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揣着个大肚子根本躲不掉,拐杖一下接一下抽在他背上,他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怀了不是人的玩意,他脚也肿着,走不动,躲不掉,只能托着肚子往角落里爬。
杨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也不敢上去拦着,毕竟要是把杨婆婆给气走了,那她儿子就彻底没救了。
杨婆婆还要抽他的肚子,还没抽到,杨真就开始抱着肚子大口抽气,他邋遢的脸皱成烂煤球。
疼,又开始疼了。
杨真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别打了!饶了我吧!啊……饶了我吧。”
杨婆婆杵着拐杖,指着他的脑门,气汹汹地说:“你是造了孽了!你这个鳖孙子!”
杨婆婆说是杨真坏了蛇的好事,他们这块地上能养出这么多蛇,就是风水好,所以也能养出精怪,她年轻的时候在笼子里放出去了两条白蛇,现在老了,去田里浇粪的时候又看见了。
这两条白蛇一细一粗,是对姐弟。
细的那条已经能成人形,它有了很高的道行,看过杨婆婆家挂着的画像,就化成了一个女人,是个跟白素贞一样的美人,它给杨婆婆送上了一块金子,是来给她道谢的。
因为它要渡劫了,要失败了,可就没机会再来见她了,蛇记仇也记恩,两条蛇都有灵智,化人的那条已经要渡劫了。
两个月后,杨婆婆半夜被雷声震醒,就知道是那劫数开始了。
那夜之后,杨婆婆再也没有看见过白蛇,直到杨娟请村里人吃喜糖,她碰巧看见了新娘,一眼就认了出来,白蛇成了杨真的老婆。
白蛇告诉她,它化蛟失败差点死掉,杨真把它从石头里挖出来就插进它的劫数里,一人一蛇的气运纠缠在一起,那它就可以通过报恩的方式来挽救自己的道行,报完恩就有成蛟的机会。
杨真的愿望就是要妻子给他生个孩子,白蛇照做了,只要它用人身十月产下一子就可以脱离此地回山中温养。
可谁曾想,它就死在了产子的那一天,气运败尽,魂飞魄散,这条蛇再无还生的机会。
“那白蛇在你屋里忍辱负重,可到头来却是凄惨下场。”杨婆婆恨铁不成钢,“你若好心待它,助它成蛟,你还怕享不了福么?你们这就是造孽!”
“我们要是早知道,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的,肯定……肯定会把它供起来的啊。”杨娟脸上挂着两行泪,跪下来求婆婆,“您说,怎么才能救我这没用的娃?”
杨真抽着气,那肚皮上居然挤出了一个蛇脑袋。
杨婆婆拐杖差点都没拿稳,她扭头就走。
杨娟夫妻立马赶过去,“您不能放着不管啊?我就这一个儿子。”
杨婆婆跑到门外说,“你儿子肚子里的是那白蛇的弟弟,它姐姐死在你们的手里,怎么能不怨?刚刚它是在警告我不要插手,我说什么都在它的眼皮子底下,老婆子我还想再多活两年呢!”
说完,她一老太太谁也拦不住。
杨娟求了一路,哭着喊着,杨婆婆最后叹了口气说:“去我家吧,别让它听见了。”
白蛇钻进了杨真的肚子里扮作了蛇胎,就想让他和它姐姐一样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转胎,让白蛇的胎转到别人身上去,也让白蛇报了这个怨。
还必须是个男人,杨婆婆还说,要提前把那死掉的白蛇尸体挖出来,放到那偏屋的床底下,这样那肚子里的白蛇才会被床上的人吸引过去,杨婆婆把办法告诉了他们,就不参和了。
知道了办法,可一样难办,上哪里去找个男人来呢?要是换成女人可比这容易,毕竟女人不都是要生孩子的么?
可杨婆婆还直接将这件事告诉了村里的所有人,没有男人愿意往她家里来,杨娟实在是没办法了,除了孩子爸,没有别人,这对她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直到,一对兄妹敲开他们家的屋门,给他们送来了福音。
。
左贺趴在床底,用木剑伸进去推了推,还真弄出了一堆骨头,个头不大,正是蛇的尸骨。
左贺说:“事情已经清楚了。”
陈鹤年却说:“还少了样东西。”
左贺:“少了什么?”
陈鹤年说:“蛇胆。”
“蛇胆?”左贺没听明白,他看着陈鹤年,而陈鹤年已经拿起镜子,朝着镜子里的蛇问:“你姐姐的蛇胆在哪里?”
左贺问:“说这个,重要么?”
“当然重要。”陈鹤年回道,他挑起眉说:“因为我看上了,从现在开始,那颗蛇胆就是我的,我的东西自然不能让别人拿了去。”
说完,他手指敲了敲镜子,继续问白蛇,“我猜,就在杨真的肚子里对不对?世代捉蛇的人怎么不会知道蛇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呢?这么宝贝的东西自然会吃进他们宝贝儿子的肚子里,我猜对了么?”
镜中奄奄一息的蛇露出怨恨的眼神,它受得伤可不浅,比起姐姐它的道行低得多,就是一条四脚蛇,再经不起什么争斗了。
所以,陈鹤年还没怎么动它,可慢慢的,它的身体却一点点在消散。
蛇就这样从镜子里消失了,陈鹤年拿着镜子看了好几眼,确实消失了。
这蛇一定不是死了。
镜中鬼说:“它已经不在镜子里,这和我可没关系。”
左贺握着剑的拳头一紧,警惕地瞥向周围,“那它能去哪儿了?”
“别看了,没在这屋里。”
陈鹤年先愣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明白了,他说:“这不是它的真身,它本体还在杨真的肚子里。”
陈鹤年回到房间里提箱子,顺便把褂子丢给了左贺。
左贺问:“去哪儿?”
“产房。”陈鹤年说:“它受伤了自然就回到本体里,这样,杨真就该生了。”
男人生孩子,倒是奇事一桩。
二人不紧不慢地朝大房走去,在路上就已经听到了惨叫声,叫得人心里发憷,那是杨真平日里待着的屋子,走到门口,姜皖正站在那里。
姜皖回头看了一眼:“事情解决了?”
陈鹤年说:“没有。”
“等那条蛇出来,我还要找它讨东西。”
“怎么出来?”姜皖笑着说,“男人下面又没洞,还真生出来不成?”
杨真当然生不出来,他坐着不成,躺着不行,站又站不起来,杨娟扶他,反而被他压倒。
杨娟看见陈鹤年好好地出现,小腹平平,就知道事没成,她现在没时间管外人了,杨真痛得大喊大叫,杨大力出去喊人了,只有她能照看儿子。
疼,实在是太疼了,杨真仰着脖子蹦起来的血管有半个拇指粗,他的肚子里的内脏在被胡乱的搅,一条蛇在里面横冲直撞,疼得他全身都湿透了,但是他生不出来啊——!
他肚子就是个硕大的椭圆,因为蛇在大力的扭动,而变得扭曲,肚皮已经绷到了极限,硬得像块石头,他滚也滚不动,四肢又根本撑不起那么大的肚子,左右辗转,哭着喊妈也无济于事。
“妈,疼啊……”
“好疼啊……”
杨真的嗓子都跟拉断的弦一样,张大着嘴,脸已经全白了,嘴巴也没了颜色。
杨真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实在没办法了,他只能用脑袋去撞墙。
“我的儿,我的儿啊……”杨娟只能拉住他,“你忍一忍,再忍一忍。”
“忍,忍不了——”杨真在哭,他用手捶自己的肚子,一捶疼得他吐血,他指甲在地上抓挠,往墙边爬,哆哆嗦嗦的,恨不得直接撞死在墙上,也省得被蛇折磨得生不如死。
磕破的脑袋的痛远远不如肚子带给他的,杨娟只能去用绳子将他绑起来,杨真疼得没有力气,阻扰不了。
“我要疼死了,我要疼死了,妈——”
杨真的双手都被困在身后,他嚎啕大哭,动弹不得,肚子的蛇却在疯狂蠕动,撞到胃就想吐,还在挤他的肠子,可人又昏不过去,他头抵在地上挣扎,双眼充血,脸色惨白,不像个人,跟条粗壮的爬虫一般。
姜皖笑盈盈地说:“生孩子要花的时间可长着呢,女人能生,这男人如此刚强不就该生个七八个?”
她看着戏,瞧那杨真满嘴的血,她反而更高兴。
左贺提着剑,他皱起眉,正要进去,却被两只手一齐拦下。
左贺说:“我只是想给他一个痛快。”
姜皖说:“给个痛快?你有什么立场插手这件事?自己的报应活该自己受,等那条蛇出来,杀不杀那才是你的事。”
“况且你没看他妈还没放弃么?你要出手,她还得赖你杀了她儿子。”
她这话说得可有道理,陈鹤年没说话,左贺被拦着也放弃了刚才的想法。
“有些人可比厉鬼还凶残,杀人害命还不用偿还,得意地活在这世上。”姜皖冷冷地看着杨娟和杨真:“男人就是贱,帮着男人的女人一样贱。”
此时,杨真已经头破血流,可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痛觉被放大了好几倍,他已经叫不出来了,牙齿都要咬碎,肚皮上的血管完完全全露了出来和吸血虫一样,已经快撑爆了,他的身体快被劈成两半,一刀又一刀捅在他肚子上。
“儿!儿啊!你再忍一忍啊!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杨娟急道,可杨真已经瞪着眼睛已经没有了反应。
杨娟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杨真应,她颤抖着挪过去,去探杨真的鼻子,这一摸,她儿子已经没了呼吸。
她顿时不能接受地尖叫起来。
杨娟颤抖着倒在地上。
“要出来了。”陈鹤年面不改色地盯着尸体:“捉蛇。”
死掉的杨真,肚子上鼓出了一个尖,他的肚子直接裂开了一个洞,血汪汪地往外涌,蛇也从里面钻了出来。
白蛇身上都是血,但它的鳞片依然漂亮,它的眼睛跟人一样,有怒火有怨恨。
杨娟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蛇,她被蛇眼睛一盯,吓白了脸。
蛇的嘴里还叼着一块儿内脏,正是陈鹤年想要的蛇胆。
蛇身全都从肚子里钻了出来,左贺动作最快,用剑平着去敲蛇的脑袋。
可这条蛇灵活得不像话,直接绕在左贺脚底,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陈鹤年手一扬,挥出银针,连带着红线一块插了过去。
这条蛇本该插翅难逃,谁知它背上突然冒出一道白影。
白影朝着陈鹤年他们吼叫,露出尖牙,顿时在屋子里掀起一股狂风。
那要化蛟的蛇死了也有一定威力,不过也只是仅剩的一点气息,阻扰不了太久。
蛇趁着这些时间已经溜出了房子,白影也散去了。
风一停,陈鹤年说: “追!”
三人跟跑出房间,迎面就撞上了出去叫人的杨大力。
“婆娘!婆娘!”杨大力急匆匆跑进房间里,就看见了一具尸体和瘫倒的杨娟。
他儿子没了,婆娘也神志不清了。
陈鹤年三人走出院子时,看见村子外面堵满了人,他们没有进屋,就带着草帽站在门前,占满了一条山道,这么大一阵仗,怪能唬人的。
这村子里的人都来了,天已经黑了,雨还没有停,那些人的脸都看不清,都很严肃的,黑漆漆的脸,刀削的眉,被淋湿的衣服和一股带着敌意的凝视。
这个村子里的人也知道转胎这件事,他们更知道杨娟他们想牺牲陈鹤年,一个外人怎么比不过村里的乡亲?他们盯着陈鹤年,仿佛已经随时准备扑上去把他给抓起来。
陈鹤年三人默契地低着头,只想先离开这里。
可杨大力很快从屋子里追出来,他转手就提了一把杀蛇的刀,大吼着:“你赔我儿子的命!”
他朝陈鹤年周围的人喊道:“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这些乡亲顿时朝陈鹤年他们走去,怒气冲冲地鼻孔里喷气。
陈鹤年嘁了声,真是经过粪坑也能沾到屎,恶心人。
那些乌泱泱的人想要将他们围住,人太多了,手里还拿着棍子,镰刀,雨蒙蒙的都难找山路,姜皖直接踹飞了一个人,他们乘着这个机会冲过去,后头还有人在追,跟甩不掉的脏东西似的。
第43章 男孕诡事(完) 啊,我晕了。……
已经下了很长时间的雨, 地上的湿泥巴让人跑不动,运气不好滚下坡可有得疼,还好陈鹤年三人个个都是练家子, 地盘比寻常人要稳,他们抓住机会一闪,几道影子晃悠悠地扎进丛里。
陈鹤年三人蹲在斜坡的草下面,弓下身,借着地形和天气把自己藏了起来,只有村民的吆喝声和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叶子上,透着草根的缝隙去看,一双双脚从面前经过, 脚印反复碾过去,泥巴都踩烂了,杨家村的人正在沿途找,手里还举着手电筒,那光多次晃过他们的头顶。
人多半是不会讲道理的,面对这么多人,能逃就逃,要真动起手,又不能放鬼咬他们, 尤其身边就有个南派的人,这道上就南派和北派两个正统, 除了派弟子下山除邪,还专门打击用玄学道法害人的行为,被他们逮住,就会被抓上戒律山受罚, 扫那千山阶,山上那些老头七老八十了活得比二十岁小伙还能干。
这些人很快就把村子给围起来,他们清楚每一条出口,女人守在房子附近,男人堵在道上,陈鹤年现在还不能动,有两个人离他们很近,这些人的嗓门也是练过的,他不想在人身上浪费时间。
陈鹤年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脚底,只见一条细长的影子突然飞来,他右手一掐,恰好捏在了的手心里。
“蛇。”陈鹤年直接捏住了蛇头,按住它想要撕咬的嘴,蛇尾拍打在他的手臂上,湿泥巴味儿里他闻到了蛇腥,那蛇很细,藏在叶子里根本看不清,他反手砸在一边,“我又不要你的胆,滚。”
那还是一条竹叶青,漂亮是漂亮,可毒得很。
被陈鹤年甩出去的蛇都被摔懵了,在一边摇着脑袋,可转眼又看见了一条黑红纹的蛇冒了出来,三人都在斜坡上猥琐地动起手。
“有蛇!看脚哇!别往草里头伸手啊——”遭蛇的不只有陈鹤年他们,路边上找人的男人鬼喊辣叫,也是见了鬼了,地上都是长虫,山上的蛇怕是都跑下来了,跟毛线团铺路似的,奔着人来的,见人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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