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副将找小的何事?”小厮已经重新换了身衣裳,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徐仁礼道,“我银子都准备好了,你人却不见了。”
“回徐副将的话,事儿没办成,小的没脸去找您拿银子。”
“什么叫没办成?”
“小的压根儿没看见铁衣副将。”小厮道,“后来管事的叫我去帮着抬东西,小的没机会去跟您回话。”
“铁衣不在三将军哪里?”
小厮摇头,道:“真没看见。”
徐仁礼紧盯着小厮,想要辨别出他是否在撒谎。
“你小子,没骗我吧?”
“瞧副将这话说的,小的怎么敢呢。”小厮堆笑道,“再说了,骗您有什么好处?”
徐仁礼的思绪也开始乱了,他甚至无法冷静下来仔细甄别小厮有没有露出破绽。
想要接着询问,却又担心言多有失。
“我知道了,没事了。”
“您慢走。”
小厮看着徐仁礼走远,才转身回了杂物房。
铁衣挨着门站着,可以清楚地听到二人的交谈。
“铁衣哥哥,都按照三将军的吩咐说的。”小厮毕恭毕敬道。
“知道了。”铁衣道,“想平安无事就牢牢记住今天说的话。”
“是是是,谢谢铁衣哥哥。”
铁衣忍不住又朝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警告道:“踏实做事,旁门左道少沾,不然给人当了替罪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徐仁礼将打探到的结果告知萧炎之后,引发了后者的恐慌。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找不到,就说明他现在很有可能被人控制住了。”
控制住他的人是谁呢?答案很显然。
“萧燚很有可能识破了那酒壶上的玄机,根本没有真的把那杯酒咽下去。”萧炎在书房里一边打转,一边自言自语,“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却伪装成不知情。当着我的面喝下那杯酒,又提前离席,都是她在给我设套,就等着我主动钻进去。”
“是的,一定是这样。人现在一定被她控制在手里。”
“那她为什么不发作?也不去跟爹告发我?她想要干什么?”
“世子,您先别急。”徐仁礼劝道,“这些都只是您的推测,您先别自己吓自己。也许是那人临阵脱逃,三将军根本没有见到他。”
“那迷药呢?”萧炎问道,“你不是说那酒只要喝下一杯,就会立刻浑身无力,至少昏睡两个时辰吗?她为什么这么快就醒了?”
“也许……也许是世子您记错了,倒酒的时候没按……”
“我按了!”萧炎道,“我清楚地记得我按了。”
但是反驳之后,他自己又不确定了。
他好像拥有两段回忆,两幅画面里面,他按下的是不同颜色的宝石。
“壶呢?那把壶在哪儿?”
“我特意叮嘱了人,宴席结束之后就把壶收起来。”
“去拿过来!”
“是!”
于是徐仁礼又跑去拿壶。
然而再次发生了他预想不到的事情——酒壶不见了。
……
“什么叫不见了?”
“回世子,我的人说他亲手把酒壶收了藏在了自己床下,准备我找他的时候交给我。但是……但是卑职随他去取的时候,那把壶不翼而飞……”
“啪!”
徐仁礼话未说完,一记巴掌重重地甩在了他脸上。
他立即跪下,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是卑职办事不力,请世子降罪。”
“我要你有什么用?”
“卑职知错。”
徐仁礼匍匐在地,准备迎接来自萧炎的怒火。
然而萧炎此时却没工夫去理会他——一切证据都在证实他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萧燚确实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并且掌握了认证跟物证。
那她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有更大的谋划,她准备把这个把柄握在手里,就像是握住了一把随时能砍向他的钢刀。
不,她的野心不止于此,她想要积攒更多的刀。她在蓄力,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一众名为恐惧的情绪像是一棵苗芽,从萧炎心底钻出来,然后迅速成长,顷刻间便从里向外刺穿了他的身体,枝丫遍布他的四肢百骸。
萧炎怕到全身发抖。
“啊!”
为了和这份恐惧做对抗,他怒吼出声。
“啊!”
“啊!”
连吼几声之后,他抽出悬于墙上的长剑,怒砍向榻几。
在他眼中,这一方小几是他心里的恐惧,是随时都可能威胁到他的把柄,是萧燚!
“世子!”徐仁礼从地上爬起,抱住萧炎握剑的手,“您清醒清醒,这不是繁城,是在王府!”
“要是引来了人,您怎么跟王爷解释?”
“您冷静冷静,听卑职说。”他道,“咱们还有机会,还能翻盘。”
“怎么翻盘,萧燚如今如日中天,又有我的把柄在手,你告诉我怎么翻盘?”
徐仁礼思索片刻,道:“三将军既然没有把事情捅出来,就说明她暂时不会拿这事向您发难。那咱们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以不变应万变。”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将这事告到王爷面前,以王爷对您的宠爱,这事根本威胁不到您。有王爷在,您不会有事。”
最后一句话给了萧炎信心。
是的,父亲偏爱于他,这一点他无比清楚。只凭这一点,萧燚就拿他没办法。
不论萧燚想干什么,只要有父亲替他撑着,他就一定不会输。
萧炎渐渐平静下来。
徐仁礼趁机夺走了他手里的剑,放回剑鞘。
“你有什么想法?”萧炎退到软榻旁坐下,问徐仁礼。
徐仁礼想了想,道:“事已至此,咱们不能回头了。既然三将军在朝中有靠山,那咱们就往外寻找帮手。”
“往外?”
“世子别忘了,与您做了数年生意的秦虎,他不是普通的武将,那可是北真摄政王最宠爱的儿子。”
萧炎的眼睛逐渐有了光辉。
第130章 铰发
“怎么不见御史大夫来上朝?告假了吗?”快退朝时,谢昱找了一圈没找到齐辙的身影,心下疑惑,便问道。
“回禀陛下,御史大夫齐辙告假一日。”吏部的人出列禀告道,“折子昨晚便递了上来。”
“因何告假?”
“今日是小齐大人大喜之日。”
“你说什么?”
……
“娘娘,前头传来消息,说官家下朝之后没回宫,直接出宫去了。”怜娘将消息禀告给木良漪。
“出宫?”木良漪立即猜到了一种可能,问道,“今日是不是小齐大人成亲的日子?”
“是的。”怜娘道,“奴婢照娘娘的吩咐特地准备了贺礼,刚派人送出去。”
“再派个人,给七哥传个话。”木良漪道,“不论他手头有没有事,都暂且放下,立即赶去齐家,若是官家要做什么荒唐事,叫他立即出面劝阻。”
“是,奴婢这就去。”
想起曾在宸元殿里看到过的人像,木良漪就感到一阵头疼。
“青儿。”
“姑娘你说。”
“我不放心。”她道,“你去悬玉阁找赢儿,叫他跟七哥一起去齐家观礼。”
“是。”
……
另一边,谢昱一路来到齐家,将齐家老小和一众亲朋吓了个半死。众人不知何事,见到大内的人都惊慌不已,看到穿着朝服的谢昱走下来,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
齐安美由管事扶着奔忙而来,正要下跪,被谢昱一把托住。
“老太傅,齐辙在哪儿?”
“回陛下,希文正在房内换衣,准备出发去……迎亲。”
齐安美话说到一半,面前刮起一阵风——谢昱已经大步向里头奔去。
一众内侍跟在他后头追。
齐辙得知消息较晚一些,打开房门,正好与奔进院中的谢昱四目相对。
谢昱只觉那一身的红色刺得他瞳仁生疼。
“臣谢昱,拜见陛下。”谢昱先收回视线,走下台阶跪地行礼。
满院子惊呆了的仆从也连忙跪地。
“你要成亲,为什么朕不知道?”
谢昱抬头,却未回答。而是对院中仆从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谢昱缓缓抬手,他身后的内侍也躬身退了出去。
院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齐辙自行从地上站起来,侧身,邀请谢昱进房。
“陛下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哪家的姑娘?”走进房中后,谢昱问道。
“回陛下,鸿胪寺叛寺事杨大人第三女。”
“什么时候下的聘?”
“两月之前?”
“两月之前……呵呵……”谢昱讽笑,被压制的怒火逐渐从眼中泄出来。
他忽然上前,抓住齐辙的衣领,眼眶瞬间变红。
他颤抖着声音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成亲了,只有朕一个人不知道。齐希文,你瞒的朕好苦啊。”
“臣该死。”
“不要再说‘臣’!”齐辙的自称更加激怒了谢昱,“在你心中,我们难道只是君臣吗?朕……我,我谢昱,问的是你齐辙,而不是大周的御史大夫。”
“请陛下恕罪,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微臣没办……”齐辙骤然瞪大了双眼。
他反应过来,立刻去推谢昱。
谢昱却用力圈住他,死也不放手。
“放……放开……放开我!”
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齐辙终于挣脱出谢昱的束缚,但嘴唇也被咬破了,鲜血直流。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谢昱。
谢昱的嘴角沾着他的血。
疯狂之色在他眼中闪现着。
“你明知道朕对你的心意。”他道,“朕一片真心,在你眼中当真一文不值吗?”
齐辙掀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朕不要你跪,朕要你说话。”
“臣……无话可说。”
“什么叫无话可说?朕命令你说!”
齐辙低头,一言不发。
“你再不开口,朕立即就叫人抄了杨家。”
“陛下!”
“朕一说抄了杨家,你就愿意说话了。”谢昱满脸讽刺。
他蹲下,捏起齐辙的下巴,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心中是有朕的,从你的眼睛就能看出来。”
“陛下看错了。”齐辙扭头,挣脱谢昱。
“为什么不承认?”谢昱又抓住他的肩膀,步步紧逼道,“你明明心里就有朕,为什么从来不敢承认?”
“你是害怕世人的眼光和悠悠众口吗?朕是皇帝,谁敢说三道四,朕立即就要他的命!有朕的,你无需害怕。”
谢昱说着,再次伸头去吻齐辙。
齐辙惊慌后撤,直接跌坐在地。
继而又变成跪姿,朝着谢昱磕头:“陛下还是赐臣一死吧!”
“你……宁愿死,都不愿意接受朕?”
“臣心中如何想的并不重要,臣能告诉陛下的只有选择。”齐辙道,“娶妻生子,繁衍后嗣,承担起齐家男儿该承担的责任,这就是臣的选择。”
“陛下。”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谢昱道,“人生在世,并非只有情爱二字。在臣心中,家国重担远重于儿女私情,臣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弃齐家于不顾,弃亲长于不顾。臣与陛下之间,自始至终,只是君臣,也只能是君臣。”
“你要家国,要亲长,要仕途与理想,而朕站在这些的对立面,所以你选择舍弃朕,是吗?”两行泪自谢昱眼中流出,他却笑了起来,“好,朕明白了,朕听明白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大步向外走去,再未回头。
待房中只剩下齐辙一人时,泪珠亦从他的眼眶中滚落而下。
……
“我跟七舅舅赶到齐家的时候,官家已经离开了。”谢赢回到垂拱殿,对木良漪汇报齐家的情况,“听齐家的下人说,陛下只在小齐大人那里停留了大约半刻钟的样子,并未做其他事就走了。”
“婚礼如常?”
“一切如常。”谢赢道,“我亲眼看着新人入了洞房。”
“那就好。”木良漪这才放下心来。
几天后就要册封太子,要是这时候谢昱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她就要考虑将册封太子的典礼直接改成新君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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