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卡的皮肤偏黑,手指粗大,手背都是伤痕,和俞辛纤细白皙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
速卡的手,让俞辛想起了父亲俞淮的手,小时候,父亲俞淮也总是用宽大厚实的手掌拉着俞辛的手。
速卡对于陈招贤而言,说好听点是一个听话有能力的手下,不好听点,其实就是一只还算中用的狗。
现在这只狗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违背主人的意愿,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招贤翘起了二郎腿,动作十分优雅,若非周围是破旧的船舱,只怕是会认为他是在五星级大酒店里。
“速卡,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是他死,还是你和他一起死。”
俞辛感觉到速卡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腕的骨头像是要被速卡捏碎了一样。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承载着难以言喻的压力。周围环境的声音逐渐模糊,唯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回响,构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紧张世界
速卡猛地站起来,眼神十分复杂,既有惊讶,又有意料之外,一只手拉着俞辛,另外一只手的枪口对准了陈招贤。
速卡的枪口对准陈招贤的下一秒,五六个枪口对准了速卡和俞辛,陈招贤抬起头看向速卡,速卡对上陈招贤的视线,俞辛感觉到速卡浑身都在发抖。
“贤哥,你放和他走,求你放我们走,我不会开枪的,我绝对不开枪。”速卡一边说,一边拉着俞辛往后退。
陈招贤忽然冷笑了一声,轻轻的扬了扬下巴,动作十分小,俞辛只觉得毛骨悚然。
速卡拉着俞辛退出了船舱,速卡小声的对俞辛说:“等下跳下水,就往水的深处钻,不然就会被子弹打中。”
啪!
枪声震耳欲聋,伴随着一股热浪和金属的刺鼻气味,俞辛被推倒在地上,速卡宽大的身体压在了俞辛身上。
俞辛看到速卡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红,颤抖着双手拉着速卡的被血染红的衣服:“哥.......哥......”
速卡口鼻里忽然喷出大量的血,眼睛里的光亮在快速的消失,声音变得十分微弱:“弟......弟弟,对......对不起,我护不了你......”
“哥,你别睡,哥......”
速卡并非是个好人,他做的事情,死一百次都不够,可是,他并非天生就是一个坏人,怪只怪他生错了地方。
若是他出生在中国,他的家人都不会如此悲惨的死去,他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俞辛跪在速卡身边,双手紧握着他逐渐冷却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落在了速卡的满是鲜血的脸上,温热的血染红了满是锈迹的地面。
第104章
“啪啪!”
“真是感人呀!”
周枫从船舱内走出, 看着俞辛痛苦的样子,眼睛里都是痛快。
周枫弯下腰蹲在地上,紧紧抓住了他的一束头发, 猛地向后扯去, 强迫俞辛抬起头来。
“俞辛,现在速卡死了, 我看还有谁护着你?”
头上传来头皮撕裂般的疼痛,俞辛咬着牙看着脸上满是狞笑的周枫, 一口夹杂着血水的唾沫吐在了周枫的脸上:“周枫,你以为速卡死了,你就会好过吗?你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速卡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周枫松开了俞辛的头发,用手摸着脸上的唾沫, 冷笑了一声,用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俞辛的眉心:“我什么时候死我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你现在就会死。”
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以及那冰冷而无情的金属质感,耳边似乎有风声呼啸而过,但更可能是自己心跳的回响,在脑海中轰鸣不止。
思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在过去的五年多的时间里,俞辛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被枪指着头。
每一次被枪指着头的时候, 俞辛都曾想过算了吧, 就这样吧,只要一颗子弹,就可以结束所有痛苦。
所以俞辛并不害怕这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对于俞辛而言,更像是一种解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俞辛知道,江崇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自己,只要自己回头看,他就一定在等着自己回家。
俞辛被周枫压着躺在地上,腰间别着从死掉的打手手里抢过来的枪,硌的后腰生疼。
“江崇,我的动作是不是很帅?”
“动作要再快一些,要果断,不要拖拉!把这个动作做一百遍。”
”江崇,我手好酸!“
“江崇,我拔枪到射击花了多久?”
“两秒三,和我还差得远!”
俞辛半躺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周枫,身体紧绷,肌肉蓄势待发,仿佛一头即将扑出猎杀的猛兽。突然,他的右手以惊人的速度从腰间滑落,那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的本能反应,手指从腰间拔出枪,枪身便如脱缰之箭般滑入手中,稳稳地握在他的掌心。
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俞辛的动作,俞辛的枪就指着周枫的胸口,一声刺耳的枪声,周枫胸口被红色染透,眼睛里都是不甘。
“啪!”
子弹穿透皮肤,剧烈的冲击感和撕裂般的疼痛,俞辛低下头看着左边腰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处涌出。
一个雇佣兵的枪口还冒着硝烟,又一次瞄准了俞辛的头颅,俞辛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和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流逝,身体逐渐变得虚弱无力,视线开始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俞辛倒在了地上,看到了一个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按下了雇佣兵的枪管,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
聂尔从驾驶室里的箱子里拿出急救箱给俞辛包扎,白色的纱布塞到了俞辛的伤口里面,聂尔的动作很粗糙,这是战场上常见的保命的包扎方法,超出了正常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可是却可以保命。
白色的纱布被压的很实,像是一个塞子一样堵住了俞辛腹部的出血处,鲜血浸透了白色纱布,好在出血很快就止住了。
“聂尔,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招贤眼神里十分不满的看向聂尔。
这两年风声越来越紧张,金三角地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尤其是去年缅甸被中国警方整治了之后,枪口未必不会对准柬埔寨。
陈招贤早就在安排后路,柬埔寨的军方是靠不住了,他们在中国警方的面前,只有听话的份,自己手下那些人,在中国专业部队面前挡不了多久,所以陈招贤联系上了聂尔,这个战区臭名昭著的掮客。
陈招贤给了聂尔一千万美金,让聂尔带人保护他离开柬埔寨,陈招贤的老婆孩子都在美国,只要离开了柬埔寨,一切都可以再来。
聂尔扔掉手中的纱布,站了起来,站在了陈招贤的对面:“陈总,我不是速卡不是周枫,不是你养的狗,你给我钱,我保你离开柬埔寨。”
聂尔顿了顿,看向躺在地上的俞辛:“至于他,世界大名鼎鼎的信鸽,价值两千万美金,我还要留着他的命,去找人换钱呢。”
聂尔用面巾遮着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声眼睛,聂尔的声音十分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戏谑。
可是陈招贤还是感受到了聂尔身上的煞气,陈招贤在柬埔寨这么多年,杀人放火是常事,可是还是被聂尔身上的煞气所震慑,这是经历了无数次死亡才有的味道。
陈招贤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无比后悔听信了速卡的话,没有早点把他杀掉。
现在他落到了聂尔手里,自己再想杀掉他只怕是会惹急了聂尔。
陈招贤看向手腕上的金表,从港口出发,只要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公海,现在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只要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逃出柬埔寨,即使中国警方追上来,也没有执法权,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个时候聂尔还有用处,陈招贤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聂尔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个压扁的烟盒,嘴里叼着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
聂尔斜着眼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俞辛,俞辛虚虚睁着眼睛,看起来是醒了,中了一枪能这么快醒来,果然不愧是被悬赏两千万的信鸽。
俞辛微微挣开了眼睛,刚好对上聂尔的眼睛,一双狭长有富有野性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俞辛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忽然睁开,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是去年,周枫设计集装箱杀人案的时候,俞辛逃出了满是冷气的集装箱,浑身没有力气倒在地上,是他点燃了柴油,引发了山火,才引得消防上山救了自己和江崇的命。
“信鸽!”俞辛想起了当时快昏迷的时候,是这个人叫了自己鲜为人知的代号。
聂尔如果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想拿自己去换两千万美元的赏金,一上船就会把自己绑起来,而不是到现在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个人救了自己两次,到底是为什么呢?俞辛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已经疼的麻木,用手摸到腰间的纱布,俞辛的脑子里都是疑问。
俞辛看向聂尔的背影,在脑子里反复的想着自己和他的渊源,在黎巴嫩、墨西哥、乌克兰、巴西......俞辛想过自己这些年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确定自己真的是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沈渲,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信鸽”的事情,难道他和沈渲有关系?
不会!
俞辛在下一次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俞辛相信沈渲,沈渲作为维和部队队长,怎么会和聂尔这种战区掮客打交道,还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他!
“砰!”
“快趴下!”
子弹不断地打在船体上,密集的声音震动着耳膜,带着呼啸的风声,激起阵阵爆炸与火光。硝烟弥漫,河水被染成了深邃的暗红,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硫磺味和金属的焦灼气息。
前面两艘轮船堵住了河道,天上还有两架直升机在盘旋,河中央这艘渔船瞬间成了瓮中之鳖。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聂尔躲在靠近船舱入口的门后面,火力实在是太密集了,聂尔心里无比后悔接这趟生意,中国警方,真的是太难搞了。
“砰!”
守在船舱入口的一个雇佣兵倒在聂尔身边,聂尔看着雇佣兵后背的伤口,抬起头,看到了天上盘旋的直升机。
在直升机轰鸣的引擎声中,天空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边是宁静的蔚蓝,另一边则是被战火染红的混沌。机身微微震颤,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冲向未知的战场。
直升机舱门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狙击枪,聂尔的枪口对准了这个人。
聂尔的枪法是十几岁在战区一枪一枪练出来的,每一枪都是为了活下去,能在聂尔枪下活下来的人,不超过十个。
“砰!”
子弹打在了直升机的舱门上,聂尔的手有些抖,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飞机上的那个人全副武装,连眼睛都蒙住了,可是聂尔还是仅凭身形就认出了他,在子弹射出枪膛的那一瞬间,聂尔的手抖了一下,子弹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沈队,你怎么样!”沈渲往后一退靠在了直升机上,一旁的李芳菲关心的问道。
沈渲摇了摇头:“我没事。”
李芳菲和沈渲一样全副武装,若非李芳菲开口,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女孩。
李芳菲趴在直升机的地上,面前架着一把狙击枪,李芳菲按下了板机,子弹穿破了挡风玻璃,渔船驾驶室的司机头上都是血,向后倒在了座椅上。
李芳菲轻微挪动枪口,把枪口对准了船舱内的聂尔,忽然一只手按住了李芳菲的手臂:“这个人,我来解决。”
一双狭长充满野性和温情的眼睛出现在沈渲的狙击镜里,沈渲从未想过和聂尔的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场景。
刚才那一枪,聂尔的枪打偏了,可是沈渲知道,聂尔的枪从不会打偏。
狙击镜里的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扬,沈渲看得出来聂尔是在笑,每次他笑得时候都是这样。
多年的维和工作,让毫不犹豫地开枪成为了沈渲的本能,可是现在,沈渲的指尖在发抖,抖的开不了枪。
狭长的双眼之上的眉毛明显的上扬了一下,沈渲想起第一次见到聂尔的时候,聂尔也是用如此嚣张的表情和自己打招呼。
不,不仅仅是手指在抖,沈渲的浑身都在抖,抖的几乎快要握不住手里的枪。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沈渲深吸了一口气,咬着舌尖,嘴里都是鲜血的腥甜味道。
“开枪!”
“开枪!”
“开枪!”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沈渲颤抖的手轻轻的按下了板机,下一秒,聂尔的左边胸口绽开了鲜血开出的花。
“你叫什么名字?”
被压在废墟下十个小时,沈渲浑身僵硬,艰难的转过身,背对着身后的人。
聂尔看着沈渲圆润的后脑勺笑了笑,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叫聂尔,你听说过我吗?”
聂尔!
沈渲在战区无数次听过这个臭名昭著的名字,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他被困在一起。
聂尔说了许久,沈渲被他烦的没有办法,开口说道:“你就不担心我们死在这里吗?”
聂尔脸上都是笑意,眼尾微微翘起来,轻轻的扬了扬眉头:“担心又有什么用,不过能有你陪着,倒也死的不冤。”
沈渲闭上眼睛不想理聂尔,可是不知怎么的,脑子里都是聂尔那张十分就有野性的脸和狭长满是笑意的眼睛。
沈渲的手紧紧的握着枪,手背上青筋暴起,就连李芳菲都察觉到了沈渲的异常:“沈队,你怎么了?”
沈渲往后靠在直升机上,闭上眼睛,一滴小小的眼泪顺着右边眼角滑落,过了几秒,沈渲睁开了眼睛,再一次拿起了手里的枪。
第105章
“中国警方发出郑重警告, 放弃抵抗,是唯一的出路。”
四周,都是密集的枪声和警方的警告, 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 陈招贤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滴落在满是锈迹的地面上, 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音。
陈招贤意识到,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前方是无尽的黑暗,每一个方向都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陈氏家族从百年前为了躲避战乱,从潮汕移居到柬埔寨,这么多年的基业, 难道就要毁在自己的手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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