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没多想,就是觉得,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肯定很快乐,说话劲劲儿的,人也劲劲儿的,结果相处之后,我发现你还特招人疼。”
“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王子嘛,上这节目也就刷个脸玩一玩,但后来发现不是。你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游戏和比赛,后来当了队长,做得也没话说。Fire不听话,你不让我管,用自己的方式把小孩训得服服帖帖,那会儿我是真欣赏你。
“再后来,我发现你和别人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就别人阴阳怪气怼人可能是故意让人难堪,但你是真就性格那样,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说的做的合不合适,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还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我就好奇,好奇你这脑袋瓜里到底怎么想的。
“所以我就越靠越近,就想再了解你一点,结果等我回过神,已经着了道了。”
言戒用指腹蹭蹭江南岸的脸:
“所以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宝贝儿。我对你感兴趣可能是有你长得好看的因素,但爱你不是。不止你的脸,你的性格、你说话处事的方式,我都喜欢。”
“……没人和我说过这些。”江南岸垂下眼。
“哎,要是有人说过就麻烦了,那我可就排不上号了。”言戒玩笑道。
“大概是因为你的喜好比较特别吧。我并不好相处,也不容易接近不是吗?”
“那只能说明那些人的性格可能不适合跟你打交道,但这和你很好、你值得任何人喜欢没有冲突,宝儿。因为你的职业比较特殊,所以虹姐得考虑大众的看法,所以会让你收敛真实的自己,换成一种更容易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样子。这不是在否定你,不是说江南岸自己就不好了,如果江南岸不好,那为什么韦导、虹姐、小孙,还有我,都愿意对你好,是不是?”
“……”江南岸没有应声,大概是在想言戒的话。
停顿一会儿,言戒又道: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除了演戏这件事,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吗?南南。”
“……”
“不知道。是不是?吃饭是给什么吃什么,看书是什么都不挑拣,衣服也按助理和妆造老师要求的来。但如果我问你诸葛问云喜欢什么、顾清泽想要什么,你一定能答上来。”
言戒的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室内,听起来像一句句温柔的引导和安抚:
“这些年你扮演过太多‘其他人’了,忘记了好好看看自己。但在我身边,你可以做完整的江南岸,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想做什么我也陪着你。这是爱,南南。”
“……”
江南岸没有说话。
他往言戒颈窝埋了埋,闭了闭眼睛。
-
林地生当初的爆料在网上轰轰烈烈闹了好几天,影响很不好,因此后来林地生落网,警方特地发了通告,江南岸工作室在第一时间转发,算是给这场闹剧做了一个收尾。
江南岸和言戒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回上海之后,齐虹带他在公司开了几场会议,最终决定为他安排一场直播,算是正面回应一下这段时间的风波。
直播选在周日的上午,正式直播开始前就有一大波人蹲在直播间等候,这群人里有江南岸的粉丝,当然也有等着看热闹的乐子人。
言戒开小号在直播间上了个管理,跟小孙一起盯着直播间弹幕,只要出现不友好言论就给他请出去,立誓不会让任何一条恶评影响江南岸的心情。
与林地生相关的那些事,超话大粉其实早就做过很多轮时间线和澄清解释了,加上林地生落网,罪名放在那里,江南岸的身世和经历再不是秘密,再心黑的人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用这种事攻击他。
因此这次直播间的观众都是与他共情更多,问题也都落在其他一些事上。
“之前是病了,不严重,已经好了。谢谢。”
江南岸今天没化妆,只随便抓了两把头发,身上也穿得简简单单,看着很干净。
他看着直播间的弹幕,在里面挑着问题回复。
“没当过模特,没上过学,不是上海人,百科不是真的。认字吗……?对的,不认字,现在在虚空索题,剧本也看不太懂,在片场都是导演演一遍我照着演一遍,旁边还站着替身替我说台词我只用张嘴阿巴……”
话说到一半,江南岸接收到齐虹的眼刀,立马闭嘴:
“认字的。刚才是开玩笑。对不起。”
江南岸立刻认错,再看弹幕,成片的“哈哈哈”。
他有点疑惑地挑挑眉:
“笑什么?”
【aaa好可爱啊,原来性格是这样的,所以以前真的都是人设对吗???】
可爱?
江南岸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
“以前……是人设。什么人设?一般是顾清泽。”
“嗯,现在是江南岸。”
“以后?以后……也都是江南岸了吧。”
“为什么?因为经纪人说破罐子破……因为说让我真诚做自己。”
“原名?不叫林树,叫阿树,不姓林,不姓阿,没姓,就叫阿树。”
“心情还好吗?”
看见这个问题,江南岸想了想,才答:
“之前不好,现在还好。”
“为什么?……因为有人和我说了一些话。”
“说什么……说我很好。”
“是谁?是……”
“咳咳!!”
齐虹小孙和言戒在这一刻难得达成默契,咳嗽声此起彼伏,打断了江南岸的话。
江南岸微微一愣,而后轻轻垂下眼,唇角似乎向上扬了扬,像是一个不大明显的笑。
“是重要的人。”
小孙眉头紧皱,目光恶狠狠望向言戒。
言戒压住疯狂上扬的唇角,捂着嘴故作深沉地把直播间搅混水的弹幕踢出去一箩筐。
“之后有什么安排……”
终于有问题问到了今天的重点,江南岸想了想,答:
“没什么安排,和公司商量过了,接下来会暂停工作一段时间。”
弹幕飘过的土拨鼠尖叫变成了一串串问号,江南岸点点头:
“嗯,暂时不进组了。没,不是因为舆论,和前段时间的事没有关系。为什么……”
这次的停顿格外久。
最后,江南岸垂下眼,答:
“因为之前总是在过别人的人生,在扮演别人,这次……”
他抬眼看向言戒,对上了言戒温柔鼓励的目光。
他八年前,他是阿树,他从山沟里一步一步走出来,把自己变成了江南岸,却又时常活在其他角色的人设里,以至于分不清主次轻重,把自己变得越来越边缘化、越来越轻。
听过他名字的人很多,但在他们眼里,他是顾清泽,是诸葛问云,是各种各样不同的角色,唯独不是他自己。
但终于有一天,有人看见了他真实的灵魂,把真正的他从一堆虚假的标签符号中挑拣出来,说他很好,说爱他。
他爱浑身长刺生人勿近的他,爱曾经残破不堪伤痕累累的他,爱完整的他。
真诚地爱着他原本以为会被人厌弃、令人失望的、全部的他。
江南岸不懂什么叫爱。
但那个人说,爱别人和被人爱的前提,是要先全心全意接受、并且爱着真实的自己。
如果他自己找不见,那就让他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从头再认识自己一遍。
接受自己的缺点和过去,正视自己的优点和未来。
无论是坚韧的阿树,还是勇敢的江南岸,无论是哪个时间段的他,都值得最好的爱。
江南岸停顿片刻,弯唇笑了。
他收回视线,坦然看向镜头,第一次用属于自己的姿态和方式,认真地告诉所有爱他的人:
“……这次,想做江南岸。”
【正文完】
第94章 有冬日* 雪还是好大,不知……
冬,首尔,烈焰圣杯S7全球总决赛。
现场观众的欢呼声大到后台都能清晰听见,言戒靠在露台边,吹着冷风,偶尔吸一口烟,烟头的火星燃烧出一点点光亮,又迅速暗淡下去。
“想什么呢?”
橙花找了过来,拍拍言戒的肩,问他借了个火,自己也叼了支烟:
“不在自己家主场就是不得劲,瞧那现场都是韩国人,找个咱的灯牌都费劲。”
“这样,等明年吧。”言戒轻笑一声:
“明年无论你在哪儿打比赛,我都得给你雇一群群众演员,挑能喊能叫力气大的,就喊你名字,给足您排面。我更得定做一大旗,就站前边摇着晃着,你单杀我叫好,你被单杀我叫骂,够不够兄弟?”
“得了吧。”橙花嗤笑一声,听出言戒话里的意思,笑意敛去:
“你……打完这场,真要走了?”
“嗯,走了。”言戒伸个懒腰:
“不打了。”
“为什么?”
“没意思,冠军拿完了,打到头了。”
“你放屁,这还没打呢就预定冠军了?哪有你这么大话的人?”橙花翻了个白眼。
“嗐。”言戒跟着笑了:
“自信啊!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特么还能相信你?不过,哎,说真的,能赢就打到头了,如果赢不了……也不想再来一年了,在人生里留点遗憾,也是另一种滋味嘛。”
“唉,也好,就是小乐他们知道了要伤心了……那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呢,先如我爸所愿,找个学上上吧。”
言戒把手里的烟按灭:
“感觉这人生啊,可能性太多了,有意思的事儿多了去了,我得挨个儿试试。”
橙花笑着摇摇头:
“真是让人嫉妒的心态……也好,十九岁啊,人生刚开始,就该到处去闯闯。”
“你呢?”言戒瞧着橙花:
“你也就比我大一两岁,怎么着,还是想继续打?”
“是啊,我可没你那心态那觉悟,我就是喜欢电竞,甘愿耗在这里头。”
言戒点点头,冲橙花抬手握拳。
“加油。”
橙花和他碰碰拳:
“不让你留遗憾,咱们拿冠军。”
-
溱西,源沣县。
今天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厚到没过人的脚踝,阿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边,身上瘪瘪的挎包里装着的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边走边望着路边店铺,看见招聘广告就停下来瞧瞧,再进去问问。
但他年纪太小了,十三岁的孩子,没人愿意用。
天气太冷,阿树冻得发抖。
他穿得单薄,买不起厚外套,身上只有一件捡来的不合身的夹克衫,没法为他抵御太多寒冷。
他的脚更是冻得快没了知觉,全凭本能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前面有一家店铺亮着暖黄色的灯,玻璃门上用脏兮兮的透明胶贴了一张打印纸。
阿树走过去瞧瞧。
是招聘广告。
他不认识招聘的聘,但记住了这个字的长相,知道这两个字就是店家要找人打工的意思。
于是阿树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气味并不好闻,是泡面调味料和呛人烟草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这是一家网吧,里面挤着很多人,基本上是年轻男人,正围在一起对着一个电视大呼小叫。
阿树没关心他们在干什么,他瞥了一眼就径直走向前台:
“你好。”
前台坐着的是个染着红头发的年轻女人,女人叼着烟,盯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见人进来连眼都顾不上抬:
“开几小时?还是包夜?价格看表。”
“不是。”阿树拢拢外套:
“你们招人吗?我可以干活。”
女人却好像没注意听他说什么,片刻,只大力拍拍桌:“漂亮!”
与此同时,围在电视周围的男人们也爆出一阵欢呼。
阿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人有些懵。
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点什么,就静静地等着,直到红发女人终于抬眸瞧了他一眼:
“开几小时……你什么情况?我们这正经店,不接待未成年人哈,赶紧走吧。”
“不是,我是来找工作。”
阿树解释,可红发女人又不理会他了。
可能她真的很忙吧。
阿树想着,便没再打扰她,想等她忙完再聊工作的事,便走了进去,自己在前台墙边的暖气片边坐下乖乖等着。
店里太暖和了,阿树冻僵的身体一点点回暖,弄得四肢又麻又痒,像有小蚂蚁在爬。
他蜷起身体,抬眼从人群的缝隙中瞅见了那块被人围着的屏幕。
屏幕里好像是某种电脑游戏,顶着红蓝条条的小人在打架,围观人瞧着,有时欢呼,有时叹气。
阿树看不懂那些。
周边环境很嘈杂,味道也不好闻,但阿树却在这难得的温暖里寻见一丝困意。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直到一阵欢呼声响起,店里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疯了似的叫好。
这声音把阿树吵醒了,他有点懵地睁开眼睛。
84/85 首页 上一页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