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下的肩膀,瘦得可怜,手感,却意外的好,贺云心中啧啧称奇,手却忍不住又捏了一下,手劲儿比之前要重个好几分。
宁真吃痛地轻呼了一声,身子一颤,知晓贺云在欺辱他,敢怒不敢言,只红着眼怯怯地望着他。
“你婆婆生病了,需要很多钱吧。”贺云被这小动物般无辜的眼神看得,心中徒增罪恶感,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我……”宁真双目有丝泛红,心中愤恨,却不敢与之对峙,只有没出息地应了一声,“是。”
他是缺钱不说,可那又和贺云有什么关系?
“帮我布置生日会场,一天五百块,怎样?”贺云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神却不经意间端详着宁真的反应。
“什……什么?”宁真一愣,明显不敢置信。
帮班长布置生日会场,一天,便有五百块?
班长,这么大方?
宁真瞧着班长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为何这样看着我?”贺云总觉得被宁真的眼神骂了。
“没……没什么……”宁真睁大了眼,“班长……是,是真的吗?”他怕班长玩弄他,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要知道,他高二成年后,装作大学生去打工,每小时也才十几块钱,是最廉价的那种劳动力。
因此,若是一天真有五百块,那对于宁真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儿了。
“我骗你做什么?”贺云轻嗤一声,像是在嘲笑宁真的天真,“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宁真,看得宁真神色窘迫,双手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衣襟。
怕宁真迟疑,贺云给了一个宁真无法拒绝的说法,颇为真诚道:“我只是觉得,你婆婆很不错,这么一个有趣的老太太,我也不忍心,看着她遭受病痛之苦。”
提到婆婆,宁真便信了几分,他感激地望着贺云,双目发亮,自顾自道:“我婆婆她……真的很好,她……”
贺云虽然心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却仍然耐心地倾听着,唇角微微翘起,恰是一个教养良好的翩翩公子。
“我也觉得。”贺云赞同地点了点头。
宁真唇角止不住地勾起,看着贺云的眼神,亲切了许多,里面的怯意,也全然消失。
原来,班长竟然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宁真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若是有人先前欺辱了他,后面得到了宁真的认可,他便不会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
就如现在这般,贺云,简直快成为宁真心底的救命恩人了。
“这周六,你会去吗?”贺云微微眯起了眼。
“我当然会去!”宁真常年阴郁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恰如春日骄阳,浪漫,清新,美好,舒适。
“那就好。”贺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不知对于宁真来说,是福,是祸。
……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小镜好整以暇地瞧着宁真,发现他在做作业之时,嘴角也忍不住翘起,好似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小镜,你不知道吗?”宁真促狭一笑,“我还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他以最轻松的话,来探镜中人的秘。
镜中人眉眼一挑,仔细端详着宁真的表情,倏的,它也笑了。
“虽然我很想,每天都陪着我的小宝贝,静静地看着你做所有事情,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纵然知道宁真的话中有试探,镜中人也不在乎,他的小花招对于它来说,简直是妥妥的情.趣。
“为何?”
宁真呼吸放缓,努力保持着心情平稳,这一次,是他探究镜中人底细的天赐良机。
它,会告诉他吗?
镜中人并未犹豫,而是颇为烦恼地摩擦着它前方的镜子,在里镜内摩擦出了一条血色的痕迹。
反射到现实,便是一道诡异的红光,映在了宁真的眼中,将他的右眼,衬得极为冷酷非人。
“我……也会睡觉呐。”镜中人笑嘻嘻地歪着脸,像是在卖萌,却不知,它厚重的非人感,反而为它增添了几分可怖。
宁真:“……”
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个答案。
小镜,也会睡觉么?
在宁真认知中,小镜就像是书本中的鬼魂一样,寄居在镜子里,每天都精力充沛,睁着一双诡异的眼,来诱惑陷入绝境的人。
宁真,实在是想不到小镜闭上眼睛睡觉的模样。
或许是宁真的表情外露过于明显,又或者是两者间心有灵犀,镜中人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卓越的五官,贴在了镜面之上。
“亲爱的……你瞧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同呢?”
宁真:“……”
他表情有丝隐忍,瞧着镜子里的小镜,莫名有种恐怖谷之感。
压下了心中的怪异情绪,宁真努力扬起唇,一字一顿道:“小镜……你……你闭上眼睛,就好像我的同胞兄弟。”
“同胞兄弟?”镜中人“刷的”一下睁开眼,伸出殷红的舌尖,缓慢舔舐着红得仿佛要滴血的下唇。
它的眼神,极为有侵略性,好像一匹挨饿了多天的恶狼,看到了一只,在草原上肥美活泼、欢快跳跃着的小鹿。
“真是令人感动的回答。”镜中人扬起了沙哑的声线,声音轻飘飘的,颇为虚情假意道。
宁真:“……”
“很可惜的是,我无法成为你的同胞兄弟。”镜中人可惜地叹了一声。
“为……为何?”宁真红唇微启,试探道,“小镜,如果我与你交易,想让你从镜子里出来,成为我的兄弟,这……这不可以么?”
这绝对是宁真胆子最大的一次,他鼓足了勇气,来探究镜中人的一切,同时,也将自己的脆弱与不安,暴露给了镜中人。
这同样是一场极其危险的对话,宁真仿若行走在危险的钢丝之上,可他却甘之如始,为之痴狂。
幼时,宁真看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故事中,主人公许下的第三个愿望,便是让神灯恢复自由。
若是这也是小镜所求,那他,完全可以成人之美。
只是,与神灯天生自带三个愿望不同,小镜与他,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不知,若是放小镜自由,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什么代价都可以。
只要,他还有与小镜谈判的价值,它,才会在真正意义上,将它的底牌拿出来,救他的婆婆。
宁真相信小镜也有底牌,要知道,人都是有保留的,何况小镜这样狡猾的生物呢?
想至此,他十分紧张地望着小镜,眼睛也没眨一下,妄图从它冷淡的表情上,看出丝毫线索。
“当然可以。”
镜中人笑颜生花,眼白泛着不详的红光,整个人,仿佛笼上了一层白雾,变得模糊不清,神秘万分。
“可惜,你付不起这个代价。”
它流氓似的将修长的手指甲,扣在玻璃镜面之上,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一声刺耳的尖锐之声,彻响在四周,仿佛要将宁真的鼓膜给震碎。
“任何人,都付不起这个代价。”它低低地笑了,笑得暧昧,笑得不甘。
世间万物,都有其运转规则,纵然是它这种可怕神秘的异物,也被困在了“规则”之中,无法逾越。
宁真顿时听懂了,或许有人,能让小镜从镜子里出来,可是,他却没有这个资格。
没有这个资格,自然也失去了与小镜重新谈判的价值。
他不禁感到一丝失落与无助。
“为何这样丧气?”镜中人重新将贴在镜面上的双手收回,放在腿边,整个人重新变得优雅起来。
就好似,它先前所表现出来的一丝失控,只是宁真的幻觉而已。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宁真或真或假诉衷肠,失落地垂下眉,就连微翘的唇,也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咪般。
“没用?”镜中人声音忽然变得有丝冷淡起来,它步步紧逼,“怎么说?”
“……我……”宁真抬眸,情真意切道,“无法帮到你。”他努力控制住头脑中所有的其他想法,只想着小镜一个。
这般下来,他的表情,便显得愈发真诚了。
镜中人眼珠子微微一转,似乎在观测、在打量,在思索,看宁真的情绪,究竟是真是假。
可多疑的它,最终,在半信半疑后,还是选择相信他。
要知道,它自幼看着宁真长大,他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他说谎之时,会眼神闪烁,露出马甲。
而如今,宁真的眼睛,却充满了坚定,关心,乃至于隐含着一丝……心疼……他,也会心疼它么?
镜中人忽感心中熨帖,它眨了眨眼睛,一股酥麻的感觉,自内心升起,将它整个僵硬的身躯,都麻得软软的,恨不得立刻瘫倒在地上。
从来都没有人,关心它,宁真,是第一个,兴许,也是最后一个。
这股感觉,尤其陌生,却并不坏,镜中人甚至觉得,它应该享受这股情绪,而它,也的确这么做了。
纵然这股陌生的情绪,会将它带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它,兴许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来自于它内心深处的高傲,让它轻了敌。
殊不知,就算是最柔软的箭,瞄准之后,也会狠狠射向它的敌人,死不罢休。
“不要如此自责。”
镜中人笑得更为虚幻了些,头上的灯光,忽明忽暗,一缕轻柔的声音,飘荡在逼仄的房间之中。
“小宝贝,就算你无法让我从镜子中出来又如何,在交易结束之前,我会一直默默看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管是之前,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没有任何疑问。
……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周六,宁真一大早便徒步来到了贺云所说的地址。
他站在别墅围栏之前,瞧着里面的一大片青葱的草地,以及前方那美轮美奂、兼具了古典与现代的精致建筑,嘴巴差点张成了一个“哦”字。
土土的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过这么奢华的建筑。
他,能进去么?
宁真突然感到了一丝拘谨,心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还是一管家模样的人,从监控处瞧见了宁真,姗姗来迟,有礼貌道:“是宁真同学吗,我家小少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小少爷?
宁真心中一咯噔,瞧着管家的眼神有丝不对劲了,这么古典的称呼,真是让他感到怪怪的。
不过这是别人的习惯,他也不好置喙。
跟随着管家一起,宁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好生饱了眼福。
“管家……大叔,我应该做什么?”
“你去问问少爷,少爷他,自有安排。”
说罢,管家便将宁真引入了别墅之中,贺云,正穿着昂贵的家居服,优雅地弹起了琴,手指仿若天光,在钢琴上无尽跳跃着。
就算是不懂钢琴,宁真也从其手法、以及悦耳的钢琴声中,听出了贺云的厉害。
班长,当真是什么都会,不仅是学习成绩好,还会弹琴……
他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宁真骤然生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很快又将之抛之脑后,他微微低下头,两手局促地交握在一起,不敢打扰班长。
若是外人看去,还以为宁真是一规规矩矩的小仆人。
一曲毕。
贺云睁开了眼睛,轻轻站了起来,瞧见一旁坐立不安的宁真,冷淡的脸上,倏的绽放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真真,你杵在那里、站得这么直干什么?”贺云语气促狭,“我又不是真的让你来我家当仆人,伺候我的。”
宁真:“……”
他紧张地扬起脸,小声道:“是班长你弹得太好听了,我不敢打扰到你。”
贺云一听,笑得更欢快了,他捂住肚子,差点笑出了泪。
“真有这么好听?”他缓缓逼近,瞧着宁真的眼,状若无意道,“要不要,我教你?”
教?
宁真倏的抬眸,却见贺云笑眯眯地看着他,登时又将脸垂下,连忙摇头道:“不,班长……我是来干活儿的。”
毕竟,一天有五百块钱呢,宁真是个有操守的好孩子,他可不会白拿班长的钱不干活。
“好罢,既然你这么期待。”
贺云也不逗他了,而是给他布置了一些杂事儿,都是一些轻松的活儿,不费体力,宁真可以很快完成。
“班长,我先去忙了,你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宁真斗志昂扬,瞧着贺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之情。
“当然。”贺云有丝幽默道,“我可不会白花钱。”
宁真听此,腼腆一笑,对贺云,倒是亲近了不少,或许是在家中的缘故,贺云比在学校,倒是要放松多了。
至少,不会一直端着,宁真这般想着。
宁真很快根据贺云的要求,拿起了园艺刀,来外面修剪起了一小垛草丛。
据贺云说,园艺师放假回去了,他需要将野草修去,而自己又懒。
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被宁真认为是贺云对他的恩赐,或许是怜悯他婆婆的遭遇,贺云便想方设法来帮助他。
班长,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宁真眼中不由得一湿,咬唇继续拿着园艺刀,好好修剪,来报答班长对他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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