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椅子上,不自觉蜷起了手指,情绪又像是潮湿的藤蔓,一点一点攀爬捆缚住他。
不过很快,身边的言戒注意到他的情绪,在餐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言戒的体温总是比他稍微高一点点,总是温暖得令人安心。
“你还敢自己来啊,狗儿。”
林地生从口袋里摸了包烟,用塑料打火机点了叼上:
“怎么带个男人来啊,之前跟我联系那个女的呢?电话里听着声音挺好听,人长得应该也不差吧?”
“少说不尊重人的话,林先生,我们今天过来不是来听你放屁的。”
言戒打断他,冷声道。
“哟?”林地生至此才正眼打量言戒:
“狗儿这是带了个保镖啊,这就生分了吧?见你亲爹还带个保镖,怎么着,你爹还能害你不成?你说说,都长这么大了,爹还能像你小时候那样把你弄到墙角用脚踹?爹还得靠你过好日子呢,是吧?”
“别那么叫我。”江南岸皱皱眉,眸子里浮上一丝厌恶。
“爹给你取的名字,凭什么不能叫?还是说你现在发达了,就不认我这个亲爹了?”
“你也配称自己一声爹?”
听到这里,言戒忍不住冷嗤一声。
“咋地,老子不配你配啊,他妈的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么跟老子说话?”林地生一拍桌子,音量瞬间拔高。
“你算个屁!”
言戒看见林地生这烂样子,心里原本就窝着火,听林地生这么和江南岸说话更是鬼火直冒:
“老子和和气气跟你说话就竖着耳朵好好听!把你当个人你自己非要当只狗在这乱吠,他今天过来是给你脸,不是过来受你委屈跟你回忆往昔让你炫耀你他妈那破烂功勋的,再他妈的对他说话不干不净的我……”
“好了,言戒,不吵了。”
江南岸淡淡打断了言戒的话。
他轻轻握了一下言戒的手,抬眸看向对面的林地生,深吸一口气: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看,这才是聪明人。”林地生叼着烟,满意地咧嘴笑了。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万!”
言戒微一挑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天前你报出的数字还是八十万。”
“那是我那会儿不懂行情!这崽子现在混得这么好,光他那套房子都不止这个数吧?老子当年把他生出来养那么大给了他一条命,他混好了花点小钱孝敬孝敬他亲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地生晃着腿,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南岸的语气倒还算平静:
“希望你明白一点,我现在在法律上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对你没有赡养义务,我一毛钱都不该给你。”
“滚你妈的,少跟我扯什么法律,你就说你他妈是不是我的种,是不是老子亲儿子?!你就是做个滴血验亲都抵赖不了!儿子给老子给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想给也行啊,不给老子就继续曝光,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别以为穿了身好皮就能改掉你那身贱骨头!还有你,你妈的少拿那种眼神看老子,怎么,带这小子来给你撑腰的?有种打我啊,来啊!你找人揍你亲爹,你更是不得好死!”
可能是被言戒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林地生突然炸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开始骂街。
但江南岸挪开视线,不理会他,言戒也没有继续跟他吵,而是很莫名地冲他笑了一下,语气比起刚才温和到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人:
“冷静点,林先生,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给你钱,你就不再继续纠缠为难江南岸,从今往后和他也没有一点关系,是这样吗?”
“你们想得美!就算给了钱,他也是我亲儿子,得养我一辈子!”
林地生眼角那道疤痕抽动一下,更显出一股贪婪阴狠神色:
“之前和我联系的那个女人提过什么要求,不是说让我配合在网上道歉什么的吗?也行啊,只要你们钱给够数,让我发什么我发什么,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狗崽子的名声应该比什么都重要吧?花点小钱解决麻烦,你们不乐意吗?”
言戒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垂眼按停手里的录音笔,把它拿出来放到桌上:
“你刚才的行为叫做敲诈勒索,林地生先生,钱你是拿不到了,想要后半生有依靠有人养?指望国家吧,三餐按时还受劳动和知识的熏陶,过这种好日子真是便宜你了。”
“你,你什么意思?”
林地生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他还被困在他自己的思维模式里:
“放你娘的屁!老子跟儿子要钱怎么成敲诈了?!你等着,我现在就继续上网上爆料……”
“叩叩叩——”
包间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地生的话。
而后,几个陌生男人走进来,领头的那个以目光过了一遍在场三人,最终将视线停在林地生身上。
他从口袋里摸出证件,打开,里面是一枚警徽:
“林地生是吧?你涉嫌拐卖妇女、非法拘禁、虐待儿童、敲诈勒索,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地生懵了。
他看看那枚警徽,又看看那个男人,脑子转了半天后,恶狠狠一咬牙:
“你放屁!都他妈找人演戏来吓唬老子的吧?!”
他一脚踹翻凳子:
“滚开!他妈的你俩小兔崽子给老子等着,老子……”
“嫌疑人不配合。”
男人给手边两个年轻小警察递了个眼神,二人这便过去,干脆利落地擒住林地生,把他按在餐桌上,反铐住了他的双手。
“欺负老百姓,欺负老百姓啦!!有权有势了不得了,找警察来抓良民啊!!”
林地生挣扎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能声音嘶哑地撒着泼。
“是不是良民,法律会给你答案,带走!”
两个小警察听老大发话,立马一人一边架起林地生往外走。
林地生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目光愈发怨毒,最终在路过江南岸时盯住了他的眼睛:
“……死崽子,你找人抓你亲爹,你王八蛋白眼狼,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你也得走上你爹的老路,等死吧你,等死吧你!!!”
江南岸听见这话,有些僵硬地挪去视线。
他看着林地生丑恶的嘴脸,看他的五官被愤怒拧成扭曲的样子,看他眼里满是红血丝,眼角的疤也……
有人挡住了他的眼睛。
言戒护在了江南岸身前。
“跟你这种臭虫败类不一样,他很好,也会活得很好。我会替你养好他,让他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活着,未来都不必再被你这种渣滓脏了眼睛打搅心情。”
言戒微微眯起眼睛,凉凉地笑了一下:
“至于你,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过吧,你做了那么多恶事,总该付出点代价。”
林地生没说完的恶毒言语一时哑在了嗓子里。
而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警察拉出了包间,凭他如何回头张望叫骂,也再看不见江南岸一片衣角。
包间里重归安静,言戒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叹出来,转身抱住了江南岸,抬手摸摸他的发丝:
“没事了,不用听他的话,他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用在乎,知道吗?”
江南岸嗅了一下他身上的玫瑰花香。
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不寻常,不知道是因为林地生的辱骂,还是因为言戒的拥抱。
江南岸轻轻环住他:
“……知道了。”
今天的事,二人需要去警局做个笔录,顺便提供林地生敲诈勒索的证据,至于其他事,齐虹和俞霏已经在办了。
俞霏是个律师,最近她把手头所有的事都推掉了,只专注这一个案子。
如她所说,她要让林地生付出代价。
两个人没在警局耽误太长时间,一推开警局的门,江南岸便听见了树梢上的盛夏蝉鸣声。
今天早上出门时,天空还是多云,但现在,风把厚重云层吹散了,阳光从天空洒下来,落在世间万物,也落在江南岸身上。
江南岸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略微有些出神。
言戒注意到这点,也没催促,只耐心陪着他,而后轻声问一句:
“在想什么?”
“没……”
江南岸收回视线,轻轻抿起唇角,像是一个浅淡的笑。
顿了顿,他又道:
“明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怎么?想怎么陪我过?”
言戒朝他笑笑。
“这种事不应该问过生日的人吗?”江南岸微一挑眉。
“我想听你的意见嘛。”
“……”
江南岸陷入短暂的沉默,大约是在思考。
片刻,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抬眸看向言戒的眼睛:
“和家人一起过?”
听见这话,言戒习惯性笑着张张口,正想说点什么,可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江南岸的意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有点懵地望着江南岸:
“你……”
江南岸却挪开了视线,再次抬头看向树叶层叠间填满阳光的缝隙。
“嗯。”
开口时,他声音很轻,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或邀请:
“……带我去北京吧,言戒。”
第92章 有人说爱。 你能感觉到我爱你吗?……
江南岸说要和他一起去北京,言戒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他也懂江南岸没说出口的话——
带他去北京,见他的家人吧。
因此言戒立刻订了第二天的机票,一大早就带江南岸去了北京,先哄他喝了一碗地地道道的老北京豆汁儿得到一颗沙包大的拳头,又带他上附近景点兜了一圈,最后逛着买了点伴手礼,赶着晚饭点回了家。
江南岸知道言戒家有钱,但没想过能富有到这种程度。
早上逛景点时冷不丁指着边上一四合院说是自己家的就算了,等真正到了他家人住的地方,才发现那居然是一片小庄园。
能在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住上庄园……
江南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普普通通的水果牛奶补品三件套……
“要不等一下吧。”
江南岸在下车时陷入了迟疑。
“嗯?怎么了?”
言戒摘下墨镜放到一边,微一挑眉,侧目看去。
就见他江老师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又低头看看怀里的礼盒,沉重道:
“这些会被当成垃圾丢出去吧?”
“?”
“我还是去重新买一点……”
“不用。”
言戒真要被他逗笑了:
“要不是你说虹姐教你上门做客一定要带伴手礼,我就直接把这一趴给你省掉了。你是回我家,宝儿,我家就是你家,回自己家带什么礼物?这不见外了吗?再说了,伴手礼这种东西,多少都是心意,别说这是你精挑细选的,就是你路边随便捡颗石头,我妈都得指挥我爸把它好好供到藏宝架C位去。”
言戒用指背蹭蹭他的脸:
“好吧?别想那么多,走了。”
虽然言戒说没关系,可江南岸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好。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还没等想出个一二三四五,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白团子朝他扑了过来。
江南岸愣了一下,抬眸看去,见是摇着尾巴的潦草小狗。
墩布估计早早就听见门外有声音了,因此家门才打开一道缝,它就闪电似的蹿了出来往江南岸身上扑。
而还没等江南岸从小狗炮弹身上缓过神,便又听见一道声音:
“哎呀,南南来了!”
江南岸茫然抬眼,便看见门里站着一位夫人。
这位大约就是言戒的母亲,覃雪儒女士。
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有点无措,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规规矩矩地朝她浅浅鞠个躬:
“你好,覃女士。”
说完,他看见站在覃雪儒身边的言如律,也朝他欠欠身:
“你好,言先生。”
“?”
这么隆重这么正式这么官方,这架势不像是上门见家长,倒像是登门道歉,弄得二位老人家有点懵。
覃雪儒提前向言戒做过功课,知道江南岸的性格可能不太习惯这种事情,不想让他觉得不自在或者被审视,因此今天打定主意要表现得无比随和亲切、让孩子觉得活像是回到自己家。
可现在这情况,她一肚子的亲切言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点尴尬,直到言戒轻笑一声:
“南南,叫叔叔阿姨就行。”
江南岸看看他,终于意识到还有这种可能性,于是点点头,重来一次:
“叔叔阿姨好。”
“哎,好好好,南南你也好。”
覃雪儒立马找回状态,一切按计划进行:
“瞧这孩子,长得真俊俏,真招人疼!我还看过你的电视和节目呢南南,你比电视里还好看!哎呀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来陈妈,把这些拿进去吧。哇,牛奶!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言叔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喝点高钙牛奶?这水果买得也特别好,瞧这果子长得真漂亮,一定特甜!一会儿让家里人洗了咱们一起吃!”
“嗯……”
“南南呀,知道你今天要过来,叔叔阿姨老高兴了!我们特别喜欢你特别欢迎你,准备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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