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以么?”
他也没照顾过人。
姜皖扶着陈鹤年往床上去,陈鹤年这才肯躺下。
姜皖回头问杨娟:“有没有水?”
杨娟立马说:“有的,我去拿,你们先照顾着他,我去端水过来。”
姜皖道谢:“麻烦你了。”
“不碍事。”
杨娟转身走了。
见她走了,姜皖立即走过去,虚掩上门。
陈鹤年倏地从床上坐起来,三人同时站直了,目光都看向那碗汤。
“我看看。”左贺将手指伸进汤水里,尝了一滴汤水,说道:“里面有符纸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符,不要喝。”
“当然不能喝。”
姜碗立即把汤往窗户边倒了一半。
陈鹤年说:“你们去盯着那个怀孕的男人,我猜,他们是想移胎。”
“移胎?”
“让那蛇的胎装进别的男人肚子里,这样就能救他们的儿子。”
陈鹤年这一说,他们就清楚了。
“那接下来呢?”
陈鹤年淡淡道:“你们不用管。”
几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杨娟急促脚步声就接近了,陈鹤年又闭眼躺回去。
吱呀一声,杨娟提着水壶走进来,“这水是热的。”她还拿了瓷碗。
姜皖将汤碗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伤心地说:“我哥哥没喝完,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难受得昏了。”
杨娟走近看了一眼,没做什么,“你们先跟我出来。”她小声说,“我们出去说。”
姜皖点点头,她和左贺都跟着杨娟出了房间,站在门口,顺带将门捎上。
杨娟说:“让他先睡,能睡可是好事,怀孕了的人都这样,等他醒了再喂一碗药汤。”
“你们被进去把他吵醒了,那堂里有椅子,累了可以去那儿坐坐。”
姜皖连连答应,杨娟说:“你们还没吃东西吧?”
姜皖点头:“是啊,还有点饿了。”
杨娟笑了声,她脸上可见的轻松了很多:“那我去炒了两个菜。”
姜皖立马说:“我会给你钱的。”
“不用不用,这都是小事。”
杨娟摇摇头走了。
见她走了,姜皖翘起的嘴角才瘪下去,“这些是小事,看来,那移胎才是大事。”
她呵呵一笑,对左贺说:“守在外面不要再让杨家人进去,你也不要有别的动作,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也别进去,我去看着那个大肚子的男人。”
“为什么不能进,他在房间里要做什么?”
“他一个人才方便引那条蛇再出现,你要闯进去会坏事。”
“我明白了。”左贺点头答应,姜皖放心去了别处,过了一阵儿,他都没有发出声音,偏过头,视线穿过那道缝隙,陈鹤年正安静地在床上躺着,他能听见这院子另一间房子里的人声,有些混乱,隔着墙什么听不清话语。
左贺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只有陈鹤年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他居然,就这样安心地睡着了?
陈鹤年的耳畔边越来越静,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是梦。
当他感觉自己的脚上被湿冷的感觉黏上时,他就清醒地睁开眼,眼前已经不是杨家的内室,而是阴沉沉地一片天,他正泡在水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水没有温度。
陈鹤年手摸到石头,攀上去,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胸前,全身还在滴水,水是流动的,是一股小泉,转向四周,全是黑色的礁石,石壁上有莹白的光,他走了两步,近看,是白色的鳞片,他正在一个巨大的山谷里。
所以是梦。
谁给他造的梦?自然是那条蛇,它已经来房间里找他了。
陈鹤年立在礁石上,他不慌不忙地等待,先听见蛇吐信的声音,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蛇头从水里钻了出来,一条通体银白的蛇,鳞片亮得像瓷器,品种还算漂亮,它已经练成四足,身下的黑影是一条四脚蛇。
它的体型堪比一条巨蟒,盘旋成圈,头立起来的时候可不比陈鹤年要矮。
白蛇朝吐出舌头,眼珠跟人的耳朵一样大,棕黑的竖瞳像插在中间的一把刀,它动了,蛇尾探到了陈鹤年身后,一把缠在了他的身上。
陈鹤年在这梦境里两手空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那蛇也不打声招呼,蛇尾着急地往他身上缠,鳞片刮过他的身体,已经缠到了他的肩膀上,一并箍住他的双手,他双脚离地,被猛地提了起来。
蛇头还在往外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将陈鹤年看成了嘴边香肉。
就是这条蛇害得他反胃,还惦记上了他的肚子,可笑的胆大,陈鹤年在它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那眼珠转了转,他的嘴角也往上翘了翘,在这大蛇面前,他只说了五个字,“你是,嫌命长?”
第40章 男孕诡事(五) “不要,讨厌我……”……
蛇没有堵住陈鹤年的嘴巴, 他就平静地动着嘴皮:“蛇胎,不就是长在人身上的一个寄生虫,而你, 是更恶心的一条虫子。”
长虫长虫,人给蛇取的别名,却是对蛇最恶毒的诅咒,蛇做梦都想做的是龙,最厌恶的就是虫,他那轻蔑挑衅的语调,让蛇的瞳孔变成了尖锐的针。
蛇张开下颚,伸出了舌头。
陈鹤年冷冷一句:“滚。”
蛇不断蜷缩的身体猛地戛然为止,它舌头还吐在外面嗅着气味儿, 对于蛇而言,那就像成群的蛇獴在靠近,是它的天敌。
蛇立起身体,变得有些焦躁。
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它,足够让它恐惧。
它是一条白蛇,体型胜过蟒,不过陈鹤年猜它的牙齿应该是有毒的,蟒蛇吃掉的猎物的方法就是先捏碎猎物的骨头,勒死猎物再慢慢吞下, 而此时,蛇尾盘旋的缝隙里流出了黑水, 淅沥沥的水声冒出来,粘稠的液体跟尸油一般。
黑水剪不断,一瞬间缠住了整条蛇尾,它扭动身体挣扎, 水就变成手掌,掐住了它的尾巴,手指能刺破它的鳞片,它抽动的脑袋,张开嘴大吐一口气,这时,它自己就成为了猎物。
陈鹤年身上失去了捆绑的力,那双手掌捏住蛇尾,开山的力气将蜷起来的蛇尾给拉直了,提着蛇尾一甩,将这条蛇摔在了礁石上。
轰隆一声,地上的石头都碎开了。
离开束缚的陈鹤年往下坠落,黑水快速耸立,呈现出人形,鬼的样子出现他的面前。
它接住了陈鹤年,将他稳稳地安置在地上。
陈鹤年脚踩石头,手指抚摸着那根发热的红线,头发紧紧贴着脸颊,他的笑迷人,却是轻蔑的,只有淡淡的弧度,下颚沾着水,皮肤和他眼神一样冷。
而他身后庞大的鬼将这种轻蔑放大了无数倍,它轻轻吐息一句,“爬虫,放肆……”
蛇头晃了晃,它感知到这鬼的威胁,似乎也知道二者间的差距,扭动了身体,猛地扎进了那水里,它的身体完全没入水中,小泉的水全都喷涌出来,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地扑上岸。
小泉成了深谭,见不着底,也看不见那条蛇的踪影。
这是蛇造的梦,掌控自然也在它的手里。
眼见那些水要快淹没礁石,鬼朝前踏了一步,站在陈鹤年的身前,那些水就不能再往前一分,被狂风吹了回去,不仅如此,它脚底生出的黑水,也开始蔓延进潭里。
那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诡异的仿佛在将这个深潭纳为己有,原本深青色的水都变成了黑色,如同研磨出的墨。
鬼站得高,一眼扫尽潭底,它翻起手掌,随着它手的起落,水中犹如落下千斤巨石,倏地溅起十米高的水浪。
鬼的身体挡在陈鹤年的身前,那些水只溅在了他的脚边。
鬼动了动手,潭水的中心就凹了进去,它手掌一握,再一抬——
白蛇就被黑水形成的捆绳给提了起来,它被黑水包裹在潭中央,就像被鬼捏在手心里,费力挣扎无果,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蛇被缠成了麻花,鳞片都被勒得变形,银白的鳞片脱落,酷似太阳的闪光,鬼握紧了拳头,陈鹤年就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蛇尾部的脊椎正被一点点捏碎,蛇张开了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它发不出别的声音,那和肺被撕裂一样的气音,是蛇痛苦的喘息。
尾巴断了,对蛇来说可是致命的,它身下的黑影,四脚已经断了一条腿,这一下就让它这条四脚蛇只剩三条腿,鬼毁掉的是它的修行。
在这样下去,就算能活着,它也只是一条普通的没有人识的小蛇。
蛇不会求饶,鬼也不会停手,这梦境随着蛇的受制开始坍塌,礁石陨灭,天上的阴云像是掉下来,水也要流干了。
时间到了,陈鹤年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还没到晚上,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鬼也在他的身旁,它手里还抓着那条蛇。
白蟒变成了普通长蛇的大小,它的脑袋被捏住,尾巴若想往鬼身上缠,只会更痛苦。
“我想杀了它。”
鬼扭头,是在对陈鹤年说。
“现在还不行。”
陈鹤年说,这蛇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不希望它就这样死了。
鬼嘴里吐出口气,声音冰冷地说:“我要杀了它。”
它态度有些强硬。
鬼虽然还没有下死手,但要想那条蛇死,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鬼的表情也不太高兴,眼睛已经压成黑色的一把方刀。
而陈鹤年愣了会儿,鬼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那这时候他该说什么?
这是只大鬼,他也还没有想过要掌控这只鬼。
陈鹤年只是将它从威胁的范围里移开,因为这只大鬼把它自己都给忘了,也记不起他们的契约内容,在它记起前,都不能向自己索命,它有时凶残,那是身为鬼的本性。
陈鹤年没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内心反而感到有些奇怪和陌生,因为他自己似乎有点依赖它了。
因为身上有这只鬼,他不必担心被别的邪祟夺了命去,所以他在明知道这条蛇会出现的时候,心安理得的什么也没有准备。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至少以前不会,陈鹤年咬住唇,顿时有些懊恼。
他头刚低下去,正在反省,可啪的一声,他敏锐的嗅觉似乎闻到了怒火的味道。
陈鹤年一看,房间里,在那地上,多了一条颤抖的蛇。
那条蛇被鬼直接摔在了地上,它的鳞片瘪了,还渗出了血。
摆在他面前的事实上,鬼停手了,它眼睛看过来,那黑窟窿里居然流出了黑水。
它一下变得古怪的安静,像极了一尊石像。
可下一瞬,它的眼珠就变得赤红,连手指都变得尖锐长满了倒刺,闷声的怒气从它嘴里发出来,煞气很快充满了整座屋子,眨眼间,它就朝陈鹤年扑了去。
陈鹤年吃了一惊,鬼离他近在咫尺,它的每一口吐息都能扑在了他的鼻梁上。
陈鹤年靠着床上,而鬼的手直接敲碎了床柱,他真担心这鬼要发狂吃了它,吸了口气,维持着冷静,在鬼还没有更多暴动时,伸手去摸被姜皖放在床边的箱子。
鬼深深地凝视着他,平复了它的喘息,开口说:“别怕。”
“别怕我。”
它的声音变低了,和刚才那暴躁的样子有了些许变化,“你不喜欢,就不做。”
“不要,讨厌我……”
它站在陈鹤年的面前,双手伸了又伸,看着自己恐怖的双手,最后也没靠近,而是用它自己的方式,冷冰冰的脑袋凑过去,蹭了蹭他的后颈。
很痒,很冷,陈鹤年什么也没做,他看着大鬼。
赤色的眼眸流下的是红色的水。
陈鹤年这一刻才明白,原来那是眼泪。
石头的眼泪。
陈鹤年突然明白了它异常的原因,这鬼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恐惧,疑虑,而这鬼还听不全,能理解的也不多,它只知道高兴和不高兴,喜欢和不喜欢。
不喜欢即是讨厌,而它不想听到讨厌的声音。
鬼的身上多了些戾气,这是陈鹤年没有想到的,随着它能说话,它的七情六欲似乎也跟着明显起来,但它没有做出冲动的举动,只是有些不舍得地看着陈鹤年。
“没……”陈鹤年想了想,回应,“我没讨厌你。”
“你很好。”
他说。
陈鹤年话一说完,鬼手上尖锐的刺就消失了,它这次把头低得更近,似乎是想把这句话听得更真切,确认完,它才慢慢恢复平静,却有些困恼地歪了歪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我不知道,你,等等我……”
“会明白……”
“对不起……”
说完,它低下头颅,闭上眼睛,散开了,缩成脚下的那团黑影攀回陈鹤年的脊梁上。
鬼离开了,在它的气息消失之时,蛇也动了起来,门并非是锁紧的,它飞快撞开门,冲出房间外。
陈鹤年很快反应过来,他手指一下扒开箱子,拿着镜子,飞快追了上去。
房间门敞开,陈鹤年一跨过门边,反手一抛,直接将镜子丢了出去。
他喊道:“大黄!给我咬住它!”
陈鹤年还没打算要杀了那条蛇,但这戏也绝不会放它跑。
镜中鬼出来了,一出来就气得白脸通红,“你把我本体丢出去干什么!”它冒出来,瞪着陈鹤年,镜子摔在地上,它骨头也跟着一疼。
陈鹤年也是为了万无一失,谁知道有个左贺在外面看门,这小犊子也不算白学,那杆剑挥得利索。
蛇闯出去时,就被左贺用剑插在地上。
左贺看了看追出来的陈鹤年,说:“就是它,没错了?”
“没错。”陈鹤年说,“现在,先把它关起来。”
镜中鬼飘过来,看着左贺的木剑,它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怎么还有道士?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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