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许多福心肠柔和,跟小满了。见他要王元孙跪着,肯定脸上颇为操心,想提醒王元孙腿腿腿——
宁武帝不在意王元孙的腿,即便是断了跟他也没干系。
可现如今,宁武帝没想到这小子是想‘玉石俱焚’,“你可知道你姓什么?”
“学生知。”王元孙抬头,看到高高在上威严的圣上,低头说:“学生是王家子,也是天下百姓,是圣上臣民,王家有不臣之心,理当诛尽。”
仲珵:……
这种熟悉的恨意,滔天的恨意。
“起来,站着说吧,你可有证据。”
王元孙恭顺站起,“学生没有,但是学生以前在王家时不小心听到过,过去十多年,黔中每年粮税不够,实则层层假账,将收来的粮食藏在哪里。”
仲珵脸色未变,只是声音严肃了几分,“继续。”
……
许多福在暖阁吃完了一盘点心喝了一盏茶,最后觉得无聊不吃了,问三花公公,“我的人呢?”
“殿下,胥大人何大人还在外面候着。”
“我父皇还有多久聊完?”许多福本想让胥牧屿何通二人先回去,至于进来歇一歇,父皇地盘,二人更拘束,他是个好上司,想着要是时间很久,不如让两人去崇明大殿松快一下。
赵三花不知,恭敬说:“殿下,奴才去问问——”
“你可别犯傻,我父皇在书房你别乱闯。”自打上次皇庄里,三花公公深夜叫醒父皇阿爹,许多福都有点怕三花公公了。
赵三花知道殿下担心他,低头一笑说:“殿下,奴才去问问师傅。”
“这样好,你去吧。”许多福松了口气。
幸好许多福去问了,没一会赵三花回来,轻声说:“殿下,奴才师傅说今日不问政,圣上有别的事要忙,刚宣了刘将军。”
“刘戗爷爷?”许多福怔了怔,又问:“王元孙呢?出来了没?”
赵三花:“半柱香前,王少爷就出来了。”
许多福便想,那应该跟王元孙没关系,可能是父皇临时有机密大事,不宜东宫这个草台班子听见去,当即是快快乐乐站起来,“知道了,时日还早,正好赶上回去上体育课玩。”
太棒啦!
许多福出去,跟俩位大人一说:“……你们二人站了半天快回去歇歇,传孤话,今日下午给各处送茶点。”
给你们下午茶做补偿!
何通乐呵呵的拱手谢殿下,同胥大人往东宫走,胥大人似是思考想什么,何通也没打搅找话聊,回到了东宫,果然胥大人去找温大人了。
下午宣政殿,先是刘将军觐见,而后在外的九千岁也回来了,之后传了户部、兵部,还有些将军……一下午,宣政殿人员不断。
到了傍晚,赵三花去崇明大殿传话,“今日圣上公务繁忙,许大人差奴才来说,请殿下今日自己吃饭,不必跑一趟宣政殿和紫宸宫了。”
“知道了。”许多福答应完,神神秘秘盯着王元孙观察,王元孙还是一颗冷冻的,面无表情,见他盯梢,王元孙看过来,抓到了他。
许多福:……
王元孙眉头压了几分,小小幅度,似是疑惑。
许多福:好像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王元孙近前,“殿下找我有事吗?”
“你下午去找我父皇说了什么吗?”
“我去告状了,不过圣上说子告父不孝,让我跪了一会。”王元孙说了能说的。
许多福一听,当即拍了拍王元孙肩膀,安慰说:“愚孝不可取的,都说父慈子孝,父亲慈爱了,儿子才能孝顺,要是有个心肠歹毒不爱儿子的父亲,这也怪不了你。”
“当然了,这也不能怪我父皇,我父皇是一国之君天下表率,不能轻易表明立场支持你的,你也不能往心里去,我父皇不容易,天天忙军国大事。”
王元孙:“知宇岩污道了,我不会怨怼圣上的。”
许多福这就放心了,他真是个好儿子,在外维护父皇形象。
第二日傍晚时,一家三口吃饭,许多福一日没见阿爹先是有说不完的话,结果发现父皇也没嫌他话多,甚至目光慈爱看他,还给他剥了一把核桃仁。
吓得许多福毛骨悚然,“父皇,您没事吧?”
仲珵将核桃仁塞许多福手里,闻言也没生气,反倒笑呵呵跟小满说:“咱们多多啊,是真的孝顺。”
王元孙那小子恨不得王家满门抄斩。
竟然、叫、他、多多?!许多福回想这两日,他没犯错也没折腾什么,倒不是说父皇没叫过他多多,他小时候也叫,长大后一般情况叫他多福、许多福,生气了许多福三个字会重音,偶尔叫他呆瓜。
至于多多,他父皇觉得这称呼有点肉麻,还说他都多大了。
现在他不大了?他马上过十五岁生日了啊!
许多福目光求救看向阿爹。许小满也是慈爱笑眯眯,“我就说了,我们多多是真孝顺宝宝。”
阿爹竟然叫他宝宝!
虽然阿爹是很疼他、惯着他,但是他十五岁了,阿爹叫他宝宝。
太子殿下真的有点害怕了。
他真的没干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害怕
第72章
这日晚上,月明星稀,内侍挑着灯。
“伴伴,我阿爹是阿爹吧?”其实阿爹还好,阿爹不像是换人了。许多福想。
王圆圆纳闷,这什么话,也老实回答:“自然了,督主就是督主啊。”刚还夸了他,说什么多多你照看的好,能打理东宫还能狗仗人势——
这词糙了些,但王圆圆不计较,还挺喜欢。
他也是个糙人。
“那你说,我父皇是不是我父皇啊?今个怪怪的。”
王大总管本想说‘这肯定是’而后一愣,“圣上今日也夸了我。”吓得连‘咱家’都忘了自称了。
许多福一脸‘对吧对吧’跟王伴伴面面相觑看了又看。
太子回东宫没坐轿,许多福和王伴伴是从紫宸宫出来走回东宫的,因为刚晚膳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虽然他每次吃饭就没有不爱吃的。
外加上俩爹今日特别慈爱热情,许多福干饭干的多了,有点撑,热情难却不知不觉间吃完了皇帝爹剥的核桃,现如今慢慢踱步往东宫走。
太子脚步慢了下来,内侍金吾卫跟着的也慢了。
许多福抬头看月亮,月亮还挺大,“快十五了。”
“是。”王圆圆也抬头看。
许多福又收回目光,跟王伴伴说:“我父皇龙气护体,应该、不至于、被穿了。”
王圆圆听不懂但很有奸宦那味,点头附和说:“殿下英明,所言极是。”
“而且我阿爹还是阿爹,父皇要是换芯子了,阿爹肯定知道的。”许多福想刚才饭桌上,俩爹还是一如既往撒狗粮,顿时放松起来了,又想:“那为什么今晚对我特别好呢。”
好的有点热情肉麻了。
奸宦王大总管说:“定是因为殿下好,殿下值得。”
许多福听了点点头,“有道理!”
“我这么人见人爱的,俩爹昨日没见我,今日想我热情了些很正常。”
“嘿嘿~我可真讨人喜欢。”
许多福想通了,高高兴兴意气风发回东宫睡觉。
十一月十二日,黔中边关八军情百里加急,骑马的传令兵从盛都南正门穿过闹市没停,一路到了太极宫门前下马,金吾卫一见,先派人进宣政殿通报,同时见令牌搜身完毕,立即放行。
赵二喜匆匆来候,带人到了宣政殿中。
不消片刻,内阁先听到了消息,看向林首辅。林首辅面色凝重,其他人问小内侍:“令旗是黔中的?看清是哪路了没?”
小内侍摇头,“只知南正门进来的。”
“首辅大人,是不是黔中又有什么军情了?”这就是明知故问。
另一人道:“七月时圣上骂了王家兄弟,派了黄、梁二位将军前往,黔中那边夷族、戎族两个小族,如今四五个月过去了,许是捷报。”
是捷报就最好了。
“诸位莫要着急,等会就知。”
半柱香后,圣上宣林首辅还有几位大人觐见,之后赵二喜派内侍传遍各处,原本十五号的早朝,改为明日上朝。
东宫太子也收到了消息。
许多福好奇,“怎么改成明日了?”
赵三花不知也不敢揣测圣意,但是面对太子殿下好奇,赵三花对殿下很是亲近,弯腰低头凑近两步,小声说:“今日黔中有战情送来,圣上震怒。”
就这两句,也没说结果,但许多福能猜到了。
“知道了,伴伴你送三花公公。”
赵三花:“不敢,奴才先退了。”
“嗯。”许多福还在思考战情,面色有点不太好,又小小叹了口气。旁边严怀津想说什么还是没说。
刘戗其实听见了,说:“兴许是打胜了好消息。”
许多福看刘戗更叹气了。
严怀津则是说:“十五日早朝,如今提前两日,若是捷报也不急的。”
刘戗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不可置信说:“咱们大盛,打不过两个小族?”这听听像什么话。
此话刘戗到底没说出来。
刘戗自小在军营长大,肃马关的军营,他父亲的拜把子兄弟,各个好手段好本事,他是听这些长辈说打仗故事长大的,对大盛很有自信,那些周边小族、小国,刘戗其实心底里是瞧不上的。
他们大盛国强兵壮,以前那些小族频频来扰就是臭苍蝇,没什么大力气,只是烦人恶心的紧,有他们肃马关军驻守边关,十多年了就没见再扰的。
打几顿打怕了,就不敢来犯,过界。
对于黔中,刘戗想当然觉得和肃马关那边情况差不多,而且黔中比肃马关更富裕点。
现如今听严怀津如此推断,刘戗先气的脸红。
怎么会如此呢。
“明日就知道了。”许多福皱着眉说的,只是心里想的另一件事,他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于是下午体育课时,太子殿下都兴致缺缺无精打采。
刘戗挨着王元孙练了会‘花拳绣腿’的拳法。先是王元孙沉着脸不知道想什么,刘戗就主动过去找茬打打闹闹玩,只是玩了一会也提不起兴致来。
“你怎么了?”王元孙便问。
刘戗把今日听到的一说:“黔中军那么不堪吗?”
“是啊。”王元孙冷冷道:“王勉是个废物。”
刘戗知道王勉是王元孙的叔叔,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之前黔中是王佐管军营的。
王元孙像是知道刘戗要说什么,直接说:“王佐带兵,那些敢来犯的小族会扒皮充草挂在边关警戒,王佐治军靠重赏,两族的女人、孩子都是奴隶,凡是听他指挥是他的心腹将士,在黔中横行霸道草芥人命,都不会有事的。”
“军在黔中高于一切。”
刘戗有点吓到了,先看没有其他人在他们附近,才跟王元孙说:“这有些土皇帝了。”
“王家在黔中就是土皇帝。”王元孙看向小心谨慎的刘戗,说:“我以前是王家‘嫡子’,见多了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事情,还有欺压百姓强抢民女,那边王佐三大心腹,他们府里儿子亲戚都是如此酒囊饭足畜生。”
若是他不来盛都,久而久之,他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身处那样环境,只有王家划下的‘听话’、‘强者’才能立足。
至于对圣上敬意?哈,只是面上说说而已。黔中那边以王家为首的势力,只认王家的。
“重赏之下,尚且有些勇猛的,想取而代之三大将军,谁不想过土皇帝说一不二的好日子呢。”王元孙语气讥讽,“王佐在盛都四年,王勉管,那边全废了吧。”
刘戗面色严肃,去拉王元孙的手,王元孙本来沉浸在恨意中,一时被拉了个正着,反应过来要甩开,谁知道刘戗紧紧握着,他甩不开,便看向刘戗。
两人都怔了。
因为刘戗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脸。
“王元孙,你恨王家恨王佐王勉,他们活该,想要王家完蛋也没什么,但这些话在你还没脱离王家之前,先别说了。”刘戗说到这儿,嘴皮子动了动,还有些话没说完。
他不傻的,隐约觉得王元孙骨子里是个反骨头,不信忠君爱国那一套,但是刘戗信,自小受家中教育,他字认不全时就听爷爷说过好多这般故事。
不管是做将军还是当兵卒,要保卫大盛每一寸疆土,忠心耿耿替陛下效忠,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英雄就该如此。
但奇异的是,刘戗没说完的未尽之语,王元孙看懂了。
替圣上效力卖命守护疆土?
王元孙自私自利冷心冷肺,原先是恨王家全死绝了,有时候恨起来,发起癫狂更是恨不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死绝,哪里像刘戗这般热血胸膛装着一颗忠心。
因为偏开头当看不懂,也没说什么话。
二人沉默了会,当无事发生。不过刘戗没一会就又好了,这人有脾气,但是直来直往很好哄,有脾气了也是立即发了,发完就好。
像现在藏着情绪还是少见。
许多福那边无精打采,严怀津宽慰不了,便静静坐在一旁陪着许多福,过了好一会,许多福问小同桌你在干嘛。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严怀津一本正经回答。
许多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捏捏严怀津发揪,哈哈说:“严怀津你骗人也要打草稿的,这可是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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