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可能倒向海山青一派,木嵩不得不提防。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殿前司握在自己手中。”他道,“如此一来,即便赵仓倒向海山青,我们也有能与其抗衡之力。”
“萧燚卸职之后,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子便一直空着。”木贵妃道,“父亲是想让谁来接掌呢?”
“杨文德虽然不堪大用,但胜在忠心。”
此时父女二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木贵妃止步道:“女儿只能送到这里了,父亲慢走。”
“女儿会时刻守在陛下身旁,若有异常,立即命人传与父亲。”
……
“木嵩这个老狐狸。”怜娘披着黑色斗篷,坐在木良漪房中,提起木嵩二字时眼中盛满恨意与厌恶,“姑娘,若是他不横插一杠,端王被推选为储君便是板上钉钉。可是如今……”
“木嵩在朝中的根基远超你我想象。”暖阁中已经添了炭盆,木良漪坐在盆边,将手悬在上方,感受着炭火带来的热意。
“所以,绝对不能给他发力的机会。”
青儿几经思考之后,还是忍不住馋意,凑到炭盆另一边,悄悄丢了一把栗子进去。接着便盘腿坐在垫子上,静待栗子烤熟。
“要做什么,姑娘吩咐便是。”怜娘道,“除掉明郡王吗?”
木良漪摇头,道:“明郡王没了,还有一位郡王跟两位嗣王。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远在滇南的瑞王,以及诸多宗室旁支,木嵩可选择的人太多了,总不能都除掉。”
“那咱们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啪!”一颗栗子在火中爆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小心迸出来伤到姑娘。”怜娘忍不出提醒道,“刚吃完晚膳又吃栗子,你也不怕把自己吃胖。”
“我吃不胖。”青儿道,“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跟你可不一样。”
“你……”
青儿冲有怒难言的怜娘做了个鬼脸。
“算了,我同你一个孩子置什么气。”怜娘将注意力重新引回正题,等着木良漪说下文。
只见木良漪盯着盆中烧得正旺的炭,缓声道:“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姑娘,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
“青儿,你的栗子暂时吃不成了。”木良漪对青儿道,“替我跑个腿。”
……
谢昱一连在宫里守了五夜,今晚终于能够回府休息。
然而刚睡下,贴身小厮的声音就在房门外响起。
“殿下,醒醒,有要事。”
谢昱本不欲理睬,奈何他一直喊,他只能忍着疲惫睁开眼:“何事?!”
话音未落,房门“啪”地一声被人踹开,一个黑不溜秋地影子飘了进来。
谢昱怕鬼。
“啊!”他从穿上惊起,“谁!什么东西!”
“殿下,是人,不是鬼,是人。”贴身小厮跟着跑进来,皆是道,“她说她是贾楼来的,找殿下有要事。”
谢昱一颗心几乎要顺着喉咙蹦出来,听完小厮的解释,缓了半晌,才从床上下来。
小厮忙为他披上衣裳。
“你出去吧。”
“是。”
谢昱看着一身黑衣的瘦小身影,觉得十分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怜娘派来的?”他问,“找我什么事?”
“我家姑娘姑娘请殿下入府一叙。”
还真是个小孩子,而且是个女娃娃。听见青儿说话后,谢昱在心中想道。
“你家姑娘不是怜娘?”
“你跟我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青儿没搭理他。
谢昱自觉没趣,便不再多问。把自己刚脱下的衣裳穿上,又问青儿道:“不介意我披头散发吧?”
他实在懒得重新梳头戴冠。
青儿直接用行动告诉他,可以走了。
“马车在侧门。”见谢昱要往正门去,青儿道,“你自己来就行。”
谢昱便挥退小厮,自己跟着往侧门来。
二人上去之后,吴柳赶车前行。
“你是坐马车过来的?”谢昱忍不住问道。
“嗯,姑娘说天冷了,马车暖和,而且接你也方便。”青儿扯掉蒙脸的黑布,从果盒子里捡了块蜜饯丢进嘴里。
“那你这副打扮?”
青儿抬头看他:“我乐意。”
“……”谢昱尴尬地笑笑,道,“我没意见,你请便。”
心中却在道:一群疯子,我同一群疯子较什么真?
马车行驶最多不过两刻钟就停下了,谢昱根据时间暗暗猜测,他们到达的地方并非贾楼,因为这个距离根本没有走出朝廷众臣聚居的区域。
一下车,果不其然,黑暗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形制不算恢弘却绝非普通民居的宅邸。他四周往往,见马车停在一条颇为狭窄的巷道,并非是府邸正门。而这个地方,他好像也不陌生。
这是哪一位大臣家的宅子呢?
直到跟着青儿走进院子,他发现整座宅邸都静悄悄的,根本听不见人声。别说朝廷要员了,就算是一般富商家里也该由夜间值勤的人才对。
“怎么……没人?”谢昱感觉背后寒津津的。
“都睡了。”走完一条小道,青儿又推开一扇门,“请。”
终于看见灯火了,谢昱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站着做什么?”
“这里看着像女儿家的闺房,我进去,不妥吧。”
“无甚不妥的,殿下请进。”怜娘从里间走了出来。
“你也这儿。”谢昱问,“这是哪里?”
“殿下随我进来,自然就知道了。”
谢昱迈步进去,最先涌出的想法就是:还没到寒冬腊月,居然已经开始烧炭火了。
里间暖阁,一名女子背对着他而坐。身形纤细窈窕,只凭背影便能叫人忍不住将目光停留。
谢昱不由得激动起来。
“你是……”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谢昱的脑子轰地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以至于木良漪开始对他说了几句话,他完全没听清。
“你……你!”他很想一下子冲过去,但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难以动弹,“你……”
贾楼里藏在帷帽之下的身影、乞巧宴上熟悉的声音、还有过往数年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有关木良漪的全部记忆瞬间在谢昱的脑海里串联起来。
他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怎么会是她?
隐在背后操控了那么多人,设计出那么多事的人,怎么会是安宁郡主木良漪?!
“端王殿下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惊讶。”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坐在谢昱面前的人看上去柔弱且温和,端庄又夺目,既没有丝毫传闻中的不堪,又很难叫他把她跟那些事联系在一起。
谢昱心头一震。
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第68章 三杯
晚间。
赵皇后来到垂拱殿,接替木贵妃为泰和帝侍疾。
“累了一整日,贵妃快些回宫歇息吧。”她站在床前,对行完礼之后继续坐下给喂泰和帝喝水的木贵妃道,“我来侍奉陛下。”
“不急,嫔妾正好有些话要对皇后娘娘说,等我先给陛下喂完水。”
赵皇后闻言心中好奇,木贵妃有什么需要当面对她说的话?
只见木贵妃将放下碗,抽出手帕给泰和帝擦完嘴,站起来,捧起晾在一旁桌上的茶盏,朝着赵皇后缓步走来。
“这是嫔妾亲手做的,不知合不合娘娘胃口。”木贵妃屈膝,双手将茶奉上。
赵皇后大为惊奇。贵妃木良清向来清高,内有皇帝宠爱外有能干的父兄,从前面对她这个皇后的时候,向来不假辞色。
就连躺在床上的泰和帝,也忍不住翻着眼珠子往二人身上瞟。
赵皇后怔愣片刻,才挤出一丝笑,伸手去接木良清奉来的茶盏:“贵妃客气了。”
她将茶盏接过来之后,木良清直起身,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贵妃这么瞧着本宫作甚?”
“茶要趁热吃才好。”木良清道,“放凉了,茶味就散了。”
她一改往日爱答不理的清冷模样,忽然用和善的出奇的眼神望着赵皇后,看的赵皇后满身不自在。
她干笑两声,在对方的注视下将碗捧起来,啜了两口。
“味道极好,没曾想贵妃还有这般手艺,真是深藏不露。”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木良清又行了一礼,走到对面的椅上坐下。
“嫔妾曾听陛下说起过他与娘娘年少时期的事。”木良清主动开口道,“他说你们尚在幼年时候就已经定下婚约,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木良清就这么话起了家常,说的还是赵皇后与泰和帝少年夫妻的故事。
赵皇后先是一头雾水,疑惑木良清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后来听着听着,竟被她的话带回了旧日,开始回忆起那些轻松又美好的少年时光。
那时他的丈夫还不是皇帝,只是谢氏皇族中诸多不起眼的旁支中的一人。他们自幼为伴,相敬如宾,过着平凡却和乐的生活。
皇后之位固然风光无限,但赵皇后偶然回想起从前的时光,也会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当初萧重信没有将她的丈夫推上帝位,现在的她会不会过着更开心的日子?
自从成为皇后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听她倾诉了。赵皇后如今坐在这里,一时间竟忽略了对面人的身份,颇为真心地同她诉说起来。
“我同陛下成亲那年,我十六岁,他十七岁。陛下双亲早早故去,婚礼是由我家与镇南王共同操办起来的。”说着说着,赵皇后感觉自己慢慢被困意席卷,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这是……怎么……”
赵皇后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娘娘!”岑嬷嬷大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岑嬷嬷莫慌张。”木良清将手里的茶碗放回盏上,从容道,“皇后娘娘应该是连日来为照顾陛下,消耗太过,所以才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来人。”
立即有数名内侍低头跑进垂拱殿。
“将皇后娘娘送回寝宫,好生歇息。”木良清道,“莫要让他人打搅。”
“是。”内侍们应过,便去搀扶赵皇后。
岑嬷嬷察觉不对,挡在赵皇后身前不让人靠近:“你们要做什么?皇后娘娘贵体,岂容你们放肆!”
围上前的内侍望了眼木良清,得到指示后有两人上前架开岑嬷嬷,剩下的人去扶赵皇后。
“你们都是死的吗?”岑嬷嬷大叫着,让赵皇后宫里的其他人上前阻拦,“还不快拦住!”
“岑嬷嬷,听我一句劝,咱们平和些将事情办了,总好过动粗。”木良清道,“脸面是小,性命,为大呀。”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岑嬷嬷看了眼躺在床上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泰和帝,再转向木良清时面上的气愤迅速被惊恐替代,“你要谋逆?!”
木良清摆手,押着岑嬷嬷的内侍一个手刀,利落地将人劈晕了过去。
赵皇后宫中的人见此情景顿时大乱,有的缩在一旁不敢动,有的竟趁人不注意逃出了内殿向外跑去。
奈何刚迈出垂拱殿的大门,两柄又凉又重的钢刀就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别杀我,别杀我……”内侍吓得软在地上。
此时里头的人架着赵皇后出来了,王嬷嬷跟在一侧,对殿前司禁军道:“辛苦各位大人,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一阵寒风袭来,摇晃着内侍们手里的灯笼,连人一起也被吹得不停颤抖。
目送着内侍将赵皇后送上銮驾,殿前司禁军护送着銮驾平缓前行,王嬷嬷才转身回内殿。
木良清正坐在床沿,用帕子替泰和帝擦拭眼泪。
喜云跪伏在殿中,一语不发。
“喜云公公,可考虑清楚了?”
“回贵妃娘娘,奴婢……奴婢愚笨,不知道娘娘叫奴婢考虑什么?”喜云此时心中万分后悔。
从许久之前,他就将宝押在了谢昱身上,因为不论怎么看端王谢昱都是大周储君的最佳人选。
可是万万没料到,居然会中途杀出一个木贵妃。她身为女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串通禁军挟持皇后。
喜云不停在心中思考,木良清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扶持旁的宗室上位?还是……他们木家要自己称帝!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了一身冷汗。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喜云公公应该深谙才对。”木良清将帕子折好放在床上,雍容地转身,“上次逆王发动兵变时,本宫就看出来公公是个聪明人。”
“奴婢不敢当。”喜云再次把头磕到地上。
“你幼时随父母一同逃荒来到南面,走到永安城外的时候碰见了劫匪,父母皆死于劫匪手中。而你,却侥幸逃过一劫,并且被一个路过的书生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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