人之身被贬,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成了唯一的乾元,就可以既往不咎,那皇室尊严何在?国法何在?”
看着两个女儿,明皇后语重心长地说:“交给康宁亲王照管,不过是比放在那荒僻小岛上好一些,仍旧是叫她好好反省的意思。”
东砚宁便明白,这是仍然对东筱宁有成见,倒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没过多久,姐妹俩一起离开皇后宫中,到了外面,东沐宁便生气地对东砚宁说:“二姐,你怎么替她说话?难道打算叛变不成?”
东砚宁不想跟她争执,转身就要走,却被抓住了衣袖。
“别走!二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想脚踏两条船罢了,反正不论是谁当上皇太女,都是你的姐妹,都可以荣华富贵过一辈子。可我告诉你,别人可以,她东筱宁不成!”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讨厌她。”
“……”
如果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好说的?东砚宁语气淡漠地说道:“放手。”
“哼!”
东沐宁冷哼一声,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自然就放开对方。
“我们一起去见嫂子吧。”
“去就去!”
二人一起去了东宫,见到了身怀有孕的太女妃。
这位太女妃姓明,两位母亲,一位是现任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另一位是明皇后的亲妹妹。这桩联姻,是亲上加亲的政治联盟,当事人还很恩爱,可谓美谈。只是随着皇太女意外坠马身亡,这一切都蒙上了阴影。
太女妃看起来很是惆怅,初时大家随意聊了几句。后来,竟然直接问起东筱宁的事,这令姐妹二人同时感到为难,于是只好出言安慰。
“听说她这些年过的很不好,当真?”太女妃如是问道。
原本跟东筱宁针锋相对的东沐宁,此时居然感觉到无话可说,而东砚宁则是直接陷入沉默之中。
“是了,怎么会过得好呢?那样荒僻的海岛,那么多见利忘义的人。当初第四皇女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是让她身边的人给揭发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可是话里有话啊。
东沐宁悄悄看向二姐东砚宁,此刻她是真的后悔来这一趟,还不如出去玩呢。
……
对于康宁亲王的突然到访,东筱宁没有任何准备。人家既然来了,东筱宁也只好用康宁亲王为她准备的茶叶,招待康宁亲王了。
“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康宁亲王环顾四周,明明是自己的房子,却好像在打量别人家。
“还好,没什么不习惯的。”东筱宁语气随意,其实她是挺满意的。
此时二人相对而坐,就连小浮也被打发到外面,看起来很适合说点什么隐秘的话题。果然,随后康宁亲王便拿出一张口供,“看看这个。”
东筱宁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是有人企图在她的饮食中下毒,结果让康宁亲王府里的卫士给抓住了,才得了这么个东西。不过这份口供可没说是受人指使,只说是不喜欢当年东筱宁嚣张跋扈的样子,特意来报仇的。
“真是个很好的理由啊。”东筱宁感慨一句,将那份口供推了回去。
“你不怕?”康宁亲王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东筱宁。
“吃一顿饭,过一刻日子,就算是现在死了,死了也就死了。”东筱宁直接把贵族们忌讳的字眼挂在嘴边,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所谓极了。
这样的反应出乎康宁亲王预料,她试探着问:“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这些年意志消沉,以至于此?”
“都有。”东筱宁不做选择,直接用这样的话来堵康宁亲王的话。
“……”康宁亲王紧紧盯着东筱宁,似乎很想看透东筱宁的内心,只是这终究是徒劳罢了。
此时局势不明,康宁亲王也不愿意多说,很快就离开了。她将这件事写成奏疏,如实上报皇帝。
别院内。
“殿下,可吓死我了!”小浮捂着心口,似乎刚才康宁亲王的到来,令她感受到巨大压力。
“别整天死呀活呀的,这不是还活着吗?”东筱宁笑着说道,摆摆手让小浮收拾茶具,她自己则是靠在椅子上,微微出了神。
在这个没有外卖没有网购的地方,整天待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的确有点郁闷了。东筱宁无聊之际,开始回顾剧情,她阅读速度快,一目十行的,很多记忆不够深刻的片段都已经忘记,更别说那些细节问题了。
按照原书剧情,太女妃临盆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努力回忆,却记不得了。
……
修平十年四月十五,太女妃临盆,生下一女,是为中庸。
按照大虞开国以来的惯例,中庸不能生育,故不能继承皇位。此前那些殷切期盼皇位继承人诞生的人们,都陷入不同程度的慌乱中。
四月十六日,在康宁亲王府邸住了快一个月的第四皇女东筱宁奉诏入宫。
“女儿拜见母皇、母后。”
“平身。”
“谢母皇、母后。”
东筱宁起身,看着端坐在宝座之上的皇帝,还有坐在一旁的明皇后。
书中世界没有男人,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两位母亲,除了皇室,普通人家其实没有“母皇”“母后”这种明确区分两位母亲身份的称呼。至于普通人是怎么区分的,作者没说,东筱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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