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暂时也不知道。”谢显的神情意味深长。
“殿下的意思萧燚明白,放心。”
“哈哈哈哈。”谢显笑道,“能与三娘子这样的女中豪杰做朋友,本王荣幸之至。谨以茶代酒,敬三娘子。”
“不敢。”
……
萧燚亲自送谢显出门,随后与金甲铁衣一同返回。
“将军,廉王突然深夜前来,找将军什么事?”铁衣道,“咱们从前跟他没打过交道。”
“没什么。”萧燚只道,“那件事到此为止,不用继续查了。”
铁衣闻言惊讶:“可是还没查出真正的凶手是谁,怎么就……”
他被金甲斜了一眼,突然明白过来:“难道是廉王?”
金甲闻言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猜错了?”
“哎,你们等等我。”
……
深夜,铁衣靠在酿泉居门口,仰头张嘴打着哈欠,一只手快速落到脖子上,“啪”的一声,拍死了一只蚊子。
“这都快四更天了,还要继续守吗?”
金甲抱着手臂,闭着双目,沉默地点了点头。
铁衣也无怨言,只道:“我见将军情绪还好,而且距离上次发病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没见她深夜出来找酒喝过,说不准已经好了呢。”
“希望吧。”金甲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传出开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趴到院门上仔细听。
萧燚每当深夜起来的时候总喜欢光着脚,所以脚步声并不容易捕捉。
二人紧贴着院门,不防备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他们差点儿跌进去。
“做什么呢?”萧燚的手还放在门边上,看着两人,问道。
两人立刻站直,铁衣道:“禀将军,金甲担心将军晚上睡不着,要找人说话,就拉我一起在这儿守着。”
“用不着。”萧燚抬脚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回去睡吧。”
“将军,你伤还没好,不能饮酒。”金甲追上去,拦在萧燚前方。
“而且上次买的羊羔酒已经喝完了,我见将军身上有伤,便没有添置。”
萧燚看过来,金甲撇开视线看向别处。
“去备马。”
“将军要去哪儿?”
“备马。”语气中已经有不耐。
“是!”
金甲往马房走,铁衣跟上来,小声道:“这大半夜的,将军要去哪儿?”
“应该是鬼市。”金甲猜测道,“家里酒没了。”
“什么?她要去喝酒!”
“将军应该不会让我们跟。待会儿我将马牵到侧门外面,你直接去郡主府,告诉安宁郡主将军去鬼市了。”金甲罕见地说了一长句话,“劳烦她劝劝将军,别让她喝酒。”
“这个时间去郡主府,会被打出来吧?”铁衣虽如此说着,却认同金甲的说法,跟着他一起快步往马房来。
一边走一边念叨:“不过这鬼市子本来就是安宁郡主带咱们将军去的,现在将军要去喝酒,想来也只有她能劝解一二了。这永安城就跟咱们八字不合,住久了人都能被折磨成鬼。”
……
青儿拿到消息回到郡主府附近,在巷子口听到了有马蹄声在靠近。她出于好奇,便躲在枝叶茂密的槐树上往下看。
只见骑马之人身姿娴熟,显然是坐惯了马背的。对方越来越近,青儿却觉得越来越眼熟。
铁衣?
看着骑马人从自己前方经过,去的方向正好是郡主府大门,青儿越发相信自己没看错。
她不做耽搁,从树上飞身而起,踩着屋脊与墙头,几个起落,便回到了醉翁园。
“姑娘,我刚才碰到那个傻大个了。”青儿将带回来的消息说完,接着说遇到铁衣的事情,“看方向是朝咱们这里来的。”
安盈若疑惑,这个时间铁衣怎么会过来?难道是萧燚出了什么事?
“你先换衣裳吧,我回房。”
黛儿躺在外间的榻上睡的香甜,木良漪推门进去,走向里间。不一会儿,醉翁园的门便被守夜的婆子叫开了。
换好衣裳的青儿先跟着她去侧门见铁衣,问清楚之后再过来见木良漪。她一边说话,一边来到黛儿身边,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确认对方处于熟睡状态,才将手收回。
“傻大个深夜过来是想请姑娘去鬼市寻萧将军,说她可能跑出去喝酒了。”
“姑娘,你要去吗?”
木良漪取清水静了面,擦干净脸之后将头发简单绾了个髻,插了两朵绢花,从里间走出来。
青儿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答案了,站起身:“我去叫常欢套车。”
“深夜叨扰,还望郡主恕罪。”见到木良漪,铁衣正经地行了个礼。
“萧姐姐为何心情不好?”
“小的也不清楚。”铁衣只道,“郡主见到将军亲自问吧。”
“那白日里我走后她可见了什么人?”
“并没见什么人。”铁衣道。
“知道了。”木良漪把车帘放下,“我先去见见她吧。”
夜间路上畅通,一车一马很快来到鬼市所在的位置。然而未到五更,街上人影寥寥,几处茶坊门口的灯都还熄着。
“这还没开市,将军是不是来过又走了?”
“不会。”木良漪道,“她既然大半夜跑出来,自然不会走一圈就回去。”
她想了想,道:“常欢,去贾楼。”
“夜市已停,鬼市未开,她想喝酒的话,只能去通宵营业的地方。”
第17章 同榻
“姐姐叫我好找。”
看着木良漪绕过屏风走进她的视野,萧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银壶,她喝得浑身发热,脑子也有些迟钝。看着木良漪一步一步走过来,竟忘了做出反应。
直到木良漪站到桌边,一个一个摇已经空了的酒壶,萧燚才后知后觉,本能地去阻止她。
她的手抓住了木良漪握壶的手。
好软。
有些凉。
对上木良漪的眼睛,她又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倏然放开。
“你……怎么过来了?”
“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木良漪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柔声问道。
这声音钻进萧燚的耳道,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能顺着四肢百骸向外扩散,让她整个身躯都麻麻的。生出一种靠近她的渴望。
酒意作祟,让她更有发疯的理由了。萧燚在心里鄙弃自己,不敢直视木良漪的眼睛,怕她看出端倪。
“没有。”
“说谎。”木良漪道,“我明明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喝了这么多酒,你腰上的口子不疼吗?”
疯了,真的是疯了!
不过是声音而已,就能让她这么失控。
“你做什么?”余光瞥见她将手伸向自己,萧燚一把抓住,抬起的双眸带着防备。
“嘶。”
萧燚又忙将手放开。
“弄疼你了吗?对不起。”
木良漪善解人意地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伤没事,不用担心。”萧燚平复着自己的心火,努力表现的正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旧话重提。
木良漪简述过程。
“多事。”
“你这么说,铁衣听见是会伤心的,他是关心你。”木良漪道,“姐姐,你因为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吗?”
她单手支在桌案上,露出一截皓腕,微微歪头,手背托着鬓,罕见地未戴耳坠儿,白皙可爱的耳垂上隐约能看见细小的耳洞。
应该是匆忙起身赶过来,所以她未施粉黛,素着的面看上去有些苍白,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好看,反倒添出几分娇弱之态,同时显得眼睛格外亮。
时下男子追捧娇小柔弱、含蓄淡雅的女子,最好像一朵迎风便要夭折的花儿,柔弱不能自理,不要有丝毫攻击性。萧燚从前嗤之以鼻,觉得是那些男人太过软弱,才驾驭不了热烈明艳的美。
然而此刻见了这样的木良漪,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美丽的事物让人向往,美丽又弱小的事物,才惹人怜爱。
对着这样的木良漪,她甚至不忍心撒谎。
仿佛欺骗如此诚恳地关心着她的她,是一件十分不可饶恕的罪过。
萧燚将盛满酒的银杯端起。
却被木良漪按住。
“姐姐,别喝了。”
杏眸含水,盛满真诚。
酒水在杯中微微摇晃,似溢非溢。
萧燚觉得自己好像更醉了。
木良漪从她手中抢下酒杯,放远了些。
“咚咚。”
“进来。”
木良漪扭头说话,精巧的下颌与白皙纤细的颈子展露在萧燚面前。烛光落在她的侧脸与耳上,在耳后打出一小片阴影。像倒映在水中的山,又像只静卧的兔子。
“姑娘,你要的醒酒汤。”青儿捧着醒酒汤送进来,萧燚无声地将视线收回。
“这里没事了,你找小二开两间房,和铁衣都去休息吧。”
“是,姑娘。”
房门重新合上,萧燚盯着桌上的醒酒汤,正要伸手,却有另外一双手先一步将碗捧了起来。
木良漪一手端碗,一手执匙,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向萧燚。
萧燚低头,喝了进去。
“姐姐真乖。”木良漪像是在哄小孩子,“把醒酒汤喝完,我们去睡觉。”
萧燚一顿,感觉自己犹如一只锣,某个词从梦里穿越到现实,变成锣槌,猛敲在她身上。
她却不能发出响声。
她朝木良漪手里的碗伸手:“我,自己来。”
木良漪并不争夺,十分自然地将汤碗转交到她手里。
“你去哪儿?”见木良漪起身,萧燚立即抬起眼睫,看她。
“我去拧个帕子,给你擦脸。”木良漪笑着道,“你乖乖把汤喝完。”
她转身去了。
萧燚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
将碗放到桌上,起身大步朝放置铜盆的架子走去。她身高腿上,越过木良漪先一步到达。
伸手捧了盆里的凉水,弯腰泼在脸上。
连泼几次之后,抽了搭在架子上的帕子,胡乱沾干净。
清醒了一些。
“姐姐酒量真好。”架子上嵌着一小块镜子,萧燚从里面看见木良漪站在她身后,正盯着她看,“若是那些酒到了我肚里,此时只怕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萧燚将帕子搭回去:“从前跟他们拼酒拼出来的。”
“比谁喝得多吗?你赢的多还是输的多?”
“没输过。”
“哇,这么厉害!”
两人一道走进里间卧房,木良漪快走两步,坐到床边脱了鞋,迅速爬到了床里侧。她躺下,用薄褥一角盖住肚子,扭头对萧燚道:“姐姐,你熄灯。”
“记得在外面留一盏,我怕黑。”
“好。”
萧燚掀帘走出去,现将外间的蜡烛一盏盏熄灭,只留下靠近卧房的这一盏。而后又走进来,将里面的都熄了。
房内一下子暗下来,只有帘外的一盏孤灯散发着昏黄的淡光。房间愈发静谧,每一个动作都有属于它的清晰的声音。
“姐姐你去哪儿?”木良漪见萧燚进来之后不来床上,而是将窗边软榻上的榻几搬了下来,直身坐了起来。
“你睡床,我睡榻。”
“这张床很大,能睡下两个人。”说着,她伸手比了比床外侧留出的空间,别说两个人,三个人并排躺下都绰绰有余。
萧燚想说她不习惯与人同塌而眠,但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姑娘被拒绝之后的伤心与无措,这话滞留在齿内,不愿意出来了。
“快过来呀。”
“……来了。”
萧燚靠着床沿,平躺下来。
木良漪将被子一角盖在她身上。
淡淡的香气在她鼻尖一扫而过。
而后木良漪没有躺下,而是朝帘帐伸手。
萧燚看出她要做什么,道:“我来吧。”
帐幔被放下来,虽是纱制的,但也让这一一方小小的天地比外面更暗了几分。
“你睡觉喜欢把帐子放下?”
“嗯。”木良漪重新躺回去,道,“习惯了,不放下便睡不着。”
“姐姐,你困吗?”
“不困。”
“我也不困。”木良漪道,“我们说说话吧。”
“你说。”
默了一会儿,木良漪道:“你还没说今天为什么来喝闷酒呢。”
话落,帐内又出现一段更长一些的静默。
木良漪准备换个话题时,听到萧燚开口道:“从小到大,我最想做的事,就是随父兄一起上阵杀敌,带领我大周子民,夺回被敌人侵占的河山。这也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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