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舟换好校服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对方身穿黑色休闲套装，头顶黑色鸭舌帽，正低头说着些什么，气氛融洽，其乐融融，老吴脸都要笑烂了。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的目光扫过来。
见鬼了，贺偃怎么会在这？
见贺偃挪开视线，老吴也看去，“哟，小闻来了，不错，来打个招呼。”
闻舟硬着头皮走过去，“贺老师，好久不见了。”
对方没有答话，墨绿色的眼仁凝聚着他看不懂的神色，像无底的深渊，闻舟本能地想往后退。
贺偃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身穿高中校服，黑白配色的运动套装宽大地套在身上，有些空荡，内里的白色衬衫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引的自己也不自觉照做。
声线清润，尾音下沉，能听出多少带点不情愿。
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嗓音低哑，缓了好半晌，徐徐开口。
那天阳光明媚，微风清朗，栾树在枝头红得热烈，银杏叶奏出秋末的残响。
过了好久，闻舟终于听到了那声——“好久不见”。
第10章 合拍
闻舟被他嘶哑的声音吓到了，老吴也关切地看着他：“嗓子怎么了？”
“没事，可能有些受凉。”
“现在换季感冒确实厉害，小闻你也小心点，别耽误了工作进度。”
闻舟点头，这边聊着，那边的设备也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拍摄了。
闻舟到底是专业的演员，拍摄过程很顺利，单人的部分很快就拍好了，到了合照的部分却犯了难。
窦峨在戏中饰演的霸凌者形象在前期是保密工作，海报中有一张从背后遮住闻舟眼睛的照片，可窦峨的手实在不好看，不适合出现在海报上。
不管从哪个角度都遮档不住，老吴又发了飙：“你这手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叮嘱过你嘛！”
闻舟看过去，那是双和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手，极其粗糙，上面大大小小的划痕不计其数，指尖的老茧结得很厚，这不是一个家境优越的霸凌者应该有的手。
“对不起，导演，我……”
“行了行了，手替呢？”
“吴导，手替今天请假了。”
“请假！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他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这个时侯请？”
“他家里着火啦。”
“……”那还真是十万火急的事。
见他头疼，站在一边的贺偃主动走上前，“吴导，要不要我来试试。”
吴嘉年眼睛一亮，对啊，贺偃还在这儿呢！
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有力，指甲边缘齐整、光泽透亮，一看便知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不合适吧！我觉得…”闻舟出声打断。
“我觉得很好！”老吴两眼前方光，“反正不用露脸。”
老吴被眼前掉下的馅饼冲昏了眼，一脸堆笑地把贺偃送进更衣室。
……闻舟觉得头疼，回过头，目光掠过将手藏进校服袖子里的窦峨，刚想开口安慰两声，人家就瞪了他一眼，避开他的触碰，默默走开。
“……”见鬼了。
没一会儿，贺偃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衬衫被撑起好看的弧度，外面套了件宽大的校服外套。说实话，校服和他不太搭，还是习惯看他西装革履的样子。
“噗。”现场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顺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赫然是刚刚给闻舟化妆的化妆师。
“……”
“不好看吗？”看似是在对调笑的人说话，眼睛却没离开闻舟，嘴角向下，看上去有点委屈。
“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闻舟不解，不过还是实话实说。
“这样啊。”贺偃嘴唇突然上扬，“原来闻老师觉得我好看啊。”
……贺狗。
不过拍摄还是要继续，闻舟感觉到贺偃的靠近，一只手覆住他的眼睛，遮挡住了视线。
失去视觉，其他器官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灵敏，手掌温热宽厚，擦过眼睛时带起些微痒意，带着酒味的木质香从背后蔓延而上，逐渐覆盖全身，强势地吞噬周边流通的新鲜空气。
他有点不太适应，不自在地扭动，被后方伸出来的手扣住腰，一阵轻颤。
“停，小闻，你扭什么扭？”
闻舟愤怒地把腰间的手推开，眼前恢复光明，瞪着贺偃。
适应了黑暗的瞳孔一下子被刺眼的光找到，泛出泪意，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得贺偃心一颤。
“贺、偃。”
“闻老师专业一点，还在拍照呢。”
“来，再拍最后一张，小闻你不要乱动，小贺刚刚很好，就刚刚那个姿势，准备！”老吴举着个大喇叭，在不远处大喊。
闻舟想杀人的心，警告地剜了他一眼。
贺偃再次把手放到他的腰上，老实没有动。
手下的皮肤微凉，腰线很漂亮，忍住了想要摩挲的冲动。
闻舟只觉得背后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手上倒是安分地没用动。
“好，很棒！”老吴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辛苦贺老师啦！”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哈哈，小贺，你怎么回去？”
贺偃刚要开口说他经纪人来接，余光掠过正打算离开的闻舟，重新开口：“我还不知道，闻舟老师有人来接吧。”
闻舟被猝不及防点名：“啊，我经纪人在门口了，我就先告辞了。”
“刚刚好小闻，你把小贺也带出去吧，他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回去。”
“……”
“那会不会太麻烦闻老师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是吧小闻。”老吴大笑着拍他的背。
“闻老师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只见他眼目微垂，就像受伤的大型犬。
闻舟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拳头硬了，不过表面还是维持得体的微笑，“怎么会麻烦呢，贺老师请吧。”
两人在吴导赞许的目光中，缓缓离开。
那边，李执瞪大眼睛看着坠在闻舟后面出来的贺偃。
“您好。”见对方礼貌问好，他也点点头。
闻舟打开车门，率先上车。
贺偃在他旁边落座，车内静寂无言。
李执从后视镜里疯狂给闻舟使眼色，闻舟阖上眼睛，闭目养神，不理睬热烈的视线。
李执见闻舟不理他，就开始在手机上轰炸他。
“别装死，贺影帝是怎么回事？”
“看手机！”
“看手机！”
“看手机！”
“您的好友“执想放假”拍了拍你说你个叛徒。”
……
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在安静的车室内格外突兀，“你手机似乎响了。”贺偃开口提醒。
闻舟只能掏出手机，打开和李执的对话框：“老吴让做的，我也没办法。”
“叛徒！”
“……”
“你和吴导关系不错？”
“嗯？还可以吧，我出道的第一部电视剧就是他拍的。”
似乎打开了闻舟的话匣子，他居然开始主动谈起关于自己的事情。
“老吴这个人，面硬心软。记得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演戏，什么都不知道，傻了吧唧的，没少挨他骂。”闻舟想起过去的往事，有些怀念，笑了笑，“还真是蛮感谢他的。”
贺偃看着闻舟的侧脸出神，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那你呢？你和老吴好像也很熟的样子。”
“他和我爸是棋友，经常一起下棋，久而久之就熟了。”
真看出来，老吴那火爆的性子还会下棋啊。
见他面露好奇，不知不觉得想讲更多，想看他更多的表情。
闻舟果不其然地上钩了，眼睛亮闪闪的，说起好笑的事情就会弯起，月牙似的。
闻舟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和贺偃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愉快地聊天，就连时间的流速也加快了。
车子缓缓停稳在目的地，贺偃打开车门，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闻舟。
“这是什么？”
“顾云川下周生日，想邀请你和闻桐去参加。”
“闻桐是没问题，我就不去了吧。”
“有事情吗？”据他所知，吴嘉年不喜欢演员轧戏，而开机仪式应该在两周后。
“啊，那倒也不是，小朋友的生日派对我去就有点煞风景了。”
“不会，你之前帮云川说话，我姐她也很感激你。”远方的贺姝打了一个喷嚏，感冒了？
见他坚持，闻舟也不好再推脱，系统一个人他也有点不放心。
“那行吧，今天麻烦贺老师了，下周见。”
“下周见。”
见闻舟的车开远，贺偃才挪动脚步，拨通了贺姝的电话。
车门关上，闻舟一抬头就看见后视镜里幽怨的视线。
“你听我解释。”
“叛徒！”
“今天的海报拍摄出了点问题，他是无偿顶替人家的，算是为了报答人家吧，老吴让我送送他。”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嗯？不就送个人吗，怎么就关系好了。”
“你不知道吗，《致我们的亲子时光》那档节目，任安娱乐撤资了，空缺的资金是他补上的。”
“撤资？”
“人导演都把删减掉的内容放网上去了，这不是明着和张黔他们开战了嘛，因为投资人上的问题，所以下一期节目录制才会推迟。”
他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他还奇怪节目组怎么这么干脆就发出了视频，感情背后是贺偃在推动，连忙翻出手机，回看昨晚的帖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贺偃居然也发帖了！
完了，那我不是还倒欠他了？
闻舟只觉得头大。
在闻桐第867次询问下，闻舟终于敲开了闻家的大门，他赶忙扑上去。
闻舟被他撞得向后退，把他摘下来，“怎么了？”
“粥粥你终于回来了，桐桐念叨你一天了。”闻母神色憔悴地从后面走上来，“我太累了，上去歇会儿。”
“他闹腾你了？”
“那倒也没有，就是一个劲地问你回来没。”说完就转身上楼。
闻桐把脸埋在他的腰上，蹭来蹭去。
“不喜欢待在这儿吗？”
他摇摇头。
“那是奶奶对你不好吗？”
闻桐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掰着手指头数着：“奶奶人很好！还有保姆姐姐也很好，阿姨做的饭也很好吃！”停顿了半晌，“我很喜欢这里，真的！”
闻舟笑着摸摸他的头，“那就一直待在这里。”
他掏出刚刚贺偃给的生日邀请函，递给闻桐，“喏，给你的。”
闻桐接过，翻开，左瞧瞧、右看看，抬起头：“我、不认字啊。”
“…那你之前看直播看得这么认真？”
闻桐羞涩低头：“电子的东西可以转换。”
完了，还是个文盲统。
“云川下周生日，邀请你去参加生日派对。”
生日派对！
“我知道，我知道生日派对！”闻桐兴奋地大叫。
“那天我上午有点事要出去，下午回来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好！我要送云川哥哥生日礼物。”
闻舟脱下外套，走到沙发前，听到这话眼尾上挑，“你要送什么？”
闻桐眯着眼睛，煞有介事地说：“保密。”
不过说起生日礼物，他好像也该给贺家送点谢礼，送什么呢？
人情债还真是难还啊……
第11章 你跟踪我？
“唉……”闻母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勺子在粥碗里搅拌，眉头紧锁，不是用眼神瞟一眼对面悠闲吃早饭的人。
这是闻舟今天早上听到的不知道第几次叹息了，捧着粥碗喝一口，润润喉，不疾不徐开口：“妈，怎么了吗？”
“你还问呢，你这个当爹的知不知道，桐桐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里好多天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他昨天晚上还吃了两大碗米饭。”
“……”
正说着，闻桐睡眼惺忪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最后一层楼梯的时侯，扑通一声摔在柔软的地垫上，闻母看见了刚要去扶，他就撅着肉鼓鼓的屁股咕涌着爬起来。
“怎么了这是。”
“没事哒，就是有点困。”
闻母把他抱起来，心疼得不行。
闻桐直到看到满桌子好吃的，迷离的眼神才逐渐清晰、聚焦，挣扎着要闻母放他下来。
屁股刚贴上坐凳，就伸手够前面放着的三明治。
趁闻母去厨房给他盛粥的功夫，闻舟闻道。
“你昨晚干什么了？”
“在准备给云川哥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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